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02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『摇摇晃晃的夜/作者:漾梨』 『状态:已完结』 『内容简介: 黎初月跟薄骁闻暧昧了一阵子,始终心有顾虑。她坐在他的副驾上,悻悻道:“你知道我是大三学生、昆曲专业、苏州人,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,这样好像不太公平。”薄骁闻淡淡一笑:“我不是告诉过你,我是做建筑设计的。”黎初月抬眸:“哦?那你设计过什么建筑?...   』 ------章节内容开始------- 第1章第一章   十二月初,北京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。   一夜之间,气温像坐上过山车一般,骤降十度。   黎初月裹紧大衣、提着熨烫好的戏服,匆匆赶往京郊西山的别墅区。   彼时的黎初月,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大三学生。今日是受人所托,上门表演昆曲。   这一单生意,是学校里的老教授介绍给她的,酬劳相当可观。   据说雇主是一位富贵人家的老太太,多年来就好听这一口。   临出发之前,教授只给了黎初月一个地址,还特意叮嘱她,说这家人姓薄、背景不简单,叫她务必不要多问、多打听。   不过黎初月对豪门八卦向来不感兴趣。她在宿舍里挑了件清雅的戏服,便叫了辆出租车,冒着小雪出发了。   路上辗转了一个多小时,车子才到达京郊的别墅区。   只是司机师傅开着车、来来回回绕了几圈,也始终没有找到黎初月要去的地址。   司机不免疑惑:“小姑娘,你确定这个门牌号对吗?这是什么厉害的地方,怎么连地图上都不显示?”   黎初月盯着手机导航,也十分困惑:“地址应该没问题的。”   一来二去,司机就显得有些不耐烦:“小姑娘,要不你就在这下车吧,自己去找一找,你看我这还接了下一单,人家也等着呢。”   这一带人烟稀少、周遭格外肃静,眼下天上还飘着小雪。   黎初月知道,如果她就在这里下车,无异于一个人置身于荒郊野岭,连人身安全都会成问题。   她透过车窗向外看,只见前面的十字路口处,停着一辆还没熄火的黑色SUV。   犹豫一瞬,黎初月看向司机,客气地说:“师傅,麻烦您再往前开一点,我现在就去找那辆车问路。”   “行吧。”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,随即踩了脚油门,把车子开了过去。   等车停下后,黎初月推开车门,径直朝着那辆黑色SUV走去。   她在车前站定,稍微稳了稳呼吸,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驾驶位一侧的玻璃。   “咚咚咚。”   连续三下之后,车中毫无反应。黎初月有些灰心,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又弯起了手指。   然而这一次,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玻璃,车窗便开始慢慢降下。   下一秒,黎初月的视线中,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拥有雕刻般侧颜的男人。   男人鼻梁高挺、轮廓线流畅,身上是一件低调的白衬衣,即便是坐着,也能看得出身材修长挺拔。   此刻他缓缓转过头,淡淡瞥了一眼黎初月,嘴唇微动:“有事?”   黎初月一怔,心跳就这样漏了一拍。   她下意识地看向车里,只见男人面前的ipad上,是视频会议正在进行的画面。   黎初月忽然觉得十分抱歉,但想到自己的处境,还是鼓起勇气礼貌地开口。   “先生,不好意思打扰了,我想请问一下,您知不知道这个地方该怎么走?”   黎初月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,一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男人看。   男人盯着屏幕上的地址,神色微顿。而后他又侧目看向黎初月,淡淡开口。   “沿着这条路一直开,等到第三个路口右转,你应该就能看到了。”   黎初月闻言免不了欣喜,她怕再打扰到他,认真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。   回到出租车上,黎初月把刚刚男人的话,向司机复述了一遍:“师傅,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,然后第三个路口右转。”   司机有些好奇:“小姑娘,这就让你问到了?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很幸运,恰好遇上了对的人。”   出租车停在薄家别墅门口的时候,几名保安立刻围了过来。   黎初月说明来意后,保安便仔仔细细地对她进行了安检,紧接着将她领进了院子。   薄家别墅里面的装潢,倒没有黎初月想象中的奢华浮夸。   整体是传统的中式风格,家具摆件都颇有些年代感,也处处透露着沉稳大气。   此时,客厅中央的实木沙发上,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妇人正襟危坐。   老太太身上穿着驼色绒衫,头发梳理得整齐利落,远远地看不清面目表情。   黎初月心里想着,这位应该就是今天的“金主”,薄家老太太。   于是她换了拖鞋,走上前礼貌地问好:“老夫人您好,我叫黎初月,是陈教授介绍来唱昆曲的学生。”   薄老太太微微颔首,没急着答话,而是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孩。   只见她穿着白色毛呢大衣,颈间绕着一圈绒毛,脸蛋儿娇俏、眉目含情,好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。   片刻后,薄老太太收回视线,温和一笑。   “怪不得陈教授说,你是学校里重点培养的‘闺门旦’苗子,果然是亭亭玉立、楚楚动人。”   黎初月闻言弯起唇角,不卑不亢地回道:“您过奖了,那我先去换一下戏服?”   薄老太太点点头,抬手招呼保姆给她带路。   黎初月跟在保姆身后,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,来到了别墅尽头的洗手间。  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原因,房子里显得有些空旷冷清,虽不至于阴森,但总让人觉得缺少点人气儿。   黎初月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,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鹅黄色的戏服。   因为时间有限,她来不及做平时演出的那种妆造,就稍稍用彩妆加浓了妆面。   由于是第一次登门,黎初月并不了解“金主”的喜好,所以今天准备的都是昆剧的经典曲目。   换好戏服,她回到薄老太太面前,先后中规中矩地唱了《西厢记》和《牡丹亭》的选段。   兰花指一捻,折扇一挥。   毕竟学了十来年的戏,功夫日积月累,黎初月一张口,发挥就在水准之上。   她的唱腔缠绵婉转,声音回荡在房间里,伴着窗外簌簌坠落的雪花,别有一番韵致。   薄老太太眯起双眼,手上捧着一盏清茶,听得好不惬意。   正听在兴头之上,薄家的保姆突然走了进来,绕过黎初月,笑着俯在了老太太的耳边。   “老太太,您的孙子骁闻过来了!”   薄老太太听罢,瞬间眉眼舒展,一边笑一边朝黎初月摆了摆手:“小姑娘,今天就先唱到这儿吧,你也歇歇嗓子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识趣地点点头,提起自己的包、回到洗手间换衣服。   待她再次出门时,薄家客厅的沙发上,已经多了一位年轻男人。   黎初月抬眼望过去,只见男人的身后,刚好架着一盏落地台灯,柔和的光线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。   视线下移,她一眼就捕捉到了他身上的那件白衬衣,印象中与刚刚黑色SUV里的那个身影完全重合。   竟然是车里的那个男人?   黎初月怎么也想不到,她刚刚问他的路,竟然就是通往他们家的路......   想必这个男人,就是薄老太太口中的“孙子”。   他就那么慵懒随意地靠在沙发上,也藏不住与生俱来的矜贵和英气。   正当黎初月陷入沉思之时,男人忽然抬眸,饶有兴致地扫了她一眼。   片刻他便移开视线,转回头漫不经心道:“奶奶,家里有客人啊?”   薄老太太和颜悦色一笑,也抬起头看向黎初月:“黎小姐,这位是我的孙子,大名薄骁闻。”   黎初月微微颔首,即使心中有波澜,外表还是十分淡定,不紧不慢地走过去。   “薄先生您好,我叫黎初月,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学生。今天是来给薄老夫人表演昆曲的。”   “黎-初-月?”薄骁闻状似不经意地问起:“是哪三个字呢?”   黎初月敛唇一笑,柔声解释道:“是黎民百姓的‘黎’,初中的‘初’,和月份的‘月’。”   薄骁闻轻轻摇头:“我觉得应该是巴黎的‘黎’,初恋的‘初’,和月光的‘月’。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,片刻后,淡淡一笑。   “黎小姐,你的名字,还蛮特别的。”   男人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,一双黑眸中却时刻透露着若有似无的诱惑。   黎初月一时间接不上话,整个人站在那里,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。   倒是一旁的薄老太太率先笑出了声,她拉起黎初月的手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温声开口。   “黎小姐,天也快黑了,你先回去吧。下周六的下午,还是这个时间,我在家里等你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,客客气气地道别:“那就不打扰二位了。”   言毕,她转过身披上大衣,拎着戏服款款离开,步履间轻盈优雅。   望着女人窈窕的背影,薄骁闻不自觉地扬起一侧唇角,又想起了刚刚车里的那一幕。   他正开着临时视频会议,车窗外突然一阵响动。紧接着,一张清纯不谙世事的小脸,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......   见孙子没了动静,薄老太太轻轻敲了下茶几:“想什么呢,小闻?”   薄骁闻回过神,随手端起了茶壶:“奶奶,看您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这么丰富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   薄老太太眉头一紧,撇撇嘴:“你倒是放心我,我可不放心你!”   薄骁闻一边倒茶,一边笑言:“我都这么大了,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?”   “小闻,你毕业回国也好几年了,身边一直都没个正经女朋友,你的那些绯闻我不管,只是也该找个家世相当的女孩子早点定下来了……”   薄骁闻没让老太太把话说完,直接递了一杯茶上去:“奶奶您放心,我自己有分寸。”   黎初月从薄家别墅走出来时,天上又飘起了小雪。   雪片不大,一朵朵落在她的脸颊和锁骨,很快就融化进皮肤里,带来阵阵寒意。   薄家这一带是绵延成片的别墅区,眼下这会儿天气恶劣,网约车根本没人接单。   黎初月便打算步行一段,等走到大路上再说。   夕阳西斜,气温似乎又低了一些。一阵寒风吹过,卷起了地上的积雪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,忽觉身后有车灯闪烁。   她回过头,视线里又出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。稍微扫一眼车标,就知道这车价格不菲。   此时,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,车中的薄骁闻侧过身,声音平淡道:“黎小姐去哪?送你一程。”   黎初月愣了一下。   或许是车内车外的温差过大,薄骁闻讲话的时候,唇边萦绕着淡淡的雾气,整个人比之前多了一份清冷的疏离感。   黎初月犹豫片刻,随即默默摇头: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   她时刻谨记陈教授的叮嘱,知道薄家人背景复杂,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妥当。   黎初月本以为,她婉拒搭车之后,薄骁闻还会按照常理,再次客套两句。   她已经开始思考着继续推辞的理由。   然而黎初月想不到,薄骁闻只是礼貌地轻应一声“好”,随即关上车窗,绝尘而去…… 第2章第二章 ㈧_ ○_電_芓_書_W_ w_ ω_.Τ_Χ_t_捌_0. c_c   那一天,黎初月在漫天飞雪中步行了很久,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。   坐进后座那一刻,她的手机提示音忽然一响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垂眸一看,是一条来自银行的转账提醒。   她知道这笔刚到账的钱,就是她今日上门“唱曲儿”的工资。   望着屏幕上的数字,黎初月心里忽然五味杂陈、又不免有些感慨。   如果雇主都能像薄家老太太这么大方,她就可以少做点兼职了。   事实上,自从黎初月到北京读大学后,除了按部就班地上课、练功外,她很多时间都在四处打工。   日常的生活里,黎初月忙得就像一只到处飞的小鸟。   除了偶尔在昆剧商演里跑龙套外,她还去各种车展、漫展当模特,也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里长期兼.职弹钢琴。   所幸黎初月长得漂亮,再加上从小读艺校,有些小技能傍身,打工也可以选择一些性价比高的工作。   只不过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,以至于黎初月在老师和同学心中的印象,逐渐趋于一致:   “漂亮,低调,但似乎特别缺钱。”   也正是因为这样,学校里的教授们对她多了一份“怜爱”滤镜,有合适的工作机会,都会帮她牵个线。   就比如这份在薄家唱昆曲的工作,绝对算是“钱多活少”的美差。   黎初月还只是个学生,并非剧团里成了名的“角儿”,如果不是教授力荐,薄老太太又怎么会选择她?   从薄家别墅出来的时候,时间刚好赶上了交通晚高峰。   车子走走停停,黎初月反倒放松下来,把头靠在椅背上,准备小睡一会儿。   然而她刚刚闭上眼睛,手机提示音又再一次响起。   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:“恭喜您通过北京冬季车展模特面试,请添加主管老师微信……”   黎初月看到这条信息,第一反应是有些意外。   上周她的确去面试了车展,但这次中介招模特统一要求身高172cm以上,她其实还差了一点点,所以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。   车展的时间就是下周末,眼下既然选上了,那也没什么理由有钱不赚。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.t_x_t _8_0. c_o_m   傍晚的北京华灯初上。   出租车绕开拥堵路段,走街串巷整整耗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学校。   此时此刻,校门口的美食街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,各种路边小吃的香味交织融合。   不过学艺术的女孩子们,为了保持镜头前和舞台上的身段轻盈,平时几乎都不怎么吃晚饭。   黎初月也是这样,今天只在校门口挑了点新鲜水果,就直接回了宿舍。   她推开寝室的门,只见室友钟瑜正端坐在桌前,拿着卷发棒聚精会神地卷头发。   钟瑜也听到了开门的声音,直接转过身:“回来啦,小月儿!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浅浅一笑,“我买了你爱吃的橙子。”   “爱你呦。”钟瑜扫了一眼手提袋中的橙子,随即俯身拿出了化妆包,打开给黎初月看。   “小月儿,帮我挑一支口红,哪个颜色好?”   黎初月抬头看了看钟瑜脸上的浓妆,笑道:“大晚上的,这是要去哪儿浪?”   “今儿个周六哎姐妹,那必然是三里屯蹦迪啊,你去不去?”钟瑜一脸兴奋。   “不了。”黎初月叹了口气,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。   她们的宿舍原本是四人间,但大一入学的时候,就只来了三个人。   除了钟瑜和黎初月外,另一个女生刚上了一个学期的课,就办理了休学手续。   据说那个女孩现在签了家经纪公司,正在当女团练习生,准备参加选秀节目出道。   如今的宿舍里只住了两个人,氛围反倒清静又融洽。   钟瑜最后挑了一支大红色的口红,轻轻旋出膏体,再次转头看向黎初月。   “对了小月儿,下周末我和几个朋友,打算去小汤山那边泡温泉,你也一起呀!”   “太不巧了。”黎初月遗憾地摇头,“下周末有个冬季车展,我要去工作。”   黎初月不是第一次去当车模了,钟瑜早就习以为常,只是好奇地问道:“小月儿,像你这样站一天,能赚多少钱啊?”   “每次也不一样。”黎初月想了想,“几天站下来,大概也能有两、三千吧。”   “那也还行。”钟瑜仔仔细细地涂上口红,用力抿了抿唇,“比一般的兼职是好多了。”   言毕,钟瑜忽然又转过身,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。   “小月儿,你家里真这么缺钱吗?是有个销金窟、还是无底洞啊?”   黎初月咬着嘴唇笑笑,没有作声。   钟瑜知道她从来不说家里的事情,干脆也不再多问,只是语气一本正经起来。   “缺钱你还唱什么戏啊。”她随手指了指空着的那张床铺,“学学人家,进娱乐圈去捞金啊!”   “娱乐圈的钱哪有那么好捞。”   黎初月笑着摇头,接着道:“哪个圈子都没有免费的午餐。想让人捧你,你也总得付出点什么。就算肯豁得出去,那还得先领号排队呢。”   钟瑜闻言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黎初月的头发,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怜爱。   “你啊,就是过于‘人间清醒’了,活得太谨慎、太规矩。”   她顿了顿,又盯着黎初月的小脸,轻轻一捏:“看来只有让你遇见个渣男,你才能无所顾忌地放纵一回了。”   “说什么呢你!”黎初月挡下钟瑜的手:“不是蹦迪么?快去吧。”   “走了走了,我先去放纵了,哈哈哈哈。”   钟瑜留下这句话,就踩着过膝长靴推门而出,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了一连串她爽朗的笑声。   黎初月简单洗过澡,也早早地躺下了,或许是今日的行程太过折腾,困意在不知不觉间袭遍全身。   就在黎初月半梦半醒之间,枕边的手机突然“叮”的一声。   此刻发来信息的人,正是介绍她去薄家表演昆曲的陈教授。   黎初月忽然有些紧张,迅速点开一看,原来陈教授只是询问她今日在薄家是否顺利。   看着这条微信,黎初月瞬间意识到是自己考虑不周了,应该早点主动跟陈教授汇报情况。   她索性掀开被子坐起身,手指按住语音对话框,斟酌着该说点什么、该如何措辞。   她想说薄家老太太比想象中的平易近人。又想说自己今天唱了几个经典曲目,表现得应该还不错。   还想说,她意外地遇见了薄家老太太的孙子,叫薄骁闻……   然而黎初月思虑片刻,也只是打字回复了一句:“很顺利,谢谢陈教授,您早点休息。”   放下手机再次躺下时,黎初月却莫名其妙地失眠了。   外面的雪还没有停,寒风呼呼地拍打着玻璃窗,宿舍的暖气供得很足,与窗外的凛冽仿佛两个世界。   黎初月闭上眼,那个叫“薄骁闻”的男人,就无端地闯入了她的梦……   浑浑噩噩一整晚。   黎初月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联系了车展的模特主管。   这一次冬季车展,她被分配到了国产新能源汽车的展台,拿到的服装是改良版的短款旗袍。   黎初月简单试穿了一下,发现裙子虽然贴身,但并不俗艳,湖蓝色的缎面材质,称得整个人格外雍容典雅。   按照中介的统一安排,黎初月站台的时间是周六和周日的下午,每天从下午三点站到晚上八点。   这样一来,车展的日程就和她去薄家唱曲的时间冲突了。   黎初月好贪心,两份工作都不想错过,两份钱也都想赚。   考虑再三,她还是给薄老太太拨了个电话,打算试着问问能不能改一下时间。   想不到薄家老太太很好说话,还笑言自己是个“老闲人”,哪一天听戏都是一样的。   黎初月索性就把去薄家的时间,推迟到了周日早上。   她想着上午在薄家唱完昆曲,下午直接去车展,两份工作无缝衔接,也算是完美的时间管理。   这一周北京一连下了几天的雪,直到星期六才开始慢慢放晴。   因为接了车展的工作,黎初月匆匆吃过饭,便出发赶去了国际展览中心。   这一天原本是她要去薄家表演的日子,因为车模的兼.职,推迟到了明天。   晌午一过,薄骁闻也走进了自家位于京郊的别墅。   薄老太太看到孙子回来,既惊喜又意外:“稀奇呀,今天外面也没刮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!”   薄骁闻敛唇一笑:“瞧奶奶您说的,我来看看您,您还不愿意了。”   “看来最近不忙?没有女孩子要陪?”薄老太太忍不住打趣。   “不忙。”薄骁闻刻意避重就轻,“奶奶您今天下午没什么安排么?”   “没有啊。”薄老太太如实答道。   “也没有约什么人吗?”薄骁闻一边说着,一边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客厅。   “没约啊。”薄老太太难免有些疑惑,“怎么,你是有什么事?”   “没事。”薄骁闻绷紧唇线,“我有个朋友,最近在自家的四合院开了一间私房素菜馆,想带您去尝尝。”   “那好啊。”老太太点点头,“不过,今天晚上不能回来太晚。”   “怎么?”薄骁闻转过身。   薄老太太认真道:“我明天上午有约了,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黎小姐,还会到家里来唱昆曲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淡淡应声,嘴角浮起一抹不经意的微笑……   翌日早晨。   黎初月带着戏服和车展要穿的旗袍出发,提前订了一辆网约车直奔京郊,路上是难得的畅通。   第二次来薄家,她的心里比上次要踏实得多。   然而黎初月走进薄家别墅的那一刻,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薄老太太,而是她的孙子薄骁闻。   此刻的薄骁闻正坐在餐桌前,斯文优雅地吃着早餐。  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绒睡袍,领口微微敞开,紧绷的胸口若隐若现。   黎初月一怔,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地相汇。   视线中的薄骁闻,放下手中的杯子,慢悠悠地咽下一口咖啡,喉结轻轻滚动,而后朝着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…… 第3章第三章   黎初月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还会再次见到薄骁闻,还是穿着睡衣的薄骁闻。   明明上次从薄家祖孙两人的聊天中可以得知,他平时并不住在这里。   黎初月站在原地愣了一瞬,而后匆忙转过脸,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薄家老太太,有些抱歉地开口。   “我是不是来早了?”   薄老太太温和一笑:“不是你来早了,是他起的太晚了。这个时间才吃饭,也不知道是早餐、还是午餐?”   “现在不都是流行那种brunch吗?”黎初月笑笑,“老夫人,我先去换衣服。”   薄老太太眉头一紧:“黎小姐,你可不要‘老夫人、老夫人’的叫了,搞得我们好像是封建家庭一样。”   薄老太太顿了顿,转身扫了一眼餐桌前的薄骁闻,又缓缓开口。   “黎小姐,你比我的孙子还要小几岁,干脆和他一样,就喊我‘奶奶’吧。”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. t x t 8 0. c c   “好。”黎初月乖顺地点头。   一个称呼而已,她也并不刻意矫情,而后便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洗手间换戏服。   今日她带的是一套藕色戏服,衣上绣着精致的兰花,整体是简洁素雅的风格,衬得整个人恬淡清纯。   黎初月换好衣服走出门时,桌前的薄骁闻也刚好餐毕起身。   两人在狭长的走廊里相逢,面对面而立,似乎是互相挡住了对方的去路。   黎初月缓缓抬眸,只见薄骁闻慵懒地扯了扯领口,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掠过锁骨。   他看起来是晨起刚沐浴过后的样子,头发微湿,周身裹挟着温热的气息。   黎初月一呼一吸间,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扑面而来。   这种香味说不清、道不明,像是沐浴露,又像是须后水。   薄骁闻的个子很高,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,将她笼在晦暗的阴影里,一时间让人乱了心神。   对视片刻后,黎初月率先低下头,侧过身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,直奔薄老太太而去。   “您今天想听些什么?”她像是自己给自己解围般地开口。   薄老太太若有所思道:“想听点新鲜的。那些‘杜丽娘’、‘杨贵妃’的唱词,连我都能倒背如流了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:“那我给您唱几段学校里新编的折子戏如何?”   “也好。”   薄老太太一边回应着,一边朝走廊尽头的薄骁闻挥了挥手:“小闻,要不要一起来听听?”   薄骁闻脚步一顿,转而回身淡淡一笑:“不了,我还有事,不打扰您的雅兴了。”   黎初月目送着他上了楼,心里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,低头去搜手机里的伴奏。   薄家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戏迷票友,她算是资深的昆曲爱好者,看的是门道、而并非是热闹。   北京城里大大小小戏院剧场的贵宾包厢里,经常可以看到她的身影。   只是这一年来疫情反复,不少演出活动都取消了。老太太在家耐不住寂寞,这才托熟人联系了上门表演。   所幸黎初月的基本功不差,即便薄老太太眼光毒辣,也挑不出她太大的瑕疵。  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,转眼间就到了中午。   黎初月计算着时间,也怕耽误了下午的车展,便不得不告辞。   薄老太太显然意犹未尽:“每次都这么短暂,不过瘾,等我们约个充裕的时间,你的戏妆也扮起来如何?”   “没问题。”黎初月笑着应声,“您看您的时间,提前给我打电话就好。”   薄老太太点点头:“黎小姐是开车过来的吗?”   黎初月一边整理戏服、一边回道:“不是,是叫了出租车。”   薄老太太恍然:“对,黎小姐还是学生,应该没有买车,是我疏忽了。这样吧,以后你过来这里,我都安排司机接送你。”   “不用这么麻烦。”黎初月礼貌地婉拒,“我自己叫车也很方便的。”   “黎小姐不必客气,这是应该的。我们这边地方偏,还有不少管制区。”   薄老太太一边说着,一边招呼保姆去安排司机。   黎初月看了一眼墙上摆动的挂钟,也担心去车展迟到,索性便不再推辞。   她走到院子里等了片刻,身后一辆黑色轿车从车库里缓缓开出。   黎初月心想,这应该就是要送她回去的车,于是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。   车上只有驾驶位坐了人,黎初月小心翼翼地系上安全带,探身同司机打招呼:“麻烦师傅了。”   “嗯。”驾驶位的男人淡淡应声,而后缓缓侧过头。   黎初月骤然一惊,开车的人竟然是薄骁闻。   她一时间匆忙地按住车门,想要赶紧下车:“对不起薄先生,我上错车了。”   薄骁闻却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没事,我送你也是顺路,首都艺术学院,对么?”   黎初月轻轻摇头:“我不回学校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再次侧眸,“那是要去哪儿?”   黎初月如实相告:“要去一趟国展中心,在北三环,和我们学校刚好是两个方向。”   “那就更顺路了。”薄骁闻笑笑,直接发动了车子,“我跟奶奶说了,我来送你。” 第4章第四章   黎初月赶到会场的时候,刚好是模特换班的时间。   她把手提袋寄存在储物箱后,就打起精神走上了展台。   这几年管控严格,车模的服装不能过于暴露、更严禁低俗暗示,这多少也减轻了黎初月的心理负担。   黎初月从小学戏,身上的古典气质和国产车型的调性相得益彰。   尽管会场限制了人流量,但来到黎初月这一处展台围观的人,依旧络绎不绝。   四周闪光灯和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……   另一边的薄骁闻,在送完黎初月之后,直接开车去了机场。   今日他要接他的一位朋友回家。   这朋友是他的发小,名字叫霍煊,和他年龄相仿,也是京城二代圈子里的纨绔公子哥一名。   只不过比起薄骁闻,霍煊的行事要高调得多。他跟不少娱乐圈小花都传过绯闻,是八卦记者们重点跟拍的对象。   这位霍公子毕业回国后,被家里老爷子安排到上海的分公司,兢兢业业地“实习”了三年,这才准许他回北京独当一面。   薄骁闻这边刚把车子停进候机楼,那边霍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   “薄骁闻,你丫接我居然还迟到!”   薄骁闻低头瞥了一眼时间,语气平淡:“不是我迟到,是你提前落地了。”   电话那头,霍煊的声音继续传来:“我现在已经出来了,你在哪?”   “贵宾楼停车场B4,我们家的那个固定车位,你直接来吧。”   十分钟后,霍煊敲响了薄骁闻的车窗,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机械表格外惹眼。   这霍煊还是一如既往的浮夸,一身奢牌高定套装就不说了,连行李箱都是联名限量款。   薄骁闻按下后备箱按钮,随即走下了车,把车钥匙扔给霍煊,自己径直绕到了副驾驶位。   霍煊一脸疑惑:“怎么,你不开车了?”   薄骁闻慵懒地转了转脖子:“我今天开了一下午,累了,你来开。”   霍煊笑笑:“那不巧了,我刚在飞机上喝了一杯香槟,现在开车就是酒驾了。”   薄骁闻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,无奈自己还是要接着当司机。   车子沿着机场高速平稳行驶,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天。   霍煊一脸认真地问起:“骁闻,你最近有没有新欢?”   “你们家那么多司机,偏要我来接你,就是为了来八卦我?”薄骁闻撇撇嘴,专注开车。   霍煊轻哂:“嗨,我可听说那个朱小韵,马上就要回国了。你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多了!”   话音刚落,霍煊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。   薄骁闻眉头微蹙,下意识地侧了侧身:“你要是感冒了,就跟我保持距离,别传染我。”   霍煊赶紧解释:“我这是过敏性鼻炎好伐,北京的空气质量还是要差一些的。”   霍煊明明一口地道的京腔,现在偶尔还夹杂着几句不太标准的上海话,倒是有些反差萌。   薄骁闻唇角压着笑,转头示意:“这儿有纸巾,自己拿。”   “好嘞。”霍煊伸出胳膊去抽中间扶手上的纸巾。   却没料到手指一滑,纸巾盒直接滚落到后排座椅下面。   霍煊赶紧松开了安全带,转过身去捡纸盒,指尖在地上扫来扫去时,却意外地摸到一张小小硬硬的卡片。   他拿起一看,居然是一张身份证。   证件上的名字是“黎初月”,照片里的女孩子长发杏眼,样貌十分标致。   霍煊手指夹着卡片,满眼疑惑:“骁闻,你车上怎么会有个小姑娘的身份证?”   薄骁闻转头扫了一眼,声音平静如常:“哦,可能是她在我车上换衣服的时候,落下的。”   “什么?换衣服?”   霍煊一脸震惊:“薄骁闻,大冬天的你搞车震啊!”   “没有。”薄骁闻语气依旧波澜不惊:“她就只是换衣服而已。”   霍煊将信将疑:“在你车上换衣服,还落下身份证,你说她是有心的、还是无意的?”   薄骁闻倒是懒得去揣测,只是突然少了些兴致。   他从霍煊手里拿过身份证,随意放在车子的储物格里,只想着怎么还给黎初月。 第5章第五章   薄骁闻走后,黎初月在琴凳上坐下,忽然间怅然若失。   她一向自诩淡定,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慌乱时刻,却偏偏如数被他撞见。   也不知道这算是哪一种缘分。   窗外日落降临,黎初月又思绪飘飞地弹了一会儿,终于熬到下班的时间。   临走之前,她特意去跟餐厅经理再次道歉,不过眼瞧着经理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  黎初月疑惑道:“您还有事?”   女经理笑着点点头:“刚刚替你弹琴的、就是你的那个朋友,是学古典钢琴的吗?他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长期做啊?”   黎初月听她提起了薄骁闻,一时语塞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   女经理又赶紧补充:“工资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,给他提高一些也是没问题的。主要是他弹的时候,氛围确实蛮好。好多客人都在偷偷地拍照录像。”   黎初月不置可否地抿抿唇。   像薄骁闻那样的人,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兼.职呢?   恐怕以他的家世背景,分分钟就能把整间餐厅都买下来。   但经理似乎并不死心,接着争取道:“黎小姐,要是你不方便问,你把你朋友的电话给我,我们直接沟通。”   黎初月无奈地笑笑,只得随便搪塞几句,就跟经理告了辞。   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学校后,黎初月推开宿舍的门,看到室友钟瑜正在拧着眉头嚼着蔬菜沙拉。   黎初月勉强一笑:“哎,我这悲惨的一天。”   钟瑜拿叉子拌着沙拉,回道:“你也是够倒霉的了,一学期就逃了这一节选修课,偏偏赶上随堂考试。怎么样,餐厅老板没骂你吧?”   黎初月摇摇头:“还算幸运,有人帮我替班了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钟瑜一边说着,一边愁眉苦脸地咽下了一片生菜叶。   黎初月笑言:“你这怎么开始吃草了?”   钟瑜瘪瘪嘴:“还不是要减肥!眼看就是期末汇报演出了,我可不想在台上太圆润。”   下个月,大三昆曲系的学生,要统一进行专业汇报演出,每个人都要参演一出剧目。   这也是大家第一次在有观众的情况下,作为主角登台表演。   钟瑜是北京土著女孩,早就邀请了亲朋好友来观看演出。   她放下塑料叉子,朝黎初月笑笑:“小月儿,你家人到时候也会过来吧?”   黎初月垂下眼帘,声音变得很小:“到时候再看吧。”   言毕,黎初月在自己的桌前坐下,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失而复得的身份证,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。   这小小的卡片上,似乎还带着薄骁闻的气息。   像薄骁闻这样的男人,任哪个女孩子遇上了,怕不是都会动点小心思。   黎初月望着自己的身份证,心里思考着,他特意帮她送来,还替她解围弹了琴,怎么说也要好好谢谢人家。   是不是最好请他吃个饭呢?   黎初月没有过多犹豫,直接拿出手机点开了两人的对话框。   沉思片刻,发过去了一条短信:   “薄先生,今天谢谢您,改天您有时间我请您吃饭。”   信息发送出去的那一刻,黎初月忽然如释重负,但又莫名地隐隐担心他的回复。   黎初月平躺在床上,一只手伸出被子举着手机,困意悄然间袭来,手机也从掌中滑落到枕边。   “砰。”   翌日清早,定时的闹钟将她叫醒。   黎初月习惯性地抓起手机,屏幕上真的有一条来自薄骁闻的消息。  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点开来看,只见薄骁闻回复:“好啊。”  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,但黎初月的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,就这样莫名地拥有了一整天的好心情。   只不过这条消息之后,两人又是好久没有再联系。   隔周的周六是圣诞节,大街小巷都点缀着红色元素,商场超市里循环播放着圣诞主题的歌曲。   黎初月照例去给薄家老太太上门表演昆曲。   这一天薄家别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肃静,丝毫没有什么节日的气息。   黎初月想想也是,像薄家这种传统家庭,应该也不能过所谓的“洋节”吧。   踏进薄家大门的那一刻,黎初月很难说自己的心里到底有没有隐隐的期待,她会不会再遇见某个人?   然而今天,薄骁闻确实不在家。   黎初月这一次唱了很久,还陪薄老太太喝了一会儿茶。   尽管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,但薄家老太太讲话还是十分谨慎,聊天也只限于昆曲和艺术,绝不谈及家事。   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,天色渐渐暗下来。  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,黎初月起身同薄老太太告别,同时也向她请了假。   黎初月说:“薄奶奶,接下来的这段时间,我要准备期末考试和演出,暂时可能没有时间过来这边。”   薄老太太表示理解,温声道:“没关系黎小姐,等你忙完了,随时联系。”   这一次是薄家的司机开车,把黎初月直接送回了学校门口。   黎初月下车后,刚带上车门,包里的手机就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。  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号码备注:“薄骁闻”。   望着这个名字,黎初月忽然心尖一颤,而后迅速地按下了接听键。   电话里,薄骁闻的温柔声音响起:“黎小姐,你转一下身。”   黎初月下意识地回头,映入视线的,是那辆黑色SUV。她见过,在她第一次去薄家的时候。 第6章第六章   要是找到了女朋友,就带着?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女朋友。   黎初月恍惚一瞬,这才反应过来薄骁闻话里的含义。   两人目光相对,她的脸莫名地染上了一抹绯红。   幸好此时水煮鱼适时上桌,沸腾地热气氤氲上浮,倒帮她做了自然的掩护。   几道小菜陆续就位,黎初月抬起手,礼貌地开口:“薄先生,招待不周,请慢用。”   薄骁闻却没有急着动筷子,认真盯着面前女孩的脸,嘴角噙着一抹笑意。   “你又笑什么?”黎初月不解。   薄骁闻薄唇微抿:“如果没记错的话,这是我第四次见到你。”   黎初月认真想了想,确实是。   只听薄骁闻继续道:“第一次你在我奶奶那里唱昆曲,第二次你要去车展当模特,第三次你是在西餐厅里兼.职弹钢琴。”   “嗯?”黎初月还是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。   薄骁闻停顿片刻,笑着说:“我每一次遇见你,你不是在赚钱、就是在去赚钱的路上,这一次,难得看见你消费。”   “啊。”黎初月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。   她望着他:“既然我难得花一次钱,那你一定要多吃点。”   薄骁闻微笑着点头,用公筷夹起了一块鱼片,先放在黎初月的碗里,而后才夹给自己。   他轻轻咬了一口,肉质竟然是意外的滑嫩,滋味麻辣回甘。   想不到这学校食堂的师傅,做菜也并不敷衍。   薄骁闻在吃饭上其实还是有些讲究的,哪怕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,身边也请了中餐私厨时刻相随。   他咽下口中的鱼片,抬眸看向黎初月:“你们专业,是学费很贵吗?”   黎初月摆摆头:“昆曲表演这个专业不收学费,有国家补贴。”   薄骁闻倒是好奇起来:“那平时都会学些什么?”   黎初月抽了张纸巾,轻轻压了压唇边的油渍:“主要就是像‘唱、念、做、打’这类基本功,还有昆曲剧目课,再加上一些戏曲文史常识吧。”   薄骁闻微微颔首:“戏曲本就冷门,这样听起来,日常也挺枯燥的。”   “也还好。”黎初月淡淡一笑,“我很小就开始学了,感觉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。”   “没考虑过转行?”薄骁闻问道。   “没有。”黎初月坦然回答。   而后她放下筷子,语气变得郑重其事:“或许这样说挺傻的,但我已经坚持了十来年,总归还是有一点点情怀和热爱的。”   黎初月讲这番话时,眼睛忽然变得晶晶亮亮,整个人格外地楚楚动人。   薄骁闻起初只觉得,这姑娘是个漂亮的花瓶,现在反倒觉得性格也是很有趣。   她的谈吐和处世,就好像是天真与世故的矛盾体。   一顿饭吃得有些开心。餐毕,两人趁着夜色、沿着校园小路,慢悠悠地走着。   在校园里和女孩子散步,是薄骁闻此前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体验。   尽管气温已经是零度以下,但学校的室外篮球场依旧灯火通明,不少男生在挥汗如雨。   两人路过球场的时候,突然间,一颗篮球越过防护网飞出,直奔黎初月而来。   就在那一瞬间,薄骁闻本能地伸出手,揽过黎初月的腰。   黎初月顺着惯性,直接坠入了男人的怀中。   那颗篮球和她在毫厘之间擦身而过,重重地砸在地上,紧接着球场里响起了一阵粗犷的男声“对不起”。   黎初月的大脑一片空白,待她回过神时,周身已经被薄骁闻的体温和气息包围。   他身上好硬。   无论是肩膀、胸口还是腰腹,以至于黎初月与他身体相触的那一瞬间,整个人都被微微地弹开了一点点。   然而也就只是一瞬间而已,薄骁闻立刻松开了手。   在确认黎初月可以自己保持平衡后,他又绅士地向后退了两步:“没事吧?”   黎初月摇摇头,还没来得及答话。   这时候,刚刚打篮球的那帮男生直接走了过来,看向薄骁闻开口问道:“哥们,你女朋友没事儿吧?”   路灯昏暗,大家或许也分不清薄骁闻是不是学校里的学生。   黎初月闻言一怔,脸颊忽然发烫,刚想要解释,只见薄骁闻侧目看着她,又道:“有哪里痛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黎初月轻声答道。   几个打篮球的男生见状也放下心来,纷纷道:“对不住了啊。”之后,便又回到了球场。   夜色渐浓,气氛忽然变得莫名的微妙。   两人走到了黎初月的宿舍楼下,薄骁闻将手中提着的戏服递还给她,低声道了一句“晚安”。   黎初月伸手接过,轻轻应了一声“你也是”。   未等他回答,她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楼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   薄骁闻暗自一笑,只觉得自己的鼻息间,似乎都还萦绕着她发丝的香气。   片刻,他便转身缓步离开。   另一边的黎初月,回到宿舍后却没有急着洗澡。她将戏服挂进衣柜、迅速换了双运动鞋,就再次下了楼。   这一次,黎初月直接来到操场,开始绕着塑胶跑道一圈一圈地慢跑。   一来是因为她今晚吃的过多,要适量的运动去消耗。  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,她那颗突然悸动的心,急需这凛冽的寒风来冷却……   接下来的几天,黎初月的日子过得无比忙碌。   除了准备期末的几门公共课考试外,还要排练汇报演出。   黎初月要表演的是经典昆剧《牡丹亭》,而室友钟瑜表演的则是《窦娥冤》。   与黎初月的“闺门旦”行当不同,钟瑜算是“正旦”。   “正旦”这行当就类似于京剧里的大青衣,调性与钟瑜明艳大气的长相十分相符。   两人虽说同住一个宿舍,但因为剧目不同、排练时间不同,彼此之间也是好久都没见到面。   时间过得飞快,转眼就来到了汇报演出的前一天。   黎初月彩排刚结束,正在后台卸妆,突然间手机铃声不住地响起。   她垂眼一看,屏幕上三个字:方护士。   黎初月心中一惊,立刻起身走到角落里按下了接听键。   电话刚接通,方护士焦急的声音便响起:“黎小姐,你妈妈又犯病了,你赶快过来看看吧!”   黎初月下意识地压低声音,调小了些通话音量:“您别急,我现在就过去。”   挂断电话,她立刻叫了车,都顾不上脸上的妆才卸了一半,就直接冲了出去。   一小时后,车子停在了北京南郊的一家疗养院门口。   这里是私立医院和疗养院一体化的医疗服务机构,在业内口碑极佳。   黎初月站在走廊里稳了稳呼吸,就直接走进病房。   一进门,她便看见母亲黎雅正站在床上,张牙舞爪地举着手,口中胡言乱语。   黎雅患有间歇性精神障碍,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所谓的发疯举动。   黎初月请走了房间里的若干护士和护工,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黎雅“表演”。   此时此刻,黎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。   她站在床上,梗着脖子,高声道:“现在,我宣布,获得第九届金象奖最佳女主角的是……”   黎初月没有打断母亲。   待黎雅说完,黎初月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矿泉水瓶,当做“奖杯”递到黎雅手上,接道:“是黎雅女士,让我们恭喜黎雅!”   黎初月陪着母亲一起“演”起这场颁奖典礼来。   黎雅弯腰接过矿泉水瓶,紧紧握在手中,就好像真的得了奖一般,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。   她站在床上踮着脚,慷慨激昂地说着获奖感言。   黎初月也并不阻止,站在床边伸出手臂护着她,防止她一激动跌落下来。   黎雅断断续续地说了十几分钟,觉得疲倦了,才朝着黎初月扑哧一笑,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。   黎初月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,像哄孩子一般:“好啦好啦,颁完奖了,休息一下吧。”   黎雅点点头,但她的屁股刚一挨到床垫,整个人忽然又弹了起来。   黎初月还来不及拦着,黎雅又迅速蹲在地上,整个人探头进了床底,好像在寻找什么宝贝一般。   黎初月赶紧也蹲下来,拉住母亲的手臂:“你要找什么,我帮你找。”   黎雅歪了歪头,一只胳膊伸进床底,摸索了许久,掏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。   黎初月满头问号。   黎雅则兴冲冲地打开纸箱,随即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。   黎初月低头一看,箱中竟然是一盒草莓,绝大多数颗果肉已经开始腐烂。   黎雅捧起整盒草莓:“前天下午我们疗养院发了草莓,可香可甜了!”   她一边说着,一边把草莓塞进了黎初月怀里:“我家囡囡最爱吃草莓了,我都给你留着呢!”   而后,黎雅还不忘附到黎初月耳边,悄声道:“嘘!你可千万别让方护士知道!”   黎初月看着手里那一盒已经开始长起白毛的草莓,一时间哭笑不得。   她搀扶着黎雅回到了床上,突然间心底泛起一阵莫名地酸楚。   妈妈的这个病,自从黎初月记事起就有,印象中一直时好时坏。   不发病的时候与正常人无异,但一旦发病,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。   黎初月从出生开始,就跟妈妈、外婆生活在苏州,三个人相依为命。   在她的记忆中,反倒一直没有父亲这个角色。   听外婆说,母亲之所以会时常假想自己拍电影、得影后,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确实在电影制片厂工作。  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,黎雅的精神状况出现了一些问题。  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,黎初月并不完全清楚。   后来外婆年事渐高,担心黎雅没办法一个人照顾年幼的外孙女,便在黎初月十岁的时候,把她送进了苏州本地的戏校。   在黎初月外婆看来,唱昆曲儿好歹算是门手艺,将来也不至于吃不上饭。   黎初月戏校中专毕业后,赶上那一年首都艺术学院扩招。   她误打误撞地考了进来,索性就卖掉了苏州老家的房子,把母亲一起接到北京,方便日常照料。   这些年来,黎初月也不是没有好奇过自己的亲生父亲。   只是外婆直至弥留之际也不肯多说一句,而母亲恰好又失去了怀孕的那一段记忆。   久而久之,黎初月便也不再纠结,只想着过好当下。   这样的身世背景,其实让黎初月的性格有些复杂,即便内心柔软易碎,外表也会时刻假装坚强......   正当黎初月陷入沉思之时,刚刚折腾累了的黎雅,已经半躺在床上睡着了。   黎初月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,看着她呼吸渐渐地平稳均匀方才起身。   黎雅是天生的美人胚子,如今已年逾四旬,尽管久病缠身,依旧风韵犹存。   黎初月又去找方护士叮嘱了几句,这才离开了疗养院。   其实母亲这个情况,黎初月没有一天能够放心。   黎雅患病已经二十余年,医学上很难治愈,黎初月能做的也微乎其微。   虽说两人现在的生活开销,可以靠卖房子的钱维持一阵子。   但黎初月却一刻也不敢放松,只能拼命地去赚钱,为母亲提供更舒适的生活环境。   黎初月坐上出租车,又绕了大半个北京城回到了学校。   明天就是昆曲系的汇报演出了,为了保持好的状态,回到宿舍后,黎初月洗过澡就躺下了。   然而她辗转反侧,过了十二点依旧难以入眠,整个人毫无困意。   或许是因为对于明天的舞台,心中还有一丝丝的紧张和兴奋。   也或许,是因为对某个人有些隐隐的期待。   这段时间薄骁闻音讯全无,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,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在她的世界一样。  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,那天他们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,他曾答应过她要来看她的演出。   这个人消失了这么久,难不成他真的交了女朋友?   黎初月身上的被子盖了又掀开、掀了又盖。犹豫许久,她伸手摸到了枕边的手机。   按亮屏幕,荧荧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   她从通讯录中翻出了他的名字,想着要不要干脆发个信息,委婉地提醒他一下。   但转念之间,黎初月便又放弃了,叹口气把手机塞回枕下。   明天的演出,她多希望他能来,又希望他是一个人来…… 第7章第七章   黎初月演出的那个晚上,薄骁闻来了,是两个人……   只不过跟薄骁闻一起来的,不是女人,而是个男人,正是他的那位发小霍煊。   薄骁闻和霍煊趁着晚场表演开始前,赶到了首都艺术学院的小剧场。   霍煊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,跟薄骁闻抱怨:“这唱戏我也听不懂,还不如去听场相声呢!会所、夜店不好玩吗?”   薄骁闻轻笑一声:“来看点阳春白雪,涤荡下你那颗三俗的心。”   两人走进剧场大门的时候,门口的学生志愿者发了宣传单,纸上印着今天表演的剧目和演员名单。   霍煊接过,随意地捏在手里。   这两个男人都外形俊朗,衣着打扮又光鲜矜贵,并排走在一起,很难不引人瞩目。   剧场里的小姑娘们从他们一进门,就开始止不住地偷瞄,互相之间窃窃私语。   薄骁闻淡定自若地拿出手机,给黎初月发了一条短信:“我来了”。而后就调成了静音模式。   而此时此刻,后台的黎初月已经在开嗓、准备上台,手机早就放在一边,这一条消息自然是没有看到……   薄、霍两人挑了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坐下。   霍煊仔细研究起了刚才拿到的宣传单,不免有点好奇:“这《牡丹亭》讲得是个什么事儿啊?”   薄骁闻还未张口,坐在霍煊另一边座位上的女生探过头来:“你们俩也是来听昆曲的吗?”   霍煊看了眼女孩的小圆脸,笑着点头:“对啊,我们也来听听。”   女生忽然眼睛一亮,开始热情地主动介绍起来:“这《牡丹亭》啊,其实也可以说是个人鬼爱情故事。”   霍煊瞬间来了兴致:“妹妹,你详细说说。”   女生羞赧一笑:“女主角杜丽娘呢,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。偶然读到‘关关雎鸠’后春心萌动,做梦梦到了一位俊俏书生,梦里两人一番云雨……”   “哈哈。”霍煊忍不住笑起来,“这古人也是挺会玩。”   邻座女孩子剧情才介绍到一半,剧场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,舞台上的音乐声随之响起。   第一幕戏开始了。   黎初月饰演的“杜丽娘”身着华丽的桃粉色戏装亮相。   满脸油彩的浓妆几乎让薄骁闻认不出她,但凭身形和五官比例还是能辨别几分。  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。   黎初月一张口,婉转缠绵的水磨腔,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。   笛声鼓声在耳边回荡,薄骁闻一闭眼,忽然有一种错觉。   仿佛自己不是在21世纪的北京,而是置身于大明王朝繁华热闹的姑苏城内。   这竟然是他喧嚣生活中,为数不多的可以静下心来的时刻。  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似乎过得飞快。曲终谢幕,薄骁闻才从故事中抽离。   虽然并不能完全听得懂唱词,但还是能够全情投入。  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霍煊,只见这厮已经半阖着双眼,几乎要睡着了。   薄骁闻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,霍煊猛然睁开眼:“哎?结束了?”   清醒片刻,霍煊干脆掏出手机,打开拍照模式,用手指理了理头发:“来,骁闻,咱俩拍个照。”   “不要。”薄骁闻略显傲娇。   霍煊笑道:“大周末的晚上,来看这么高雅的艺术,怎么能不留个纪念?”   薄骁闻冷冷扭过头:“那你自己拍吧。”   霍煊或许也觉得自己自拍太傻了,索性调成了后置镜头,对着舞台拍了一张。   “咔嚓”一声。   照片里不止拍到了台上的演员,还意外拍到了一点薄骁闻的侧脸。   霍煊看着照片很满意,点开微信直接发了条朋友圈,还不忘加上了“首都艺术学院”的定位。   此时舞台上的灯光全部点亮,参演的学生们集体上台谢幕。   这次演出是昆曲表演专业的期末汇报,所以来观剧的基本都是学生们的家人朋友,大家纷纷上前送花。   台上的演员几乎人手一束,只有站在最中间的黎初月身前空空如也。   薄骁闻坐在台下,眉心不由得一蹙。或许是他考虑不周,没想到还需要带花来。   就在这时,钟瑜捧着一束香水百合上台,递到了黎初月的手上,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。 第8章第八章   面对薄骁闻的邀约,黎初月的心跳就那样漏掉了几拍。   要跟他出去吗?   失神一瞬后,她的第一反应是迅速看了一眼时间,眼下已经11点52分了。   学校宿舍每晚12点准时锁楼门,超过12点则不再允许学生进出。   如果现在跟他出去的话,那今晚必定要住在外面。以他们之间的关系,到时候无论怎样安排,都免不了一番尴尬。   黎初月显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。   那一瞬间,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:“薄先生,今天太晚了,不是很方便,谢谢你。”   “哦?”   薄骁闻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回答,在记忆中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,尤其是女人。   诧异片刻,他无所谓般地淡淡一笑:“那好,早点休息。”   薄骁闻其实也并没有太在意。或许他对这个女孩还谈不上多喜欢,更多的也是猎人与猎物的心态。   她就像他拉开弓箭瞄准好的一只小白兔。只不过这只小兔子乖巧之外,还透着点桀骜。   黎初月挂掉薄骁闻的电话,看着屏幕熄灭,忽然莫名地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后悔。   今天她拒绝了他的邀请,是不是就可能没有以后了?   但很快,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就被巨大的困意带走,黎初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   翌日清早。   黎初月一睁眼已经9点钟,她平时极少会起这么晚。   大一、大二的时候,学校要求所有表演类专业的学生每天都要出早功。就跟出早操一样,算是强制性的管理。   黎初月自律性极强,除了周末,她每天也会雷打不动地早起去排练室练习基本功。   这个习惯她一直延续到现在,哪怕是已经放了寒假,不再有人监督她。   黎初月简单洗漱之后,就换上练功服,素着一张脸直接去了教学楼的排练室。   一月的北京气温已经徘徊在零下,黎初月裹着长款羽绒服,呼着白气一路小跑。   放假之后的教学楼里空空荡荡,上楼梯时甚至还可以听见步履之间的回音。   黎初月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包下了整栋楼的感觉。   然而,当她轻轻推开教室门的时候,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毫无准备。   排练室的镜子前,居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。   黎初月确定,这是她此前从未在学校里见过的人。   从身形看上去,男人高大清瘦,正低着头按着手机,也看不到脸。   按理说,平时用这个排练室的人,其实就是那几个固定专业的同学,大家互相之间早就面熟。   而且眼下学校里已经放了寒假,估计也不可能有其他系的学生。   黎初月瞬间警惕起来,表情严肃地看向男人,声音有些严厉:“你是谁?在这里做什么?”   男人闻言缓缓转头,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。   黎初月一愣,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既清隽、又莫名地眼熟,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。   男人温和一笑,语气倒是十分诚恳:“我是来这里学习的。”   这下黎初月更加疑惑了。   出于负责的态度,她忍不住发出一连串询问:“来学习有什么证明材料吗?是谁带你来的?身份证给我看一下。”   她话音刚落,身后的教室门又“吱呀”一声响起。   黎初月眼见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,提着两个星巴克的纸袋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。   高马尾女孩直奔着男人而去,气喘吁吁地抬头一笑:“亭书哥,你的咖啡买来了。”   亭书哥?亭书?   黎初月一愣,这名字似乎很熟悉。她再次看向男人的脸,猛地反应过来。   这不就是那个顶流男明星,温亭书?   温亭书有多火呢?火到黎初月这种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,都经常在各种场景下刷到过这个名字。 第9章第九章   黎初月完全没有想到薄骁闻会送花,很意外但也有一些惊喜。   她大大方方地微笑着伸手接过,轻轻道了声“谢谢。”   薄骁闻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,待黎初月坐进去之后,又绅士地替她关好。   薄骁闻慢慢发动车子,转头朝黎初月淡淡一笑:“下雪天,去吃点暖和的吧,日式烧肉怎么样?”   黎初月浅浅一笑:“我都可以,听你的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掌心扶上了方向盘。   下雪天的道路并不好走,地上积雪结冰有些滑,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雾气。   但薄骁闻的车开得很稳,大约一小时后,车子停在了后海附近的小胡同里。   几百米外就是喧闹的酒吧街,而这里却是一条格外安静的小巷,人流稀少、闹中取静。   薄骁闻带她来的这家饭店,门口没有招牌,只是在门帘上挂了两个大大的字“酒井”,一看就是日本味道。   她跟着他走了进去,店才发现里面积不大,只有两张桌子和一条吧台。   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娘,看上去很年轻,皮肤白皙透亮,穿着改良版的日式和服,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。   老板娘认出薄骁闻,眼里明显露出惊喜的神色。   她刚要开口时,就又瞥见了跟在他身后的黎初月,眼神便迅速地移开。   薄骁闻倒是没有那么细致地观察力,同老板娘熟稔地打招呼,而后自然地坐在了靠窗边的那张桌前。   显然,他是这里的常客。   老板娘也跟着走了过来,语气无比亲切:“薄先生,今天想吃点什么?中午刚到的肋眼和板腱都很不错。”   她只对着薄骁闻笑着介绍菜肴,全程都没有侧眼去看过黎初月,就好像当黎初月不存在一般。   薄骁闻礼貌一笑,转头看向黎初月:“黎小姐,你想吃什么?”   黎初月不喜欢生食,所以极少会吃日料。这家店她又第一次来,于是她抬眸看向老板娘:“请问有菜单吗?”   “要看菜单?”老板娘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,立马浮现了夸张的神情。   来她这里吃饭的人,都是颇有身份地位的熟客互相介绍。基本上算omakase的形式,一般不会有人提出要菜单。   “没有菜单吗?”此时薄骁闻也抬起头看向老板娘。   “有。”老板娘勉强点点头,又回身去吧台翻出了一份旧旧的菜单。   菜单是纯手写的,字体方方正正,中文和日语对应,算上酒水一共也没几样可选。   黎初月只是大略扫了一眼,就被菜品的价格震住了,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。   这家店主打牛肉,而菜单上牛各个部位100g肉的单价,基本都是四位数。   黎初月不禁眉心微微一蹙。  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被老板娘看在眼里,她突然换上了一副莫名优越的口吻。   “这位小姐可能是第一次来,我们这里的牛肉,都有纯正的和牛血统,神户牧场空运直供,全部都是最顶级的品质。”   薄骁闻适时打断了老板娘的“科普”,抬头看向黎初月:“黎小姐有什么忌口吗?”   黎初月想了想,认真道:“吃贝壳类海鲜可能会过敏。”   薄骁闻微微颔首,转头看向老板娘,温声开口:“就按我平时吃的那些,每样都来双人份。”   老板娘识趣地应声,从黎初月手中收回了菜单。   看着老板娘婀娜多姿的背影,黎初月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。   薄骁闻好奇:“你笑什么?”   黎初月笑眼弯起:“我在笑连牛也要讲出身、讲血统。100g的牛肉就要上千块,换算下来,大概比我的肉还要值钱。”   她讲这一番话的时候,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又泛着一些坦诚。   薄骁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  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接触到的女孩子,要么生来就娇生惯养、要么就好面子讲排场,像黎初月这么真实鲜活的,也是极其少见。   他下意识地扬起唇角:“那一会儿你要多吃一点,不要辜负了牛。”   没过多久,红白相间的肉就被一盘盘端上,烤盘下的炭火也烧了起来。   老板娘走过来,又开始自顾自地介绍:“现切的牛肉和红酒一样,上桌后‘醒’一下,口感会更有层次。我们这里的炭火用的也是最名贵的备长炭。”   这家店本来应该是老板娘站在一旁,为每一桌客人烤肉。但薄骁闻朝她点头示意,而后自己接过了夹子。   黎初月万万想不到,薄骁闻连烤肉的动作,都无比娴熟优雅。   她心里也暗暗过意不去,如果薄骁闻平时吃饭都是这种价位,那上次学校食堂的饭菜,就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。   黎初月还在走神之时,薄骁闻已经将一片和牛上脑放在她的盘中,笑着道:“尝尝吧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夹起放进口中,味蕾似乎瞬间跳动了起来。   她并不是什么美食爱好者,也无法形容这块牛肉的独到之处,但这块肉的确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口感。   每一次咀嚼,爆在嘴里的汁水,似乎都是人民币的味道。   窗外下着小雪,炭火炉滋滋地响着,肉质鲜嫩的和牛,配上低度数的米酒。   黎初月好像很久都没有如此惬意地吃饭了。  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,薄骁闻要开车不能喝酒。一人小酌,怎么也比不上两人共饮。   饭毕,夜色已经悄然降临。   不远处的后海酒吧街霓虹闪烁、驻唱歌手的歌声随着寒风、伴着鼓点徐徐传来。   雪断断续续地停了又下、下了又停。薄骁闻开车原路返回,把黎初月送到了学校门口。   黎初月推开车门打算告别,却没想到薄骁闻也一同下了车,浅笑道:“我送你进去。”   黎初月轻轻点头、没有拒绝。  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,一呼一吸间都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。   学校里的积雪已经很厚了,一脚踩上去,鞋跟都会浸掉一半。雪上走起路来“咯吱咯吱”地格外生动。   黎初月是南方长大的孩子,从小极少见到这么大的雪,心里也是隐隐有些兴奋。   尽管天气寒冷,但两人的脚步并没有很快,慢慢悠悠前行的身影,几乎和周遭的雪景融为一体。   两人走到了黎初月宿舍的楼下时,薄骁闻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,温声开口。   “10点01分,距离你们宿舍锁门还有1小时59分钟,说好在这之前送你回来,我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。”   黎初月扑哧一笑,站在原地没有动。   她犹豫半晌,慢慢低下头,声如蚊蚋地开口:“既然还有一些时间,那你能再陪我做一件事吗?”   “你想做什么?”薄骁闻一时间有些好奇地望向她。   黎初月朱唇一抿:“陪我堆个雪人,好吗?”   “嗯?”   见薄骁闻有些疑惑,黎初月又接着解释:“我是苏州人,很少有机会能见到这么大的雪,也从来没有堆过雪人……”   现在刚好是寒假,学校里没什么人,黎初月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。   薄骁闻微微眯眼,轻声道:“好啊,那走吧。”   “去哪?”黎初月指了指宿舍楼前的空地:“就在这里堆就好。”   薄骁闻抬起手臂,虚拢了一下黎初月的肩膀:“我们先去买点堆雪人的工具。”   两人又回到车上,薄骁闻发动车子去了学校附近的生活超市。   他直奔日用品区,拿了扫帚、刮水器、塑料桶、防水手套。临走时,又不忘回身拿了一只锅铲。   一旁的黎初月免不了疑惑,笑着接过锅铲,询问道:“你买这些是要做什么?”   薄骁闻垂下眼眸,一本正经地开口:“中学的语文课文《劝学》背过么?‘君子生非异也,善假于物也’。”   黎初月又低头看了眼购物袋里的工具:“这些东西堆雪人用得上?”   “用得上。”薄骁闻笑着点头,也没多解释。   两人回到学校里,选择了宿舍楼之间积雪比较厚的空地。   薄骁闻拿出两副防水手套,递给黎初月一副、自己带好一副。而后熟练地拿起各种工具,有模有样地铲起雪来。   黎初月对他一系列娴熟的动作简直震惊:“你好专业,就像在工地搬过砖一样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扬起头:“我确实在工地工作过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忍不住笑出了声,看着薄骁闻细皮嫩肉的状态,她才不相信他这种鬼扯。   “是真的。”薄骁闻认真道,“我是学建筑的,确实要经常去工地。”   “这样啊。”黎初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,“一点都不像。”   两人一起配合着铲雪、堆雪,没过多久雪人就初具雏形。   望着即将完成的作品,黎初月突然间很有成就感。站起身来,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冻僵了。   原来刚才堆雪人时太过专注,没发现手套已经破了洞。在冰凉雪水的浸泡下,黎初月的手指尖已经冻得通红、几乎没了知觉。   她赶紧摘下另一只手套,两只手交互的搓了起来。   薄骁闻扫了一眼地上破洞的手套,转头看向她:“手冷么?”   “有一点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“不过没关系,还好的……”   薄骁闻没等她继续说下去,直接走近了两步,修长有力的手指覆住黎初月的手腕,带着她的手一起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。   黎初月的右手瞬间被一阵温暖包围。   一边是羊绒大衣细腻的质感,一边是薄骁闻手指的温度。   他把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后,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,脸上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。   但这猝不及防地肌肤相触,却让黎初月慌了神。   她的手就这样藏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取暖,这使他们靠得很近,两个人就像连在了一起,每一个动作都有了牵绊。   他拿着锅铲俯身去清理雪人身上不平整的积雪,她也便要跟着弯下腰。   黎初月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,于是转过头看向雪人,宽宽大大的身子,圆圆的脑袋。   白白的,很可爱。   黎初月轻叹了口气:“只可惜,这雪人的脸上还没有五官,要是能有眼睛和嘴巴就好了。”   沉思一瞬,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包里好像有一颗草莓糖。   这颗糖是期末汇报演出那天,她为了防止低血糖随手带上的,现在刚好可以用来做雪人的嘴。   黎初月把手从薄骁闻的大衣口袋里抽回,又从包里翻出糖果仔细剥开糖纸,将粉红色的硬糖粘在了雪人的脸上。   上下调整了一下,黎初月还算满意。   “现在嘴巴有了,就是还差一双眼睛,总是觉得有点不圆满。”   言毕,她环视一周,又摇摇头:“我手头好像也没带什么能做‘眼睛’的东西了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唇角漾起一抹笑意,没有作声。   他思考片刻,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了剪刀,将刀片对准他大衣的胸口。   随后薄骁闻动作迅速、手起刀落,直接剪掉了自己大衣最顶端的两颗黑色纽扣。   黎初月站在一旁瞬间呆住。   薄骁闻的这件羊绒大衣,她刚才摸过质感,按他日常的奢侈程度,少说也有几万、甚至十几万,而他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剪下掉扣子。   只见薄骁闻手指捏着两颗圆圆的黑色扣子,对称地贴在了雪人的脸上,而后朝她淡淡一笑。   “雪人的眼睛也有了,现在圆满了。” 第10章第十章   黎初月盯着那两颗纽扣,又看了看薄骁闻的大衣,半天才回过神:“这雪人的眼睛,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?”   薄骁闻摇摇头:“大衣还可以买很多件,但今天的这个雪人,等到明天太阳出来就会融化了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温声开口:“我也不想留下遗憾。”   黎初月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。   薄骁闻低头看了眼时间,11点50分,勾唇道:“黎小姐,时间到了,你该回去了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有些恋恋不舍地又回望了一眼亲手堆起来的雪人。   两人在女生宿舍楼门口告别,只是互道“晚安”而已,倒并没有其他温存的话。   就在黎初月转身进门那一瞬间,身后忽然又传来了薄骁闻的声音。   “黎小姐,你下次什么时候去我奶奶那里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愣,随即打开手机日历,看着日期认真回答:“周五的下午会去一次,之后就是过了春节再约了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。   黎初月顿住脚步:“你周五也会回去吗?”   “应该会吧。”薄骁闻抬眸“那我们到时候见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回过身,脸上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。   她一步一步沿着台阶上楼,心情如同雪后的空气一般明朗。   目送着黎初月走进宿舍楼,薄骁闻没有急着离开,转身又回到了两人刚刚堆雪人的地方。   他拿出手机打开拍照模式,对着雪人“咔嚓”一声。   在薄骁闻的印象中,十岁以后,他就再也没有堆过雪人。   他的父亲强令要求他告别所以“小孩子”的游戏,同时也收走了他的玩具汽车和变形金刚。   在薄父近乎严苛的教育下,薄骁闻成为了一个性情淡漠的男人。对任何人和事物从不过多地倾注感情。   他对谁都很“礼貌有分寸”,但对谁也都很“疏离又冷淡”。   此时此刻,薄骁闻看着手机屏幕上刚拍下的雪人,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。   然而只是片刻,他便按下了删除键。   他从不在手机存任何东西。手机也永远都维持着出厂设定,似乎没什么人和事能让他破例。  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农历年二十八。   这一天,黎初月和薄老太太约好,去薄家唱昆曲。这也是她过年之前的最后一次到薄家表演。   临近春节,黎初月也特意带了一套颜色喜庆的戏服,准备了几出热闹的折子戏。   除此之外,她还精挑细选了几副前些天自己写的春联,仔细卷好卷轴,认真系上红绳,打算送给薄老太太添些喜气。   黎初月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走出寝室,校园小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,一路走来、深一脚浅一脚。   就在她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,一抬头,就远远地又看见了温亭书的声影。   今日的温亭书穿着十分低调,一件深灰色长款大衣,身边没有团队的人簇拥,只跟了一个助理小马。   想必他是来学校里找教授上课的。   黎初月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,想不到温亭书率先看到了她,径直走了过来。   黎初月索性站定,微微弯身、礼貌大方地问好。   温亭书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,暖得就好像能融化冬日寒冰似的:“黎同学,放假不回家吗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并没有多解释什么。   温亭书也没再多问,视线下移,无意间瞥过她手里提着的大袋子。   黎初月也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春联,犹豫一瞬,随后笑着掏出了一副,双手递给了温亭书。   “这是我自己写的,提前祝你春节快乐。”   “是春联?”   温亭书接过卷轴,脸上浮起一阵发自内心的惊喜:“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收到过这么有仪式感的礼物了。”   因为职业和知名度的原因,温亭书平时几乎是没有私生活的,社交也仅限于身边的工作人员或者圈内同行。   黎初月笑着点点头:“是春联,我写得不好,传统习俗,讨个好彩头而已。”   眼见着温亭书煞有介事地把春联收起来,黎初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,于是告辞:“那不打扰您了。”   温亭书笑笑:“也提前祝你春节快乐,有时间还希望你帮我指点指点昆曲的基本功。”   “好,不过我只是普通学生,水平有限。”黎初月谦虚回道。   两人客气道别后,黎初月快步走到了学校门口。   今天依旧是薄家的司机开车来学校接她。   一路上,黎初月的心情格外舒畅。除了节日的气氛外,隐隐还期待着可以再次见到某个人。   上一次堆完雪人分别时,他说今日他也会回来。   薄家司机把车子停在了院子里,黎初月提着手中的春联和戏服下了车,径直朝着别墅大门走去。   然而想不到进门的那一刻,黎初月没有看到薄骁闻,却望见玄关处有一双女士高跟长筒靴。 ( 重要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.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  靴子是尖头细跟的时髦款式,看上去起码有10公分的高度。   黎初月再一抬头,视线中就出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,此刻她正坐在沙发上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,只见薄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:“黎小姐来了啊,快进来吧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走上前,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坐在薄老太太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身上。   这女孩年纪看起来也是二十出头,一身香奈儿风格的小洋装,精致的妆容配上长卷发,表情是傲而不自知的清高。   薄老太太倒是非常自然地给两人互相介绍起来。   “黎小姐,这位是我朋友家的孙女朱小韵。我呀,也一直拿她当我的亲孙女看,早晚是一家人。”   最后这半句话,薄老太太是看着朱小韵说的。   黎初月明白,表面上这是为她介绍,但其实应该是故意说给这位朱小姐听。   薄老太太说是“朋友家的孙女”。那么这位朱小姐,想必也一定是出身显赫的名媛千金。   黎初月礼貌问好,随后薄老太太又看向朱小韵。   “小韵啊,这位是常来我们家唱昆曲的黎小姐,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学生。”   也不知道是不是薄老太太并没有记住黎初月的名字,自始至终都喊她“黎小姐”。   很客气,但是也很见外。   “嗯。”朱小韵看向黎初月,应了一声,嘴上也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话。   黎初月弯身把手提袋放在了地上,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带来的春联。   她刚要拿出来时,却听一旁的朱小韵笑着开口:“薄奶奶,我给您带了新年礼物。”   言毕,朱小韵从自己的手包里,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。   朱小韵小心翼翼地打开,展示给薄老太太看:“薄奶奶,这是我在佛罗伦萨的慈善拍卖会上,偶然间发现的一只翡翠镯子。”   黎初月也抬头望过去,只见这只镯子通体澄澈,在午后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。   即便黎初月是外行,也能看得出价值不菲。   薄老太太赶紧摇摇头:“小韵你这孩子,这么贵重的礼物,我怎么能收?”   “薄奶奶您千万不要跟我客气!”朱小韵直接把首饰盒放在了薄老太太手中。   她顿了顿,又道:“薄奶奶,您看这镯子的气场,我们小年轻都压不住,只有您这样的气质和韵味才般配,再说了,慈善拍卖也算是做善事。”   薄老太太确实喜好珠宝,而朱小韵也是完美地“投其所好”了。   薄老太太蹙着眉,手指轻轻划过镯子,看向朱小韵勉为其难道:“你这小丫头,让你破费了。”   “您喜欢就好。”朱小韵甜甜一笑。   看着薄老太太对镯子爱不释手的样子,黎初月站在一旁,握着春联卷轴的手指,不自觉地攥紧了一些。   跟价值连城的翡翠相比,她自己写的春联不拿出来也罢。   黎初月暗笑自己,之前怎么会有想给薄老太太送春联这么幼稚的想法?   她和薄老太太、和薄家,本来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。   薄老太太嘱咐保姆收好镯子,抬眼看了眼黎初月,又拍了拍朱小韵的手背:“小韵,今天就和我一起听一会儿曲儿吧。”   朱小韵乖巧微笑:“好,我陪您。” 第11章第十一章   见黎初月没有反应,朱小韵又开口问了一次:“黎小姐,你是认识薄骁闻么?”   她这样问起,黎初月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,但还是如实答道:“认识。”   “是怎么认识的?”朱小韵似乎是早就料到一般,又继续追问,“认识很久了吗?”   黎初月忽然觉得奇怪。   她跟朱小韵其实就是陌生人,交浅没必要言深,所以只是淡淡回道:“是在这里唱昆曲的时候见过。”   言毕,薄家的司机刚好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。黎初月同朱小韵礼貌点头后,就直接上了车。   临近春节,北京大街上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少,路上也畅通无阻。   黎初月本打算送给薄老太太的春联没有送出去,索性决定干脆挂在自己的宿舍里。  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春联放在桌子上,打开了卷轴,就在翻找剪刀和胶水的时候,手机的信息提示音骤然响起。   黎初月立刻扔下手中的工具,用食指的指尖点亮了屏幕。   微信里是一条班级群的群公告,班长让大家去点赞转发学校官方微博的新年祝福视频。   黎初月平时不用微博,第一次注册也是因为要帮同学转发。所以她的微博名字,至今还是默认的一串数字。   登录账号后,黎初月按照班长的要求,完成了点赞转发评论一条龙,而后又返回了微博首页。 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最近频繁提及“温亭书”这个名字,温亭书的微博账号,竟然直接出现在了黎初月的推荐关注的列表里。   大数据真可怕。   黎初月随手点进了温亭书的个人主页,巧的是温亭书也在十几分钟前刚更新了一条微博。   温亭书发的是一张自己的照片,动作是经典的抱拳拜年姿势,配文:新年快乐。   他的这条微博刚刚发布没多久,评论区已经十分热闹,果然是顶流的号召力。   黎初月手指一滑,不经意间点开了大图。   只见照片里的温亭书穿着白色毛衣,系着红色羊绒围巾,标准的新年搭配,脸上的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。   就在黎初月准备退出页面的时候,突然间她意外发现在这张图里,温亭书身后门上贴着一副春联。   仔细一看,居然就是她早上送给他的那副。   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惊诧。   她顺手送给温亭书的春联,竟然被他齐齐整整地挂在了家里。   这种感觉,就好像是自己微不足道的那点小心意,被人郑重其事地珍视了。   黎初月一时间有难以言说的惊喜。她的指尖轻触屏幕,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。   傍晚时分,薄骁闻回到了位于京郊的薄家别墅。   为了躲开朱小韵,他特意等晚饭时间过了,跟保姆确认她已经离开,这才开车过来。   薄骁闻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,一低头间就看见了柜子上多了一只黑色公文包。   薄骁闻摇摇头径直走进客厅,看向坐在餐桌边的薄老太太:“奶奶,我爸也回来了?”   “嗯。”   薄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报纸,压低声音道:“你爸爸在书房等你很久了,快上去吧!”   薄骁闻轻叹口气,极不情愿地沿着楼梯上了二楼,脚下每一步都沉重万分。   二楼的走廊尽头,是薄骁闻父亲薄崇的专属书房,虽然他平时也并不经常回这里来住。   薄骁闻推门而入,只见薄崇正靠在沙发上,手里夹着一支雪茄,皱着眉头吞云吐雾。   薄老太太极其反感烟味,奈何薄崇多年烟不离手,只得在别墅里选了一间带露台的房间,勒令他抽烟只能待在这个特定的“吸烟室”。 第12章第十二章   黎初月的手机最近经常自动关机。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得时间太久了,该到了“退休”的年纪。   黎初月再次按下了开机键,发现手机其实明明还有30%的电量。   她又点进了和薄骁闻的聊天界面,猛然意识到刚刚发的那条信息并没有显示。   黎初月也不确定是不是发送成功了。   犹豫一瞬,她还是熄灭了屏幕,不管刚才薄骁闻有没有收到,她都不打算再发一遍了。   学校到疗养院的车程很长,黎初月把头轻轻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小憩。   除夕这一天,黎初月是在母亲黎雅的床上醒来的。   睁开眼睛后,她努力缓了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。   黎初月慌忙地翻身,发现床铺的另一侧已经空空如也。   她心中一惊,赶紧起身,只见黎雅已经洗漱完毕、穿戴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,脖子还戴上了首饰。   黎雅有条玉坠子,并不名贵,但平时被她视若珍宝,只有重要的日子才会戴一会儿。   黎初月见状柔声道:“妈,你起这么早呀。”   “生物钟已经形成了。”黎雅笑着摇摇头,“囡囡你看我这条裙子好看吗?”   黎雅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、提着裙摆转了个圈,开心地就像小女孩一样。   “好看!”黎初月笑着下床,“我的大美人穿什么都好看。”   黎雅不发病的时候,行为举止都与正常人无异,思路也很清晰。   母女俩坐在窗边,守着冬日的晨光说了一会儿贴心话。黎雅也免不了打趣,问黎初月有没有谈恋爱、有没有喜欢的人。   黎初月只是笑笑,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   黎雅现在住的这间房,是疗养院里中等价位的单人套间。   大概30平左右的面积,有独立卫浴和还算宽敞的阳台,但不能自己开火做饭。   所以尽管今天是大年三十,母女俩的年夜饭,也是由疗养院的食堂提供的。   疗养院的三餐时间十分规律,早晨八点一过,护工就送来了今日份的早餐。   一盘水饺、两碗清粥、三样小菜,外加上面包片、酸奶和水果,算是中西合并的一顿。   黎雅把每样食物都工工整整地摆在了小餐桌上,黎初月则先去洗漱。   就在这个时候,屋内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。   黎雅朝桌边一瞥,亮起屏幕的手机,是黎初月的那部。于是她朝洗手间的方向挥挥手:“囡囡啊,你的电话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忽然莫名地有些紧张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牙刷:“妈,你帮我看看是谁?”   黎雅把头凑近手机一看,笑道:“来电显示写的是‘钟瑜’。”   “那你帮我接起来、按一下免提吧。”黎初月这才放下心来。   她一边收好牙膏,一边朝着黎雅走过来,也在桌前坐下。   电话一接通,钟瑜爽朗的声音立即传来:“小月儿,过年好!”   听见钟瑜的声音,黎初月也十分开心:“过年好呀小瑜。”   钟瑜没再多寒暄,直接开门见山:“小月儿,大年初五,私汤温泉,了解一下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   钟瑜又接着补充:“我攒了个温泉局,在小汤山那边租了一栋别墅民宿,一起去的都是我朋友,没有外人,你也加入呗?”   “不了,你们好好玩,我就不去了。”   面对钟瑜的邀约,黎初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。但想不到话音刚落,她的手腕就被母亲黎雅拽住。   黎雅小声道:“囡囡,你去吧!”   电话那头,钟瑜似乎听不清声音:“小月儿你说什么?我没听见。”   黎雅又对着黎初月悄声开口:“囡囡,就跟同学去玩吧,你也要多认识点新朋友,不能总是跟我在一起啊。”   黎初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,轻声回道:“好。”   听筒里瞬间传来了钟瑜欢喜的声音:“太好啦小月儿,我到时候开车去接你!”   但黎初月其实依旧有点想推辞:“小瑜,泡温泉是不是需要泳衣啊?我身边现在没有。”   “这个好办!”   钟瑜却直接回道:“我明天刚好要去逛街,到时候帮你带一件,就这么定了!”   “小瑜。”黎初月赶紧嘱咐:“我把钱转给你,你千万记得别买太暴露的款式……”   黎初月这边话还没说完,钟瑜就直接挂掉了电话。   在同一时刻,薄家的别墅里,薄骁闻正在封红包。   今天是除夕,他准备给自己的几个远房小侄子、小侄女发压岁钱。   薄家的传统家庭观念很重,每到重大节日,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们也都会齐聚一堂。   今年连朱小韵也在薄家一起过年,家里很是热闹。   厨房里锅碗瓢盆“叮叮当当”地碰撞,客厅里小孩子“叽叽喳喳”的玩闹。 第13章第十三章   “想听我的声音?那我是不是要多说几句。”   “你说吧,我听着,一定要多说一会儿。”薄骁闻低低一笑。   这下黎初月反而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了,她把手机贴在唇边,一时间开不了口。   疗养院的走廊里十分安静。   而听筒里,薄骁闻那边却很是喧闹,有电视里节目的声音、还有小孩子玩闹的叫嚷声。  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。   薄骁闻调大了手机的音量,没有听到黎初月的声音,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。   “骁闻哥。”   薄骁闻回头一看,是朱小韵。他蹙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一些。   电话那头的黎初月,却在同一时间轻声开口:“薄先生,你大衣的那两颗纽扣,我从雪人身上取回来了,什么时候还给你?”   然而黎初月的这一句话,薄骁闻并没有听到。   待他再次把手机拿近,听筒里只剩下黎初月的一句:“薄先生,还在听么?”   “在。”薄骁闻低声回答。   黎初月难免听出了一些异样,便礼貌道:“你先忙,我先挂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薄骁闻轻应一声,放下电话后回头看向朱小韵:“有事?”   朱小韵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:“骁闻哥,我手机找不到了,不知道丢在哪里了,你给我打个电话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打开通话界面,“你号码是多少?”   朱小韵一脸震惊:“你没有我的手机号吗?”   薄骁闻点点头:“我不在手机里存别人的电话号码。”   薄骁闻确实有这样的习惯,他的手机里空空如也。   因为担心遗失会泄露通讯录信息,他也从不在手机里备注姓名和电话。   就连微信不用的时候,他都要随时退出登录,并不会一直在线。   在薄骁闻看来,家人和好友的电话号码他都可以背下来,至于其他的人,即便不存也无关紧要。   朱小韵见状直接拿过了薄骁闻的手机,在屏幕上按下了自己的号码。   奈何薄家别墅的面积实在太大,小朋友们又很吵,电话接通后,两人并没有听到铃声响起。   朱小韵一边拿着薄骁闻的手机,一边四处寻找声源。   她穿过了餐厅、客厅,终于在玄关柜上发现了自己的粉色iPhone。   朱小韵也瞬间松了一口气,毕竟女孩子的手机里一般都有好多秘密。   她把薄骁闻的手机递还给他,甜甜一笑:“谢谢骁闻哥。”   “不用谢。”薄骁闻接过手机,点点头没再作声。   倒是坐在沙发上的薄老太太笑着开口:“小韵的手机找到了啊?找到了就好。”   初五这天,黎初月要参加钟瑜组的“温泉局”。   一大早,钟瑜就开车到附近的地铁站接上了她。   今天钟瑜开的是她妈妈的车,一辆白色MiniCooper。车子里空间比较小,后座直接被几只旅行包占满。   黎初月坐进副驾,转头看向钟瑜,还是有些不放心:“我们泡温泉的地方远吗?”   “还好。”钟瑜点点头,“路上也就不到两小时,我在滑雪小镇租了一整栋别墅。”   “来的都是你的朋友吧?”黎初月继续问道。   “对,别担心啦!”钟瑜笑笑,“算上我们,一共三男三女、六个人,男女比例一比一。”   言毕,钟瑜侧目看了一眼黎初月,眉毛一挑:“如果有你能看上的男生,我帮你牵线。”   “这就不用啦。”黎初月笑笑,“好意心领了。”   春节期间的交通格外顺畅,路上来往的车也很少。   钟瑜把车子开下高速,黎初月则在一旁举着手机帮她导航。   两人一路七拐八绕地驶进了一片深山间的别墅区。 第14章第十四章   “我们101栋人还挺多的,你们几个一起来呗!”   面对霍煊的真诚邀请,黎初月总是心有顾虑,第一反应就是拒绝。   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:“不了,谢谢……”   然而小酒窝却表现出了极大地兴趣,开始劝道:“我们这边就四个人,两天一夜也没什么意思,反正都是邻居,一起玩不是更热闹?”   钟瑜倒是无所谓的态度,不置可否地耸耸肩。   播音腔男生此时也投了赞成票:“是啊,既然来都来了,当然是怎么尽兴怎么玩。”   事已至此,黎初月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,然而她依旧不太安心。   黎初月知道霍煊那个朋友圈子的人可能并不简单,于是谨慎地询问:“霍先生,我们几个就这样过去,真的方便吗?”   “当然。”霍煊倒是热衷社交的性格,并不见外:“都是自己人。”   小酒窝顺势拉起了黎初月和钟瑜的手:“走吧走吧!我们晚上再回这边来睡觉。”   其实小酒窝也是有私心的。   刚刚来的时候,她路过隔壁101栋的门口,也看到了那一排堪比车展的豪车,所以免不了好奇里面究竟是一群什么人。   但黎初月始终有些说不出的忐忑,至于忐忑的缘由,无外乎就是她不确定今天是否会见到薄骁闻。   钟瑜一行人拿上自己带来的烧烤食材,跟在霍煊身后朝着101栋走去。   进了101的院子,大家都不免暗暗感叹。虽然是相邻的两栋别墅,但房子的面积和内部装潢居然天差地别。   102栋是业主对外出租的民宿,所以整个房子都是最基础的装修。但101栋却布置得极尽奢华。   101栋院子里有半露天温泉汤池,一层的阳光房里还有面积不小的游泳池。   黎初月几人在霍煊的带领下,顺着客厅的楼梯,走到了顶楼半封闭的露台烧烤区。   一推开门,众人的视线首先撞上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。   毫无准备的黎初月,难免吓了一跳。   只见刀疤男的目光在黎初月、钟瑜和小酒窝之间逡巡片刻,而后朝着霍煊玩味般地一笑。   “霍煊你这去隔壁借一趟油,怎么还借回来几个姑娘啊。”   霍煊轻嗤一声:“别瞎说,这都是我朋友。”   “哦?”刀疤男若有所思点点头,开始熟稔地自我介绍:“我叫陈奕,就是‘陈奕迅’的‘陈奕’,这几位妹妹看着挺眼生。”   这个自称叫陈奕的男人,其实长得痞帅痞帅的。   他眉毛旁边的那条刀疤,非但没影响容貌,反倒给他增添了一点点匪气,硬生生地把“纨绔”二字刻在了脸上。   黎初月礼貌地点头,还没来得及开口,只听露台上一阵嘈杂。   朱小韵远远地看着霍煊带着一群人进来,高声道:“霍公子你的油借回来了吗?”   “当然啊。”霍煊一闪身,朱小韵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与黎初月相汇。   二人皆是一愣。   朱小韵有那么一瞬的恍惚。但黎初月的那张脸即便她只见过一面,也足以让她印象深刻。   迟疑片刻,朱小韵试探性地开口:“黎小姐?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  “哎呦,你们俩也认识啊?”霍煊在一旁惊奇道。   “嗯。”黎初月朝朱小韵微微颔首,再一转头视线中就出现了薄骁闻的身影。   此刻,薄骁闻正坐在露台的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画着图。   闻声,他缓缓抬眸,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了裹着厚厚羽绒服的黎初月。   诧异一瞬,薄骁闻好整以暇地放下了手中的applepencil,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。   霍煊知道薄骁闻和黎初月肯定是有故事的。但此刻看二人却又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,再加上眼下朱小韵也在场。   他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几人的关系,为避免尴尬,霍煊刻意岔开话题。   他站到露台中央,煞有介事地介绍起来:“这几位是隔壁的邻居,也是我刚认识的朋友。”   此时忙着烧烤的男男女女们,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目光齐齐汇聚过来。   黎初月这才有时间细细观察起在座的人。   101栋的这些人里,除了她已经认识的薄骁闻、朱小韵和霍煊外,长条沙发上居然还坐着一位十分眼熟的女演员。   黎初月看过她的剧,却叫不出她的名字,反倒是小酒窝凑了过来,悄声念叨。   “小月儿你看,沙发上那不是那个女明星陈娇娇吗?”   或许是出于职业的原因,陈娇娇的警惕性很高,秀眉微蹙地看向霍煊,略带撒娇般地开口。   “霍公子,你有没有跟你的这几位邻居说,在这里不要乱拍照,尤其是不要拍到我。”   陈娇娇一边说着,一边扫视着黎初月她们几个:“如果照片里拍到我,还发到了网上,我的经纪人会发律师函的。”   “行了。”霍煊赶紧打断,“知道你是大牌。”   陈娇娇这阵子在倒追霍煊,迫不及待地想傍上霍家这个靠山。听霍煊这样说,她也就掀了掀眼皮,把后面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。   黎初月的心中忽然间有一丝丝的五味杂陈。   富家公子们的消遣活动,果然都是香车美女、酒池肉林。他们身边接触的女孩子,动辄望族名媛、亦或是一线女星。   薄骁闻的日常,是不是也都是在过着像这样的生活?   好像越走近他的世界,就越觉得他和她的距离越远。   黎初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,忽觉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。   她一回头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显的混血儿脸庞。   混血脸女孩个子很高,目测将近有1米8,看上去应该是模特。即便现在是大冬天,也露着一双大长腿,整个人格外吸睛。 第15章第十五章   “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。”薄骁闻低声开口。   黎初月闻言,勾起唇角浅应一声:“嗯,好巧。”   走廊一阵穿堂风吹过,身上只有一件泳衣的黎初月,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。   薄骁闻随即把搭在自己臂弯的一条浴巾递了上去,语气间不经意地开口:“外面冷,披着吧。”   黎初月伸手接过薄骁闻递来的浴巾,展开披在自己的肩头。身上有了温暖的庇护,瞬间也就有了安全感。   她温柔地道了句谢谢,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温泉池走去。  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,黎初月特意跟薄骁闻保持了一段距离。   霍煊别墅的这个温泉汤池,每天都会有专人打理、定期消毒,所以池水清澈干净。   此刻,池边已经准备好了各色新鲜水果和甜点。大家都换上泳衣,迫不及待地下了水。   朱小韵是一身连体的款式,胸口绣着精巧的大牌LOGO,可以看出又是价格不菲的限量款。   混血模特Luna的泳衣是极其火辣的比基尼,布料堪堪遮住三点。不过这种款式配上她小麦色的皮肤,倒是有一种健康的性感。   相比之下,那位女明星陈娇娇则要保守的多。   陈娇娇穿得是整套的冲浪服,紧身的长袖和短裤,似乎生怕被人拍到不该拍到的照片。   眼下的温泉池中,霍煊已经悠闲地靠在池壁上,一只手端着酒杯,朝着刚走过来的薄骁闻和黎初月招了招手。   “快来吧,就差你们两个了。”   黎初月裹紧浴巾绕着池边走了半圈,从钟瑜和小酒窝中间的空位下了水。   她慢慢坐下去,直到胸口浸没过水面,才谨慎地把身上的浴巾拿开,尽量不去引人注意。   霍煊见人已经齐了,直接开了一瓶年份红酒,大家轮流各自都倒了一些。   混血模特托着酒杯摇摇头:“光这么喝酒多没意思啊,我们这么多人,玩点什么啊!”  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拨弄着池水,水面荡起道道涟漪。   霍煊知道他的这帮朋友们平时玩得很开,一向荤素不忌,于是直接略过他们,询问起钟瑜几人。   “你们女大学生一般出去聚会,都会玩点什么?”   “游戏倒是有很多。”小酒窝抢先开口回答,“不过聚会喝酒,最经典的还是真心话大冒险!”   “真心话大冒险?”   听到这个游戏名字,脸上有刀疤的那位陈奕,憋不住笑出了声。他可是很久都没有玩过这么清新的游戏了。   陈奕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池边,笑着响应:“好啊,我们就来这个。”   众人也倒是都没什么意见。   小酒窝显得很积极,按亮手机屏幕展示给大家:“我这有个游戏小程序,我们可以选最近推出的‘新年主题’的真心话大冒险。”   “这玩意还有新年主题啊?”霍煊一侧唇角轻抬,“那来吧。”   小酒窝在池边拿了一只轻巧的空酒瓶放在水中,“我们就转动这个酒瓶,瓶口对准谁,谁就受罚。”   “行。”霍煊的手指覆在瓶身上轻轻一转,“既然我是东道主,那我就先开始了。”   酒瓶随着池水的浮力迅速转动。   一圈、两圈、三圈,直至慢慢停下的时候,瓶口竟然不偏不倚地对准了钟瑜。   钟瑜对于自己的“中奖”,难免有些意外。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黎初月和小酒窝。   霍煊见状忍不住笑起来:“是你啊窦娥,这么巧。”   “我叫钟瑜,谢谢。”钟瑜朝霍煊掀了掀眼皮,索性爽快地开口,“愿赌服输,我选大冒险。”   言毕,钟瑜从小酒窝手里接过手机:“这游戏小程序怎么用?”   小酒窝解释道:“你点下屏幕就好,是自动抽签的。”   钟瑜点点头,指尖轻触屏幕上“大冒险”三个字。   屏幕闪烁片刻,一行字出现在正中间:[把手机里拍的新年的第一张照片,展示给大家看。]   果然是“新年主题”的真心话大冒险,名副其实。   钟瑜倒是有些疑问:“这个新年怎么算?是元旦还是大年三十?”   小酒窝在一旁建议:“刚过完三十,就选最近的呗。”   “行吧。”钟瑜抿抿嘴,大大方方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。   她的手指向上滑动,沿着时间线找到了年后拍的第一张照片。  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钟瑜新年拍下的第一张照片,竟然是一套泳衣。   还是穿在商场假人模特身上的泳衣。在场的众人免不了瞠目结舌。   钟瑜淡定地笑笑,一边指了指黎初月,一边认真地同众人解释。   “我大年初一那天帮朋友买泳衣,看到合适的款式,就拍照给她,让她自己选,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?”   钟瑜话音一落,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黎初月身上。   大家似乎都是想要验证,今日黎初月身上穿的泳衣,和照片上的是不是同一件。   黎初月一时间难免有些无措,她并不想让自己的身体成为焦点。   就在这时,一直没怎么讲话的薄骁闻,忽然淡淡开口:“下一轮,继续。”   言毕,薄骁闻伸手碰到池中的空酒瓶,稍一用力推到对面的钟瑜面前。   “好,那轮到我来转了。”钟瑜尖捏住酒瓶,手腕一扭。   钟瑜的力量不大,酒瓶在水中慢悠悠旋转几圈,想不到这一次停下的时候,瓶口直接对准了薄骁闻。   众人一阵感叹声。   小酒窝兴奋地举着手机,想递给薄骁闻,让他来抽签。   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,却隔着整个汤池。   薄骁闻缓缓摇头,语气漫不经心:“麻烦你就随便帮我抽一个吧。”   “好啊。”小酒窝开心地应声,直接点进了小程序。   待抽签的结果出来,小酒窝一边把屏幕展示给众人,一边照着上面的内容逐字地念起来。   “现在,给新年第一个通话的人,打一个电话。”   小酒窝话音一落,众人也纷纷忍不住好奇起来。这薄公子新年的第一个电话,会是打给谁了呢?   想来,能大过年第一个就通电话,那必然是关系匪浅。也不知道是男的、还是女的。   薄骁闻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,反倒让圈子里的人对他的八卦更加感兴趣。  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嬉笑中,只有角落里的黎初月,忽然间心口一滞。   她清楚地得除夕那晚,大概零点刚过,薄骁闻就给她打来了电话。   黎初月悄悄抬眸看向薄骁闻,却发现他的表情平淡如常。   薄骁闻长臂轻轻一伸,就从池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。   就薄骁闻刚解锁屏幕时,坐在他旁边的霍煊,直接从他手机截过了手机。   霍煊超薄骁闻笑笑:“公平起见,我来帮你看!”   薄骁闻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轻轻应了一声:“嗯”。   霍煊顺势点开薄骁闻的通话记录。   他知道薄骁闻这个人,平时从来不存别人的电话号码,所以对屏幕上出现的一排排数字也并不意外。   霍煊沿着通话时间向上去找,发现大年初一那天,凌晨0点01分,薄骁闻就播出了一个电话。   “这么着急是打给谁呀?”霍煊笑着念出了号码,“手机尾号是0414。”   听到这几个数字,黎初月呼吸一顿,心跳骤然加速。   没错,这就是她的号码。   眼见着霍煊替薄骁闻按住了通话键,泡在池中的男男女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,投来好奇的目光。   众人眼见着霍煊按下拨通键。   霍煊干脆直接把手机调成了免提模式,电流的滋滋声从听筒里源源不断地传来。   就在这一时刻,黎初月猛然抬起头,视线与同时侧过身的薄骁闻猝不及防地相汇。   两人看向彼此,眸色中暗流涌动…… 第16章第十六章   眼见着电话已经播了过来。   黎初月垂下眼帘,脑中飞速地运转如何妥当地面对接下来的场面。   若是一会儿她的电话响起,她又该如何说清她和薄骁闻的关系。   然而片刻后,公放的听筒里一个机械的女声响起:   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,请稍后再拨。”   “啊!”在场的男男女女瞬时发出了一阵失望的声音。   黎初月一愣,迅速回身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温泉池边的手机,伸手悄悄拿了过来。   她不动声色地按下唤醒键,但连续按了半天,手机屏幕却没有亮起。   黎初月这才意识到,这手机不知道又在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。   这部手机已经用了三年,电池早就不怎么耐用,最近自动关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再加上今天室外温度低,所以眼下它显然是“罢工”了。   黎初月悄悄把手机放回去,转回头时视线再次对上了薄骁闻。   只见男人淡淡一笑,而后似乎是不经意地开口:“你们看,她关机了,我也没有办法。”   薄骁闻讲这句话的时候,双眸认真地直视着黎初月,别人或许看不出异常,但黎初月却莫名脸颊发烫。   “嗐,行吧行吧。”   霍煊叹口气,又把池中的酒瓶推给薄骁闻,“就先放过你了,你接着来转吧。”   “那可不行。”   这时候,一直没什么参与感的陈奕,截过了酒瓶:“第一个通话的人既然打不通,就给第二个人打。”   薄骁闻回想了一下,隐约记得那天他和黎初月的通话,是被朱小韵打断了。   后来,他又拨了朱小韵的号码,帮她找手机。   想到这里,薄骁闻面对陈奕的提议,唇角牵起:“那就等下次轮到我再说。”   言毕,他直接从陈奕手中拿过酒瓶。   游戏继续,这次薄骁闻转动酒瓶的时候,稍稍加了些力道。   酒瓶在水中快速旋转,最后瓶口稳稳地停在了陈奕的面前。   霍煊在一旁忍不住幸灾乐祸:“天道轮回呀。”   陈奕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他看向拿着手机的小酒窝,歪起嘴笑笑。   “妹妹,我选真心话,你就帮我抽一个吧。”   “好。”小酒窝在小程序里切换到了“真心话”的界面。   屏幕滚动片刻后,她举起手机,言语间变得有些支支吾吾:“那个、题目是,说出你新年第一次接吻的时间、地点和对象。”   小酒窝话音一落,众人起哄的声音随即响起。   陈奕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,若有所思道:“说实话,过年后我确实还没有接过吻,不过……”   陈奕一边说着、一边环视四周,而后视线明晃晃地落在了混血模特Luna的身上。   他们目光交错的瞬间,陈奕抬起手臂直接揽过了混血模特。   两个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,旁若无人地接吻。身体的摆动,甚至在温泉池里溅起了一阵水花。   热吻过后,陈奕抽开身子,语气里透着一丝痞气。   “我新年的第一个吻,时间是刚刚,地点就是这里,对象是她。”   言毕,陈奕伸出手指,又帮混血模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。   这一个吻,突然让池中的气氛开始燥热,大家也都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,变得随意起来。   只不过黎初月确实又被震惊到。   她原本以为,或许陈奕和混血模特之前就是情侣,所以才如此无所顾忌。   然而听旁边的人耳语才知道,原来这两个人也是今天刚才认识而已。   或许他们这个圈子的男男女女,在这种事情上都放得比较开、没什么边界感。 第17章第十七章   见薄骁闻和黎初月都没有什么反应,霍煊索性笑着开口:“要不你们两个住一间?”   听霍煊突然这样说,黎初月忽然一愣。   霍煊赶紧解释:“杜丽娘,我开玩笑的,你别介意。”   薄骁闻转身看向黎初月:“黎小姐,你住这里吧。”   霍煊闻言,直接调亮手电筒凑近薄骁闻,照了照他没什么表情的脸,疑惑道:“那你呢?”   薄骁闻抬眸望着霍煊,声音平淡道:“我跟你睡主卧。”   “我才不跟男人睡!”霍煊嘴角一撇。   此时,站在一旁的黎初月犹豫片刻,索性直接开口:“薄先生,你睡这间房吧,这间在走廊的尽头,太偏了,我自己睡还真有点怕。”   黎初月说的是实话。   她之前没有仔细参观过101栋,现在跟着霍煊走了一圈下来,才发现这房子的结构复杂,甚至可以说是“曲径通幽”。   再加上今晚停电,房子里就莫名地又有了一丝丝的阴森和诡异。   黎初月毕竟也是个年轻女孩,难免有点胆怯,不敢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了。   “那你睡哪?”薄骁闻看着黎初月,声音里不易察觉地关切。   黎初月笑笑:“我去跟钟瑜她们俩挤一挤,反正也就一晚上而已。”   “这样也好。”霍煊点点头道,“反正床够大,你们三个又认识,住一起也方便。”   “那就晚安了。”黎初月回身跟两人道别。   霍煊也留下一声“晚安”后,打着哈欠转身走上了二楼的主卧。   片刻过后,走廊里只剩下了黎初月和薄骁闻两个人。   “我先回房间了。”黎初月浅浅一笑,回身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。   钟瑜和小酒窝的房间,在走廊的另一头、靠近客厅的位置,看着漆黑一片的走廊,黎初月忽然心下发怵。   就在这时,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薄骁闻低沉而柔和的声音:“走廊太黑,我陪你走过去吧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、没有拒绝,转身跟在了薄骁闻的身侧。   别墅里通铺的是大理石地砖,两人不远不近地挨着,细微的脚步声在房子里回荡。   黎初月的头发刚刚还没有完全吹干,穿堂风一过,略带潮湿的发丝飘起,裹挟着柑橘味洗发水的香气,不经意地扫过了薄骁闻的脖颈。   薄骁闻喉结微动,沉声开口:“你的手机还有电吗?”   “有电。”黎初月柔声答道。   薄骁闻垂下眼眸:“刚刚在温泉的时候,为什么关机了?”   黎初月愣了一瞬,反应过来后,认真地解释:“我手机的电池不耐用了,再加上外面温度低,可能就自动关机了。”   她说完这句,两人恰好走到了钟瑜和小酒窝的房间门口。   黎初月停住脚步回眸笑笑:“我先进去了,晚安。”   “嗯,早点休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。   黎初月回过身折起手指,用指关节敲响了房门,房间里钟瑜清脆的声音立刻传来:“谁呀?”   “是我,开门吧。”黎初月答道。   钟瑜跑着过来打开了房门:“怎么啦,小月儿。”   黎初月抿唇道:“房间不够了,我来和你们挤一挤。”   “来吧来吧!正好我们三个晚上聊天,今夜不睡觉!”钟瑜闪身给黎初月让路。   黎初月进门后,回头望了一眼走廊,才发现薄骁闻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当中......   霍煊的别墅里安装的都是电热水器,眼下停电了,相当于房间里也没有了热水。   女孩子们洗不了澡,只能简单地用冷水洗漱。   黎初月、钟瑜和小酒窝三人,换上了房间里备好的浴袍后,直接躺在了床上。   2米的双人大床,睡下3个身量苗条的姑娘,依旧尚有富余。钟瑜夹在中间,小酒窝靠门,黎初月则靠窗。   三人本来说是要彻夜聊天,但谁知人一挨上枕头,便齐齐呼呼睡去。   可能是今日体力消耗过大,三个人都睡得很沉。   郊外的夜晚本就雾气深重,别墅四周的群山也都被积雪覆盖。院子里的温泉还氤氲地笼着水汽。   一个朦胧而又潮湿的夜。   黎初月闭上眼,薄骁闻不知不觉地就入了梦。梦中他穿着睡袍,领口微微敞开,腰间松松地系着腰带......   翌日再次醒来时,黎初月只觉得口干舌燥,颊边微微泛红。   她撑着床边坐起身,一抬头才发现钟瑜和小酒窝已经起床了。   “现在几点了?”黎初月的声音还带着晨间的低哑,“你俩怎么不叫我呀?” 第18章第十八章   “这一次,我先选。”   薄骁闻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留下这么一句,却令众人都诧异万分。   连陈奕都忍不住觉得新奇:“呦呵,我可是第一次看骁闻这么主动。”   然而薄骁闻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。他的长腿不疾不徐地迈了几步,直接走到了茶几前。   薄骁闻弯下身的一瞬间,黎初月莫名地心跳加速。   事实上,黎初月刚刚把纽扣放在茶几上的那一刻,也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赌博。   但薄骁闻似乎是没什么犹豫,直接把那颗黑色纽扣拿起来,轻轻收在掌心。   黎初月的心中瞬间涌起波澜。   她悄悄看向薄骁闻,却发现他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,甚至感觉不出任何情绪。   明明他刚刚那么笃定,现在却又是如此的漫不经心,让人猜不透、想不通。  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下面其他人的挑选上。   没人注意到,薄骁闻已经不动声色地靠近黎初月,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的旅行箱。   他站在她身边,敛唇一笑:“一会儿,跟我走吧。”   待所有人陆陆续续地选完,最后搭车配对的答案统一揭晓。   混血模特的那条蕾丝内裤,被陈奕抢先拿到。   陈奕看向她笑着打趣:“小洋妞,我刚刚就说了,让你跟着我一起走,你看,结果不是一样。”   混血模特白了他一眼,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。   霍煊是早有预谋地惦记着钟瑜,索性直接选了那个昆曲脸谱的钥匙扣,没想到真的让他猜中了。   而女明星陈娇娇,发现霍煊的车搭不上了,也不屑于参与这个游戏,直接打电话给了自己的司机。   一直满怀期待的朱小韵,眼见着薄骁闻选了别人,不高兴地表情直接写在了脸上。   她放出的那条手链,意外地被播音腔男生周正拿到。但朱小韵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,直接出了门。   分组结束,大家也都拿起行李,面对面建了微信群,各自先后上了车。   一切全凭天意的选人方式,每个人也都遵守游戏规则,两两成行。   钟瑜和霍煊本应该是一辆车,但钟瑜却没有等霍煊,直接走向了102栋门口的停车位。   霍煊在身后喊她:“窦娥,我车在这边。”   钟瑜停下脚步,转回头礼貌一笑:“我自己开车来的,不需要坐你的车回去,谢谢了。”   “那不行啊。”霍煊赶紧跟上两步,“你要遵守游戏规则,愿赌服输。”   钟瑜挑眉:“那我要是坐了你的车,我车怎么办?”   霍煊认真想了一会儿,答道:“那不如这样,我开你的那辆,送你回去。”   “那你的车怎么办?”钟瑜不解。   霍煊笑笑:“这里也是我家啊,我自己的车放在我自己的家里,没什么问题吧?”   “那倒是也行。”   钟瑜不是玩不起的人,索性点点头,直接把手中的车钥匙递给了霍煊。   只是霍煊万万没想料到,钟瑜开来的车,是一辆Minicooper。这车本来就小,驾驶室的空间就更小了。   1米88的霍煊坐进去,显得格外拥挤局促,却又有点莫名的萌。   钟瑜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偷笑,她把靠背往后调了调,又带上眼罩,笑着说:“辛苦你了,霍公子。”   霍煊只得勉强咧嘴一笑......   另一边,黎初月也上了薄骁闻的车。   薄骁闻今日开得是一辆她没见过的跑车。流线的车身和深紫的配色,比他之前开得那辆黑色SUV要更加高调。   两人全程没有说话。   直到黎初月关上车门,薄骁闻才慢慢展开手指,露出了掌心的那颗扣子。   他看向黎初月,粲然一笑:“一共有两颗纽扣,另一颗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?”   黎初月没有急着答话,而是不紧不慢地系上了安全带,而后才转头看向他。   “薄先生,原来你刚才站出来第一个选,只是为了急着拿回纽扣啊?”   薄骁闻唇线一敛:“那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扣子……”  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忽然间两人的手机提示音,同时“噼里啪啦”地响了起来。   黎初月低头一看,是霍煊刚刚建好的微信群里,大家纷纷聊了起来。   群里有自我介绍的、有搭讪的、甚至有人拉起了生意谈合作。   在这些信息中,朱小韵的一条消息格外抢眼。   朱小韵:[骁闻哥,我刚跟薄奶奶打了电话,说我们俩一会儿就到家。她让我提醒你慢点开车。@薄骁闻]   朱小韵的这条信息,让热闹的微信群里忽然画风突变。   他们圈子里的人其实都知道,薄家和朱家的关系好,薄骁闻和朱小韵在长辈们眼里,一直都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儿。   但是大家并不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,所以眼下群里一下子从闲聊变成了八卦的状态。   霍煊:[什么情况?你们俩回同一个家,我怎么不知道?@朱小韵@薄骁闻]   陈奕:[已经快进到这种程度了吗?@薄骁闻]   其他人也纷纷发来了吃瓜的表情。只有黎初月看着这一条消息,心里忽然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。   但此时的薄骁闻并没有看手机,他正在不急不慢地发动车子。   黎初月侧过身看了看薄骁闻,语气平淡地说:“薄先生,有人在群里@你。”   薄骁闻十指搭上方向盘,转头道:“是什么重要的事么?”   黎初月抿抿唇:“这个我也不好判断,你还是自己看看吧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应了一声,低头点开屏幕,一眼扫过去,就看到了自己被朱小韵@的那条信息。   薄骁闻垂下眼帘,将手机放在一边,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。   “朱小韵是我奶奶的客人,过年这几天暂住我家而已。”   他一边说着、一边认真凝视着黎初月的眼睛,像是在给她解释、又像是若无其事地随口说起。   黎初月忽然惊觉,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继续询问的立场,于是匆忙岔开话题。   “我们先出发吧,天气预报说下午山区会有暴风雪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发动车子。果然车子刚上了高速的时候,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。   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几片,薄骁闻有意加快了车速,但岂料车速远远赶不上雪变大的速度。   他们路过第一个高速服务区时,空气能见度已经变得很低,狂风暴雪铺天盖地而来。   这一行男男女女都是前后脚出发,这会儿大家又都再次在服务区相遇。   为了保证安全,众人一致决定先在服务区休息一下,等到雪变小一点,再出发上路。   这里是一处超小型的服务区,因为夹在两个大型服务区中间,平时也很少有人落脚。   服务区大厅里只有几张塑料的餐桌餐椅,商铺有一家便利店、外加一家快餐厅。   不过好在这个服务区供电尚且正常。大家纷纷从几辆车里下来,找了几张相邻的桌子坐下。   虽然这里的快餐小店没什么菜可选,但也总算是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。   一大早上的薯片、饼干,吃得每个人肠胃都不太舒服,这会儿大家都点了软乎的面条。   热气腾腾的面条被一碗一碗端上来,每个人也都不怎么在意平日里精心维护的形象了,都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。   像这种野生服务区的小饭店,面条的味道谈不上多好吃,但热乎乎的汤水下肚,也是别有一番温暖。   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。填饱肚子之后,八卦的心思便又卷土重来。   陈奕起身走到薄骁闻身边,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道:“你是不是得给我们答疑解惑啊!”   言毕陈奕又看向朱小韵:“你们俩个什么情况,背着我们都住一起了?”   朱小韵的脸上一瞬间涌上娇羞的愠色,欲言又止地不开口。   然而薄骁闻却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:“你们都知道,朱伯伯朱伯母这几年驻外工作,所以春节这几天,小韵就在我们家暂住,仅此而已,没有其他的事情。”   薄骁闻停顿片刻,接着开口:“我奶奶没有女儿、也没有孙女,小韵能来陪她,她特别高兴。”   大家听罢纷纷了然地点头。   不得不说,薄骁闻的这一番话,清楚地撇清了他和朱小韵的关系,但又没有驳了女孩子的面子,措辞很妥当。   众人了解后,便也不再八卦下去,纷纷靠在椅子上休息。   一行人在服务区里就这样坐着,刚开始还觉得新鲜,可是整整一个下午过去,雪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。  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,再不走估计今晚就要回不去了。   外面这样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,每个人其实都归心似箭,也隐隐地不安。   大家商量了一番,决定先上路、路上慢慢开,边开边做打算。   于是男男女女们便都按照之前的分组,各自回到了车上。   黎初月和薄骁闻也再次坐进了同一辆车。   薄骁闻看了看路况,刚准备发动车子,手机屏幕上涌入一条信息。   这一次是交通部门发来的短信。   短信提示他们回京的这段高速公路,已经由于天气原因临时封闭了。   这一下,所有人都被滞留了。   就在薄、黎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微信群里又开始炸了锅。   钟瑜:[你们收到了交通短信提示吗?进京的这段公路刚刚封闭了。]   小酒窝:[真的假的?没收到啊。那我们怎么办啊?]   陈奕:[刚收到了,我们大概率应该是走不了了。]   朱小韵:[像这种高速公路封闭的话,一般会封多久?]   陈奕:[这不一定,要看后续天气情况,几个小时到几天的都有。]   混血模特:[What???]   霍煊:[所以,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,一起开车回别墅,或者在服务区就地过夜?]   微信群里大家还在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。   薄骁闻轻叹口气,转头看向黎初月。狭小的车内,两人之间的气氛再一次微妙起来。   “怎么办?”黎初月也有点无措。   “你怎么想?”   薄骁闻沉思片刻,温声开口,“是开车回霍煊那去,还是,我们就睡在这里?” 第19章第十九章   外面依旧下着鹅毛大雪。   车内灯光昏黄,因为空调温度高,玻璃上已经渐渐凝结了一层白霜,无端地给两人之间平添了一丝朦胧的氛围。   黎初月一时间难免有些纠结。   如果今晚就睡在车里这样的狭小空间,她和薄骁闻一起,四舍五入也算是同宿一室了。   如果回霍煊的别墅,现在暴风雪情况不明,恐怕一来一回可能又要耽搁几天。   然而现实的条件并没有给黎初月犹豫的机会,霍煊直接在微信群里发来了信息。   霍煊:[我刚给别墅物业打电话了,输电线路没有修好,家里还在停电中。]   小酒窝:[啊?那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?]   霍煊:[是的,回去没有电没有热水,我们就在服务区将就一晚吧。]   钟瑜:[回去的盘山路也不一定好走,我们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休息吧。]   朱小韵:[住这里???睡服务区大厅???还是睡车里???]   朱小韵在群里发了一连串问号,气愤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。   眼下,朱小韵坐的是播音腔男生周正的车,她的心里只有两个字:后悔。   刚刚她就应该厚着脸皮、去蹭那位女明星陈娇娇的车,不应该头脑发昏地遵守什么破游戏规则。   陈娇娇的保姆车上午没有在服务区停留,冒着大雪全速前进,现在算算时间,应该已经到北京了。   朱小韵烦躁地叹了口气,她明明是跟着薄骁闻出来玩的,现在倒好像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一样。   反倒是薄骁闻和黎初月此刻正在一部车中,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。   朱小韵用力拉开车门准备下车,身后驾驶位上的播音腔男生周正关切道:“你要去哪?”   “去大厅睡。”朱小韵不耐烦地答道,“难道还跟你一起睡车里?”   毕竟是荒郊野岭的服务区,虽然朱小韵这一通脾气发得莫名其妙,但周正还是很有风度地跟她一起下了车。   大晚上的再怎么说,也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行动。   朱小韵在大厅里挑了张椅子坐下,掏出酒精湿巾,把面前的桌子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,而后带上帽子伏案趴下,头也不抬。   周正就选了朱小韵身后的那张桌子,也坐了下来。   这样的距离既不打扰到她,又可以确保她在视线范围之内,周正就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。   此刻,停车场里停着的七八辆车,大家基本都决定在车里凑合着睡一晚。   这一边,薄骁闻调亮了车内灯光,侧目看向黎初月:“你是想在副驾休息,还是去后座?”   黎初月环视了一圈,跑车的车内空间不算大。   如果她去后座,那薄骁闻就没办法调整自己座椅的角度,像这样板板正正地坐一晚,一定很难受。   黎初月微微抿唇:“就坐在这吧,不折腾了,一晚上时间也很快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随手调整起了车内的空调温度,他的声音低沉温柔:“这样会冷么?”   “不冷,刚刚好。”黎初月拉起外套,盖在了自己的身上。   而后薄骁闻又调整了座椅的角度:“那这个角度呢?”   “可以,很合适。”黎初月轻轻应声。   她随着座椅地角度半躺下去,身旁不到半米的位置,就是和他并排的薄骁闻。   夜色之下,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。黎初月的脸颊忽然莫名发烫,于是她迅速别过头去:“车里的灯,还有点晃眼……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微微颔首,随即熄灭了车灯。   车内突然间暗了下来,只有幽暗月色透过车窗星星点点地洒进来。  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,他们各自轻靠在椅背上,静到几乎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   黎初月闭上双眼,却怎么也睡不着,鼻腔里充斥着薄荷气息的车载香水、和薄骁闻身上男士淡香的味道。   这种感觉很奇妙。   她心中默默地数着绵羊,却困意全无。她又不想打扰到他,便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   然而只是片刻,却听薄骁闻低低地沉声开口:“睡不着?”   朦胧黑暗之下,他的声音宛如大提琴般,轻柔地拂过耳膜。   黎初月低喃:“嗯。”   “那、我给你讲故事?”薄骁闻起身,唇角压不住笑意。   “我也不是小朋友了,不用听睡前故事。”黎初月也忍不住浅笑。 第20章第二十章   三人的视线就这样纠葛在一起。   黎初月忽然感觉心口隐隐发闷,一股苍白无力的感觉忽然袭遍全身。   朱小韵怀中捧着的那束红玫瑰,在这一时刻变得格外刺眼。   黎初月忽然想起,上一次薄骁闻送自己花的时候,送的也只是紫色的郁金香而已。   不同的花语,是不是意味着在他心目中不同的位置。   黎初月强迫自己收回视线,脑中却在不停地反思。   这么久以来,她对于自己和薄骁闻的关系,一直都是抱以一种“顺其自然”的态度。   然而却不知道从何时起,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能够牵动她的心。   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,即便黎初月不想承认。   他对她,自始至终也从没有过一句承诺。他总是在她的生活中猝不及防地出现,而后又毫无预兆地失联。  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,亦或许是他根本就拿她当做一时兴起、逗弄两下的“玩物”?   她一直在肖想的,很可能是一个不可能的人。   无论如何,黎初月都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的继续下去了。   黎初月努力稳住心绪,手指弹出的音符已经不经过大脑了,而是全然凭借肌肉记忆驱使。   朱小韵远远看见黎初月的脸,第一反应也是一惊。   她转头问起薄骁闻:“骁闻哥,你看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子,是我们认识的黎初月吗?”   薄骁闻的脸上冷如冰霜,回答得也很勉强:“嗯。”   “她怎么会在这里?”朱小韵不解:“她是不是经济上有些困难?”   薄骁闻没有答话,缓缓低下头。   此时服务员走过来,引导两人入座。朱小韵轻轻碰了碰薄骁闻的手臂:“骁闻哥,我们先进去吧。”   事实上,今天的这顿饭,薄骁闻起初确实以为是“家宴”。   因为之前约他的人,并不是朱小韵,而是他的奶奶。   薄老太太说今年过元宵节想到外面吃饭,并且还发来了餐厅的预订信息。   对于薄老太太选择的这家俄式餐厅,薄骁闻倒并没觉得疑惑。   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前苏联留学,对于俄餐有一些情节也并不奇怪。   然而当薄骁闻开车到西餐厅门口的时候,却没有见到自己的奶奶,反倒是看见朱小韵捧着玫瑰站在那里。   他瞬间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样……   薄骁闻和朱小韵两人,在西餐厅靠窗边的最佳观景位落座,服务员顺势递上了菜单。   在朱小韵点菜的时候,薄骁闻拿出手机,给薄老太太发了一条信息。   薄骁闻:[奶奶,您到哪了?需不需要我过去接你?]   不出他所料,薄老太太很快回复:[小闻,我今天临时有点事情,你和小韵好好吃,吃完之后可以再去看个电影。]   薄骁闻看到这条消息,直接熄灭了屏幕。   他抬头看向朱小韵,低声开口:“是我奶奶约你过来的吧?”   朱小韵笑着回答:“是的呀,薄奶奶说过节也要应个景儿,我们一起出来吃顿饭。”   薄骁闻微微点头、没在多言。   他其实能理解老人家的好意。在长辈们眼中,或许他和朱小韵的确相配,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撮合。   只不过面前的这个女孩,并非他心中所念。   薄骁闻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彻彻底底地说清楚,但合适的时间并不是今天。   今晚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。   薄骁闻一边思考着,一边不动声色地抬头又看向了黎初月弹琴的方向。  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朱小韵,已经点好了菜。从头盘、主菜、到甜点、红酒一样不少。   薄骁闻完全没想过今晚会是这样的安排。   但此刻他还是要顾及女孩子的感受,礼貌地和朱小韵一起吃了这顿饭。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  “要不要上去看看顶层的湖景套房?”   黎初月闻言,侧身看向薄骁闻,只觉得他的眸色晦暗不明,里面不知是否藏着她读不出的意味。   眼下时间已至深夜,一轮满月高悬于星空。   黎初月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,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,跟一个男人单独去酒店房间意味着什么,恐怕但凡是个成年人都难免会多加联想。   或许薄骁闻那个圈子的人,对待男女关系都持有一种开放的态度。   毕竟早在之前的温泉聚会上,黎初月就见识过了。   此时此刻,薄骁闻这样的提议,黎初月心中忽然有些别扭。   她略有些负气开口:“薄先生,你误会了。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子。如果你觉得我是,那你想错了,对不起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忽然一怔。   他当即停下了手中解安全带的动作,抬头望向黎初月。眼瞧着她的小脸有些微微泛红,眼中还带着一丝丝倔强的愠色。   薄骁闻唇角又一抬,又扣好安全带,再次发动了车子。   黎初月的身体由于惯性向椅背一靠,有些疑惑道:“怎么了?”   薄骁闻噙嘴角着一抹笑:“既然你不愿意参观我的作品,那就带你去看看我的办公室吧。”   “你的办公室?”黎初月一愣。   薄骁闻微微点头,没再说其他的话。   车子再次沿着进京高速原路返回到了市区,又开到了市中心的老城区。四周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砖墙灰瓦。   黎初月望着车窗外,觉得这里似乎很熟悉:“这是快到后海了吗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淡淡应声。   黎初月记得这里。这一带和他们两人上一次吃日料的地方不远,周边环绕着四合院和大杂院。   车又开了一段,胡同里的路骤然变窄,十分考验驾驶技术,薄骁闻也降下了车速。   眼见着小路开到了尽头,面前突然出现了雕栏玉砌的门头。   只见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金色门钉,看起来就像是古装片里的高门大户。   薄骁闻停好车子后,就带着黎初月进了门,笑道:“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室了,主要是做建筑设计。”   薄骁闻的这个院子,是一处标准的三进三出四合院。   院落的布置不仅保留了传统的建筑风格,还融入了现代极简元素,就好像雍容大气中点缀了一丝小清新。   黎初月心中暗暗思考着,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,这套四合院的价值恐怕要超过十位数了。   她难免有些诧异:“你平时就在这里工作?”   “嗯,除了周末,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上班。”薄骁闻笑着点头,“怎么,不像吗?”   “跟我想得不太一样。”黎初月嘴唇轻抿。   薄骁闻倒是有些好奇起来:“那你说说,在你想象中,我的办公室该是什么样子?”   黎初月垂眸道:“我以为会跟那些言情小说里写得那样,你在一座摩天写字楼的最顶层办公,可能还有一部专属于你的电梯……”   还未等黎初月说完,薄骁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我们中国人讲究风水,我觉得这里‘接地气儿’。”   “我可以参观一下吗?”   坦白讲,除了在影视剧里以外,黎初月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种保存完好的传统四合院。   “当然。”薄骁闻笑笑,“说起来,这里其实曾经还是清朝某个郡王的别院。”   “哦?”黎初月的心里更添了一丝震惊。   夜已深,薄骁闻点燃了院子里的全部光源,带着黎初月很随意地转了转。   四合院的正房被他布置成了办公区。   五张办公一字排布,桌上是尺寸巨大的电脑显示屏,桌面上还有一些图纸,东西不少却杂而不乱。   看起来是真的有人在这里上班的样子,而且应该也不止一个工作人员。   黎初月随口问道:“你手底下还有员工吗?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当然,我这里也是正经工作室,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干活。”   两人从正房出来后,又沿着回廊走进了西厢房。   西厢房看起来应该是用餐区,房内摆放了一张巨大的白色餐桌,还配上了造型简约的咖啡机和饮料柜等若干小家电。   薄骁闻帮黎初月拉开了一张椅子,而后从抽屉里拿出咖啡豆,手磨了一杯咖啡。   略带苦涩的天然香气,瞬间四散开来。   黎初月道谢后,接过杯子轻抿一口,又环视了一圈周遭价值不菲的家具摆件,忍不住鼓起勇气询问。   “薄先生,你这建筑工作室,真的能赚钱吗?”   薄骁闻一愣,而后直接笑出了声:“我这里挂靠了一家设计院,倒是不愁接不到单子。只不过,也确实赚不到什么大钱。”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  “穿越么?”   薄骁闻听罢都忍不住笑出声来,他又再次调亮了房里的灯光,笑道:“那就留着这盏灯吧。”   言毕,他轻轻退出了房间。   这一夜,黎初月睡得并不安稳,梦里反反复复都是清宫剧的场景。   一会儿是敲锣打鼓的拜堂成亲、一会儿是洞房花烛、一会儿又是官兵上门抄家查封、太监宣读圣旨。   刚刚薄骁闻口中那个“王爷宠爱的美妾”,就好像正坐在她的床边,同她含泪倾诉。   黎初月迷迷糊糊、辗转反侧一直到凌晨,这才不知不觉地睡过去。   而一墙之隔的薄骁闻,也确确实实地画了一整夜的图纸。直至天光大亮,他才去浴室洗了个澡。   眼见着时间已经直奔上午十点,黎初月还在沉沉地睡着。   薄骁闻换了件米白色毛衣,披上大衣走到了院子门口,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小助理安凯,晃着车钥匙走了过来。   安凯是个白净的小伙子,大学一毕业就进了薄骁闻的工作室,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地也有两年多了。   这会儿,安凯看见站在门口的薄骁闻,笑着跑过去大喊了一声:“老板,今儿个这么早!”   薄骁闻没说话,把手指轻按在唇上,示意他小声一点。   安凯立刻夸张地压低声音,只做出口型:“怎么啦?老板。”   薄骁闻低声道:“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,回家去吧。”   “啥?”安凯一脸疑惑,“我刚才没听错吧?放假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你通知他们几个人,都居家办公吧,不用过来了。”   “好嘞!”   虽然安凯不明所以,但突如其来的一天假期,也让打工人喜出望外。   安凯拍着胸脯保证道:“老板放心,有事儿您就给我打电话,手机24小时畅通。”   提到电话畅通,薄骁闻霎时神色一凝。  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泡温泉那会儿,黎初月的手机因为电池不耐用而自动关机了。   薄骁闻思考片刻,又伸手召回了安凯:“安凯,你今天找时间去帮我买一部手机。”   安凯十分不解道:“老板,你手机不是刚换的最新款最高配吗!是坏了吗?还是想换个颜色?”   薄骁闻没有回答他,直接道:“你就买和我的这部一模一样的型号就行。”   安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乖巧地没有再多问:“得令,那我先撤了,老板。”   言毕,安凯便转身离开,嘴里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,然而就在他刚要走出四合院的时候,忽然间身后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。   安凯下意识地回头,视线中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孩子。   女孩子身材高挑纤细、脖颈修长,海藻般的长发自然垂顺地散落肩头。   此刻她侧颜对着门口,即便脸上未施粉黛、睡眼朦胧的样子,也足以惊为天人。   安凯愣了一瞬,又转头看向薄骁闻,只见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   “愣着干什么呢?”薄骁闻看了眼安凯,轻咳一声,“回去啊。”   “老板,那我先走啦。”安凯识趣地转过头,留下一句话就赶紧撤退了。   他一边跑,心中还一边想:好家伙,之所以放假一天,原来是老板金屋藏娇了!   惊天大八卦!   此时,刚睡醒的黎初月推门而出,就见到薄骁闻站在院门口,已经穿戴整齐。   薄骁闻走上前,敛唇一笑:“醒了?”   黎初月有些不好意思:“是我醒得太晚了,真是抱歉。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自动关机了,闹钟就没有响。”   “那还睡一会儿吗?”薄骁闻问道。   “不了不了。”黎初月赶紧摇头,转身回房间洗漱。   黎初月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,只见薄骁闻已经又坐在了电脑前画图。   此刻薄骁闻高挺的鼻梁上,多了一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。   黎初月是第一次看到戴眼镜的薄骁闻,这样子跟他此前冷淡的气质截然不同,更多了几分斯文败类范儿。   两人四目相对,薄骁闻抬眸一笑:“怎么了,为什么盯着我看?”   “你近视吗?”黎初月好奇道。   薄骁闻摇摇头,随手摘下了眼镜:“镜片没有度数,据说是防蓝光的。”   黎初月了然地颔首:“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,确实蛮伤眼睛,应该要注意保护。”   薄骁闻缓缓起身:“饿了么?”   “有一点。”黎初月诚实答道。   昨晚在西餐厅下班后,她就跟着薄骁闻绕着北京城跑了一圈,今天已经快到中午了,都还没有吃上东西,难免有些饥肠辘辘。   薄骁闻笑道:“我叫了外卖,应该很快就到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,跟着薄骁闻一起来到了四合院西厢房的用餐区。   刚听薄骁闻说点了外卖,黎初月以为就是普通的外卖,有外卖小哥骑车送过来的那种。  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,薄骁闻点的这一单,除了送餐员外,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厨师和两个服务员。   三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,围裙上的LOGO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烤鸭店。   登门之后,服务员开始动作麻利地在桌子上铺开餐布,而后从保温箱里把一道一道菜小心翼翼地拿出。   带着白帽子的厨师,直接在现场用刀片起了整只烤鸭。   这种形式百分百还原店里的用餐氛围,连外卖也莫名地有了仪式感。   桌上四荤四素四凉碟,都是小份装,精致但也完全不浪费。   菜都布好后,两名服务员很自然地分别站在黎初月和薄骁闻的身后,热情又礼貌地询问:“需要帮您二位卷鸭饼吗?”   坦白讲,这种“饭来张口”的服务,黎初月可并不自在。   薄骁闻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,礼貌地让几个服务员先回去了。   四合院里又再次只剩下两个人。   黎初月忽然意识到,薄骁闻似乎是一个很有美食氛围意识的人。比如在下雪天喝清酒吃日式烧肉,在传统的四合院里吃北京烤鸭。   和他在一起,好像连吃饭这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事情,都变得有些诗意和浪漫。   两人伴着冬日的暖阳,极度悠闲地吃了一顿地道的北京菜。   餐毕,时间已经到了下午,黎初月不免疑惑起来:“你工作室的员工,怎么都不来上班?”   薄骁闻若无其事地答道:“我今天给他们放了一天假。”   “哦?”黎初月更加疑惑:“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?”   薄骁闻垂下眼眸,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:“没什么特别的,只不过今天我心情很好。”   黎初月闻言笑着开口:“那当你的员工也太幸福了吧,只要哄你开心,就能天天放假。”   薄骁闻浅笑回道:“既然今天没人来上班,你就多陪我一会吧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这一次十分笃定地没有拒绝,“那我可以借用你的打印机吗?”   “当然。”薄骁闻微微颔首。   黎初月在网盘里下载了最近刚学习的昆剧折子戏,打印出来了几页唱词,准备今天背一下。   整个下午,薄骁闻坐在电脑前画图,黎初月便靠在窗边的长椅上,一边晒太阳、一边背唱词。   两人几乎都没有说话,却又是无声无息地默默陪伴。 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,气温慢慢降低。   黎初月揉了揉酸涩的双眼,起身收拾材料,想着这里交通方便,打算自己坐地铁回学校。  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被薄骁闻直接拉上了他的车:“我送你。”   “好吧,谢谢。”黎初月笑笑没有再推辞。   “首都艺术学院”这个地址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已经成了薄骁闻车载导航里的常用地址。   交通晚高峰过后的北京,路况十分顺畅。   也就二十几分钟,薄骁闻就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黎初月的学校门口。   这一次,两人不知不觉间就独处了一天一夜。   临别的这一刻,车中忽然安静了下来。   “薄先生,我先回去了。”黎初月浅浅一笑,道了一声再见,而后伸手去解安全带。  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,她的安全带牢牢地卡在锁扣当中,纹丝不动。   黎初月又用力压了几下,锁扣依旧没什么反应。   她一时间有些着急,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薄骁闻。   薄骁闻见状淡淡一笑,先不紧不慢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,而后俯身去帮黎初月。   谁知薄骁闻的手腕经过黎初月胸前的那一瞬间,他机械腕表的表带缝隙,直接勾住了女孩散落在肩头的几缕发丝。   薄骁闻下意识地一收手,表带就将她的发丝绞得更紧。   霎时间,黎初月头皮一阵吃痛,眉心骤然一蹙。   薄骁闻见状,赶紧用另一只手解开表带,将手表先摘了下来。   此刻,整只腕表还挂在黎初月的头发上,薄骁闻生怕弄疼她,小心翼翼地将发丝一根一根地拉出。   月色昏暗,车内的灯光有限。   薄骁闻的脸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一些,近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女孩子脸上细小的绒毛。   薄骁闻的神色无比专注。   只是最后一小缕缠进表带的头发绕得很紧。他手指稍一用力,黎初月的喉中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咛。   “嗯……啊。”   声音有些过于暗昧。   黎初月匆忙咬住下唇,神色有些慌乱地对上薄骁闻的视线,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距离已经近得超过了边界。   空气中忽然暗潮汹涌。   沉默半晌,薄骁闻喉结微动。他认真地盯着黎初月的眼眸,低沉而温柔的开口。   “月儿,如果我现在吻你,你会拒绝吗?”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  “如果我现在吻你,你会拒绝吗?”   薄骁闻的这一句低喃,瞬间击穿了黎初月的心脏。   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,在女孩的心中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。   黎初月垂下眼帘,睫毛难以自持地轻颤,脸颊莫名灼热,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不安。   就在她陷入慌乱之中的时候,薄骁闻整个人略带侵略性地压了过来。   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缠。   动情之时,薄骁闻托着腕表的那只手下意识地一松。   一瞬间,整个腕表的重量,全部由黎初月的那几缕发丝承担。   这是一种从头皮传来、让人瞬间飙泪的痛。黎初月不受控制地偏过头。   她这一转头,薄骁闻的这个吻,就正好错过了她的唇瓣,落在了颊边。   薄骁闻一愣,反应过来后又立刻用手托住了那只表,有些抱歉地开口:“对不起。”   “没事。”黎初月脸颊烧得发烫,秀媚蹙起,“刚刚……突然有点疼……”   初吻未遂。   黎初月红着脸颊和薄骁闻告别后,就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寝室。   然而她一推开门,就看见钟瑜正坐在床上,朝着她玩味地笑。   黎初月有些意外:“小瑜,你怎么回来了?”   “你先别管我。”钟瑜起身一把揽过黎初月,“你快老实交代,刚刚送你回来的人,是不是之前温泉局的那个薄骁闻?”   “你都看到了?”黎初月满脸写着心虚。   “嗯。”钟瑜点点头,“他长成那样,又开那么好的车,想不注意到他也难啊。”   事到如今,黎初月也不再瞒着钟瑜,坦诚开口:“是他。”   “天啊,你们俩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?”钟瑜一脸吃瓜的表情,“是温泉那会儿吗?”   黎初月沉思片刻如实道:“或许可能更早。”   “什么?”钟瑜有些震惊。   黎初月小声开口:“你知道陈教授帮我介绍了一个去人家里唱昆曲的活儿,那个雇主,就是薄骁闻的奶奶。”   “所以你们在温泉局之前,就在他家里见过面?”钟瑜推测般地询问。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“可以啊你!这保密水平。”钟瑜上手捏了捏黎初月的腰窝,“快说说你们到哪一步了?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一时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。   钟瑜直白道:“你们做了么?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瞬间一惊,“当然没有啊!”   钟瑜遗憾地摇摇头:“那总应该亲过了吧?”   “其实也不算。”黎初月默默地低下了头。   钟瑜眉头一蹙:“啊那你们是什么关系,算是在一起了吗?”   这个问题,直接问住了黎初月。是啊,他们现在这又算是什么关系?   是恋人吗?好像还不是,他并没有表达那种类似告白或是承诺的话语。   而她切切实实感受到的怦然心动和温柔关切,作数么?   见黎初月迟疑起来,钟瑜忽然变得语重心长。   “姐妹,这我就要劝劝你了,凡事不要想那么多!喜欢就去睡,睡完了再说。”   钟瑜对待男女之事一向持开放的态度。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,她从不压抑自己的天性,很懂得享受。   但在这一方面,黎初月显然要保守得多。   听着钟瑜的话题越来越放飞,黎初月赶紧打断:“对了,你这怎么没开学就回来了?”   钟瑜闻言,转身指了指宿舍的角落:“你进来这么久,都没注意到这台缝纫机吗?”   黎初月顺着钟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在门旁边果然发现了一台崭新的缝纫机,于是不解道:“这是你买的?”   “是的!”   钟瑜把头一扬,“我不是要考研吗?打算跨专业考咱们学校的舞台美术系,戏曲服装设计方向。”   “哦?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她知道钟瑜一向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。比起昆曲本身,钟瑜反倒更热衷于研究昆曲服装。   钟瑜和黎初月不同,并不是从很小就开始接触昆曲。她只是参加艺考前,突击学习了几个月,为了考上大学而已。   现在钟瑜刚好可以趁考研的机会,去尝试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。   眼下她们已经是大三下学期了,每个人都要开始为毕业后做打算了。   钟瑜也问起黎初月的计划:“小月儿,你毕业后有什么想法吗?”   黎初月浅浅一笑:“我争取考进剧团,早点赚钱吧。”   正式开学前的这一周,钟瑜天天窝在宿舍里踩缝纫机,黎初月则在认真背剧本和台词。   这一天,是黎初月和薄老太太约好,去她家里唱昆曲的日子。   薄骁闻特意开车来接她,打算顺路跟她一起回去看看奶奶。   到了二月底,北京的气温明显回升,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春天的气息。   黎初月手里捧着一束花,弯身坐进薄骁闻的车中。   “这花颜色搭配得还挺好看?”薄骁闻侧过身道。   黎初月微微一笑:“送你啦。”   “送我?”薄骁闻确实没有想到。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笑着点头,“我听说,大部分男人一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,都是在自己的葬礼上。我呢,不想让你等那么久!”   “我谢谢你。”   薄骁闻眼皮一掀,声音却十分温柔:“你这小丫头,就不能盼我点好。”   “我开玩笑的。”黎初月眨眨眼,“花是送给薄老太太的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一转头,视线落在花束上,“那你送得倒是很巧,我奶奶确实喜欢花。”   黎初月微微一笑:“新年第一次登门,总不好空着手。”   “想得还挺周到。”薄骁闻笑了笑,“我倒是真的有礼物送给你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不明所以。   薄骁闻松开安全带,回身从后座拿过来一个包装盒。   黎初月结果一看,居然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,随即迟疑道:“你这是?”   薄骁闻敛唇一笑:“你现在的手机,不是电池不耐用了么。”   “这……”算起来,黎初月之前那部手机也确实该退休了,频繁无缘无故地自动关机。   黎初月拿着手机盒子,几乎是没有犹豫,就直接开口,“我把钱转给你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似笑非笑地看向她,“怎么这么见外?”   黎初月却一脸认真:“平白无故地我不能收,你不收钱,我就不要。”   薄骁闻没料到黎初月对于金钱的边界感这么强。   他眼看着黎初月点开了两人的微信对话框,直接发来了转账,而后弯起唇角道:“记得收钱。”   薄骁闻抿抿唇,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直接发动了车子。   两人的车子一路向西,朝着薄老太太的别墅开去。   黎初月心里还是有些顾虑:“你这样直接来接我,是怎么跟你奶奶说的?”   “我当然说顺路啊。”薄骁闻一侧唇角轻抬,“怎么,你还想让我跟她说什么?”   黎初月努努嘴,没再出声。   两人在午饭后的时间,抵达了薄家位于京郊的别墅。   黎初月跟在薄骁闻身后进了院门。   两人刚走到别墅门口,就看到一个男人正从院子里面出来。   对于黎初月而言,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。   她之前从来没在薄老太太家里见过。现下不经意地一瞥,却发现他的长相,倒是跟薄骁闻有些许相似。   男人也是英挺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,穿着卡其色风衣,看上去要比薄骁闻年长个几岁。   黎初月凭样貌猜想着,他和薄骁闻长得有些像,或许是堂表兄弟之类的。   然而却见薄骁闻朝着这个男人点点头,轻轻喊了一声:“二叔。”   二叔?黎初月难免有些意外。   只见被薄骁闻唤作“二叔”的男人,也微微点头,而后视线迅速扫过黎初月,随即温声开口:“过来看你奶奶啊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应声。   “我今天还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二叔拍了拍薄骁闻的肩膀,“等有时间,我去你工作室坐坐。”   “好,随时。”薄骁闻微微颔首。   眼见着这位“二叔”慢慢走远,黎初月心有诧异,他和薄骁闻虽说年纪看上去有些差距,但绝对不像是两代人。   如果是叔侄的关系,那这个男人应该也是薄老太太的儿子,年龄上似乎差的多了点。  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里事,黎初月也并没有多问。  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,只见薄老太太早已经泡好了一壶雨前龙井等在那里。   “黎小姐来了啊。”薄老太太看见黎初月,脸上展开发自内心的笑容。   黎初月一边把花递了上去,一边笑着开口:“薄奶奶,给您拜个晚年。”   薄老太太伸手接过:“好久没听你唱曲儿了,我今天都有点迫不及待了。”   薄骁闻脱了外套,直接坐在了薄老太太旁边:“奶奶,今天我来跟您一起听。”   “呦?今儿个转性了?”薄老太太意味深长地抬起头,“你之前听过昆曲吗?”   “我不仅听过。”薄骁闻嘴角噙着一抹笑,“我还看过现场演出,《牡丹亭》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悄悄瞥了一眼薄骁闻,她当然知道,他说的就是她的那场期末汇报演出。   薄老太太好奇地问道:“那你看完了,有什么感受。”   薄骁闻若有所思地开口:“我记住了一句唱词,‘不到园林,怎知春色如许?’。”   言毕,薄骁闻轻轻靠在沙发上,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。   “奶奶,春天到了,等天再暖和一些,我找个风景好的地方,带你去踏青。”   薄骁闻讲这番话的时候,明明是在同薄老太太搭话,视线却是牢牢锁定在黎初月身上。   两人对视的一瞬,黎初月匆忙收回视线,顺势岔开话题:“薄奶奶,您今天想听什么?”   这一下午的时间,黎初月唱了几段经典的折子戏,一转眼黄昏将至。   薄家保姆过来提醒薄老太太,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。黎初月就起身识趣地告了辞。   薄老太太想安排司机送她,没想到薄骁闻直接站起身。   “奶奶,我送黎小姐吧,人是我接来的,现在我再送回去。”   薄老太太一脸疑惑:“小闻,你不留下来吃晚饭?”   薄骁闻状似不经意道:“不了奶奶,我工作室还有事,确实要先回去了。”   薄老太太迟疑片刻,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而后点点头:“也好,免得一会儿路上堵车。”   目送着薄骁闻和黎初月离开后,薄老太太眉心一皱。   她又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,沉思半晌,抬手招唤来了自己的生活秘书刘红。   刘红跟在薄老太太身边三十多年了,一直帮她料理日常各种大事小情。   薄老太太让刘红也坐下,给她倒上一盏茶,之后不紧不慢地开口。   “小刘,你去帮我查查这个黎初月的背景。”   “嗯?”刘红一时间不明所以,“这黎小姐不就是个大学生吗?还是您认识的陈教授介绍来的。”   “我要她详细的背景资料。”   薄老太太唇角一压,声音不怒自威:“出生在哪里,父母都是谁,家里是做什么的。”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  薄骁闻开车把黎初月送回了学校门口,告别时竟有些莫名地舍不得。   黎初月轻轻推开车门,凉气瞬间席卷全身。她朝他温温柔柔地说再见。   薄骁闻点点头,柔声开口:“回去记得换新手机,不然我想你的时候,都找不到你。”   春夜的晚风微凉,吹得人皮肤上阵阵颤栗。但薄骁闻的这一句话,却让黎初月心尖霎时热流涌动。   片刻,黎初月定定神、浅浅一笑:“那你记得在微信里点一下收款。”   “钱不用收了,我刚刚用来买票了。”薄骁闻笑着回道。   “嗯?买什么票?”黎初月一脸茫然。   薄骁闻唇线一敛:“我刚刚听你唱了两个小时的昆曲,这手机就当是我买的门票。”   “啊?”   黎初月愣了片刻,反应过来后,小声开口:“我唱了两个小时就换了你一部手机,那你这样有点亏啊。”   “不亏。”薄骁闻轻轻摇头,“是我赚到了。”   言毕,他低头看了眼腕表,叹气道:“我工作室还有事,不能陪你吃晚饭了,你回去自己吃点好吃的。”   “好,再见。”黎初月朝他挥挥手。   回到宿舍后,黎初月把新、旧两部手机都放在了桌子上。   她从抽屉里找到sim卡针,小心翼翼地从旧手机里挑出手机卡,放进了薄骁闻送她的新手机中。   两部手机通过无线的方式传输了资料,就算正式完成了“新老交接”。   其实黎初月这阵子也一直在想着换部手机,但还一直没有时间去研究幸好和性能。   按下旧手机关机键的那一刻,黎初月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不舍。   这部手机是她来北京上大学之后买的,里面存了很多她关于这座城市的最初记忆。   长城、故宫、□□广场,四合院的灰墙黛瓦,还有高楼林立的国贸CBD,好像就是她的一段青春岁月。   黎初月轻呼了一口气,把旧手机整整齐齐地放进抽屉里。   她知道薄骁闻一定不会收她的钱,如果再推辞下去,也只会显得过于矫情。   于是黎初月上网查了一下这部新手机的价格,果然是接近五位数。   她默默记下了数字,打算下次遇到节日,送他等价的礼物还回去。   日子转眼间到了三月份。   临近学校开学的日子,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   女生宿舍楼里,大家在走廊里碰到,都开始聊起了近期的八卦见闻。   “哎,你们知道吗?我听说寒假的时候,温亭书一直在咱们系里上课。”   “温-亭-书?是那个顶流大明星吗!特帅的那个!”   “他不是刚演了大爆剧,最近热搜上全是他。”   “对,就是他。之前系主任不是说有一部昆曲电影在筹备嘛,他应该就是男主角,估计这阵子在我们学校练习呢。”   “过年期间都在吗?好敬业啊!”   “据说是!看他微博近期的定位都是在北京。早知道我寒假就不回家了,说不定还能来个偶遇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黎初月从走廊里经过,听到女孩子们兴奋雀跃地谈论起温亭书,突然一怔。   想起了他们之前的几次相遇,心里莫名有些复杂,总觉得有点不真实。   黎初月一边想着,一边朝宿舍走去,刚走到门口,她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   凝神一看,屏幕上出现了“班主任”三个字。   电话那头,班主任叫她现在去一趟办公室。但她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,只是跟黎初月讲见面再聊。   不明原因的被老师约谈,黎初月心里难免有些忐忑。   整个学生时代,她不是那种喜欢往老师身边凑的人。   挂掉电话,黎初月换了身衣服就直奔办公楼,一推开门,发现办公室里正坐着七、八个人。   除了班主任外,居然还有系里面主管行政工作的领导。   这种阵势,让黎初月心里不免更加疑惑,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。   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带上办公室的门,回身再一抬头,竟然发现温亭书也坐在办公室最里面。   黎初月一惊。   今日温亭书穿着休闲卫衣和白球鞋,与以往的穿衣风格大相径庭,身边也只跟了一个女经纪人。   班主任看见黎初月进来,招手热情道:“初月来了啊,先坐。”   黎初月朝屋内众人点头问好,随后沿着沙发的边缘坐下了。   “初月寒假也没回家吧?”班主任关切道。   “没有。”黎初月笑笑,“一直在学校里。”   班主任又随便寒暄了几句,便直接切入主题:“初月啊,我之前在班里提过,现在有一部昆曲题材的电影正在筹备。”   “嗯,我知道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班主任继续说:“能通过电影来宣传昆曲,其实是一件好事。所以剧组那边找到咱们学院,院里面的领导也都比较重视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静静地附和着。   班主任笑笑:“现在呢,电影的主要演员已经确定了。但演员们毕竟不是戏曲出身,所以为了最终的呈现效果,可能会需要一些专业的替身。”   黎初月大概听明白了意思,于是开口道:“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?”   班主任点点头:“我们挑选了系里几个形象出色的学生,发了舞台影像资料给到剧组那边。”   班主任一边说着,一边拍了拍黎初月的肩膀。   “现在剧组那边觉得你跟出演女主角的演员,在身材和气质上比较相似,希望你能来做女主角的替身。”   女主角的替身?   班主任接着解释:“主要是完成一些昆曲的演唱,还有舞台上的身段这样的镜头,对你来说应该不难。”   虽然班主任用了商量的语气,征求她的意见。但黎初月知道,这么多领导在场,她也不能够拒绝。   这部电影本身就是大制作,学校又给做背书,或许在外人看来,其实算是个极好的美差。   见黎初月没接话,班主任直接询问起了她的想法:“初月,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   黎初月思虑片刻,一脸认真道:“像这种替身演员,有片酬吗?”   她话音一落,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  在这种情景下,若是别人,可能会说一堆漂亮的场面话,但黎初月却是如此的坦白和真诚。   这时候,坐在温亭书旁边的经纪人开口。   “这样,黎小姐,我们留个联系方式,再详谈一下合同的事宜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,反正是有钱赚的活儿,她也没理由不接,便真诚道了谢。   和老师们告别后,黎初月一边走出办公室,一边又跟温亭书的经纪人简单聊了两句。   她这才知道,原来温亭书的经纪公司,也是这部电影的主要投资方之一。   黎初月和经纪人互加微信的时候,温亭书也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。   他弯起笑眼看向黎初月:“黎同学,我们也加一个吧,过阵子就要合作了。”   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懵。   她完全没想到温亭书竟会跟她要微信,只是下意识地展示了自己的二维码,也没去多想。   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,时间已经临近中午。  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,黎初月下午有一节专业课,她便想着中午就在食堂简单吃一口饭。   刚走到半路,手机铃声再次大作。   黎初月本以为是钟瑜打电话叫她帮带饭回宿舍,但接起来时,却是一阵清澈有熟悉的男声。   听筒那边,薄骁闻柔声说:“中午一起吃饭啊。”   黎初月愣了一秒,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,而后笑道:“今天估计不行,我下午还有课。”   “就在你学校附近吃,不会太久。”薄骁闻又说,“我们好几天没见了。”   黎初月忽觉耳尖一热,抿了抿唇:“你现在在哪?”   薄骁闻淡淡道:“你们学校门口。”   “行吧。”黎初月挂掉电话,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。   两人在学校门口的东北小饭馆见了面,地点是薄骁闻选的。   薄骁闻一身精致的衬衣,坐在空间局促的苍蝇小馆里,画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   黎初月有些好奇地笑道:“怎么会选这里?”   “你刚说下午有课,我临时在手机上搜的。”薄骁闻如实回答,“我看这家店的评分最高。”   “哦,是吗?”黎初月也点开了美食点评app,“之前还真没有注意过。”   薄骁闻一垂眼,就看到黎初月已经换上了新手机。他顺势把自己的手机也拿出来,放在了桌面上。   两个人的手机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和型号。   黎初月有些诧异:“我们是完全一样的吗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回道,“我也没关注现在流行什么手机,就让助理帮我买的同款。”   黎初月扫了眼并排放置的两部手机,而后笑笑:“我准备买个手机壳,跟你的区别开来。”   谈笑之间,薄骁闻刚刚提前点好的菜已经陆续上桌。   锅包肉、地三鲜、东北乱炖、酸菜白肉、酱骨架、家常凉菜、雪衣豆沙,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满一大桌。   薄骁闻一看就没有在东北饭馆点菜的经验,他把菜单上的招牌菜全部点了一遍。   黎初月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盘子,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这恐怕再来十个人都够吃了吧!”   薄骁闻唇角轻抬,把筷子递给了黎初月:“先吃吧。”   因为下午要赶时间上课,两人这顿饭吃的有点匆忙,饭毕就在校门口分别了。   黎初月进了学校,薄骁闻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。   他正要发动车子,突然间,手机的提示音响起。   “叮。”   薄骁闻一愣,他好像设置的并不是这种短信声音。   薄骁闻扫了一眼屏幕,一条新的微信涌入。   温亭书:[黎同学,以后请多多指教。我这阵子都会在北京学习。]   薄骁闻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屏幕,突然发现这个手机界面无比陌生。   他迟疑一瞬,猛然反应过来,这是跟黎初月拿错手机了?   就在薄骁闻正准备给黎初月打电话的时候,她的来电就过来了。   电话接通后,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,默契地都没有说缘由。   片刻后,薄骁闻温声开口:“你在哪栋楼上课,我过去。”   “不用了。”黎初月笑笑,“我刚走到学校门口,就刚刚我们分开的地方。”   “那好,我现在过去。”薄骁闻把车子熄了火,迅速下了车。   两人在学校门口互换了手机。   黎初月拿着自己的那部,摇摇头:“看来,我要尽快买个手机壳了。”   薄骁闻帮她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,淡淡一笑:“快回去上课吧。”   互道再见后,薄骁闻再次步行回到车中。   他把换回来的手机,随手扔在了副驾上。   这一瞬间,薄骁闻骤然想起了刚刚不经意间,在黎初月手机上看到的那条微信。   发来微信的人,叫温亭书。   她能和‘温亭书’有什么关系呢?   薄骁闻犹豫片刻,直接打开了自己的微信页面,在好友列表里找到了“温亭书”这个名字。   温亭书现在的头像,确实和刚在黎初月屏幕上看到的一样。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就是一个人。   沉思半晌,薄骁闻指尖一动,在他和温亭书对话框里打下了一行字。   薄骁闻:[来北京了?]   一小时后,薄骁闻把车子停在了四环附近的一家摄影棚门口。   温亭书戴着巨大口罩的温亭书,和自己的助理告别后,匆匆忙忙地上了薄骁闻的车。   车中,两个男人并排而坐。   副驾位的温亭书摘下口罩,转身看向薄骁闻,笑着轻声唤了一句。   “表哥。”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  温亭书喊了一声“表哥”,薄骁闻也轻应一声:“嗯”。   薄骁闻把手指搭在方向盘上,声音温和的开口:“是什么时候来的北京?”   “来了有一个多月了。”温亭书笑着回答,“知道表哥你很忙,就没有去找你。”   “现在住哪了?”薄骁闻语气依旧淡淡的,“酒店么?”   “没有。住我东直门的那套公寓,交通挺方便的。”温亭书答道。   薄骁闻点点头,随即发动了车子,在车载导航里输入了温亭书刚提到的公寓地址。   事实上,薄骁闻和温亭书两人,的确是亲表兄弟,有真正血缘关系的那种。   他们俩的母亲是一对亲姐妹。一个叫苏夏、一个叫苏秋。   想当年沪上苏家,也是传承几代的书香门第,远近闻名。苏夏、苏秋姐妹俩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,也都是天生有一副好嗓子。   姐姐苏夏考进了文工团。妹妹苏秋则不顾家人反对,签约了当时的一家私营唱片公司。   不同的人生选择,也让两姐妹之后的嫁人、生子,走了不同的路线。   姐姐苏夏嫁给了薄崇,成了地位显赫的薄家长子儿媳妇,也生下了薄骁闻。   而妹妹苏秋,则是和自己唱片公司的同门师兄一见钟情,歌坛的“金童玉女”相恋传出一段佳话,后来就有了温亭书。   薄骁闻和温亭书表兄弟两人,一个从小生活在北京、一个成长在上海。   虽然都是衣食无忧,集万千宠爱一身。但在性格、习惯等方方面面却是大相径庭。   就比如薄骁闻口中叫的“姥姥”,温亭书就喊作“外婆”。   按说,表兄弟两人年纪相仿,应该关系很亲密,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这样。   薄家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的孙子跟表弟一家走得太近。   薄老太太总觉得苏秋那一家子人都是抛头露面的娱乐圈戏子,那个圈子乌烟瘴气的,所以打心眼里瞧不上。   而薄骁闻为了照顾奶奶的情绪,表面上也确实不怎么跟温亭书联络来往。   久而久之,表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培养起来。   以至于薄骁闻京圈里的朋友们,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表弟是当红明星。   不过薄骁闻和温亭书两人虽不交心,但是该有的客气和礼数,都一并不少。   这些年岁数都长了一些,交流反而比之前多了起来,关系也亲近了一些。   ……   薄骁闻一边开着车,一边跟坐在副驾上的温亭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:“去我们家坐坐吗?”   “不了不了。”   温亭书赶紧摇摇头:“其实我是很想去看看姨父的,但你们家那位‘太后娘娘’老佛爷,我实在心有畏惧。”   薄骁闻知道薄老太太的脾气,表示理解地点点头。   随后,他又侧眸看下温亭书,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起:“这次来北京,是拍戏么?”   温亭书如实解释:“我之前接了一部昆曲题材的电影,最近这阵子,一直在首都艺术学院里上课,集中学些基本的戏曲知识。”   听到“首都艺术学院”这几个字,薄骁闻动作微顿。   半晌,他缓缓应了一声“嗯”,也倒是没再多问。   温亭书以为,薄骁闻只是对拍戏这些事情不感兴趣,所以换了个话头:“表哥最近工作忙吗?”   “还好。”薄骁闻抿抿唇。   温亭书寒暄起来:“听我妈说起过,表哥你的那个建筑工作室,搞得有声有色,她还让我多跟你学习呢。”   薄骁闻笑笑,随即把车子停在了路边。   两人聊天之际,车子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到了温亭书的公寓楼下。   薄骁闻转过头,淡淡一笑:“你在北京有什么需要,随时联系我。”   温亭书唇角轻抬:“放心吧表哥,我不会跟你客气的。”   “哦对了,表哥。”温亭书又道,“我前阵子听说,你快跟朱小韵订婚了,是真的吗?”   薄骁闻眉心一蹙,语气冷冷道:“没有这回事。”   三月中旬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。   薄骁闻、霍煊、陈奕他们圈子里的朋友,约了一场高尔夫。   几人常去的那家国际高球场,每到冬天都会闭店养护草坪,不接待客人。   所以算起来,他们也有快两个月没有打球了。今日这也是几人新年第一次下果岭。   打高尔夫,算是这帮公子哥们为数不多的健康活动了。   今天的这场球,是带一点赌注的玩法。就跟打牌、搓麻将一样,每一杆每一洞都明码标价。   金额倒是不多、主要怡情为主。   薄骁闻的球技一向不错。以往这种局,他都能稍微赢一些小钱,然而今天却不知为何,全程毫无手感。   连霍煊都忍不住笑他:“怎么骁闻,有心事?”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  “我的手,能不能牵你的手?”   薄骁闻话音一落,黎初月的心跳忽然就那样漏了一拍。   细细想起来,他们两个人从去年冬天认识以来,确实从未牵过手。   不过这一次,薄骁闻并没有给黎初月犹豫的机会,他直接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。   女孩子的手白嫩纤细、柔弱无骨。薄骁闻小心翼翼地攥着,生怕一用力就会折断似的。   既然牵起了这只手,他便也不想再轻易松开。   黎初月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爬上一抹绯红,为了稍微掩饰下心底的那丝慌乱,她有意岔开话题。   “像你读的这种美国藤校,是不是很难申请到?需要成绩很好吧。”   “那倒也不一定。”薄骁闻云淡风轻地回道,“花钱也可以,给学校捐栋楼就行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止不住地笑出声来。也不知道这男人哪句是真的、哪句是假的。   而薄骁闻语气却认真起来:“说真的,我是学建筑的,有时间的话,希望世界各地都能多走一走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道:“我之前一直是在美国读书,后面有机会还是很想去欧洲再深造一下,那边有更悠久的建筑史、也有更多样的建筑风格。”   黎初月微笑着静静地听着。   随后,薄骁闻一本正经地提议:“不如这样,等你明年毕业,我们一起去欧洲吧,你就找个欧盟的国家留学,如何?”   黎初月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你知道,我学的可是中国戏曲呀!去国外能念什么专业呢。”   “......”   两人沿着校园的小路来来回回地散着步。   黎初月忽然想到自己接了电影替身工作的事,于是跟薄骁闻说起:“对了骁闻,我下个月要进个剧组。”   “你是要拍戏么?”薄骁闻显得有些意外。   “也不算是。”黎初月摇摇头,“我只是给人家做替身。”   而后,她又如实补充道:“是一部昆曲题材的电影,导演和主演都是大牌明星,我主要是替女主角完成一些舞台表演和专业演唱的内容。”   “昆曲电影?”薄骁闻抬眸,忽然想起了之前温亭书也跟他提过。   “嗯。”黎初月微微颔首,“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还不太清楚。”   薄骁闻沉默半晌,沉声道:“你以后是想在娱乐圈发展吗?”   “不想。”黎初月坦诚地回答,“我知道没有那个资本,也无福消受那种光鲜。”   薄骁闻淡淡一笑:“没看出来,你这人还挺佛系。”   黎初月垂下眼帘:“我确实没有什么远大的梦想。现在呢,就是希望顺利毕业,然后找到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,安稳地过日子。”   “这个听起来并不难实现。”薄骁闻轻轻揉了揉黎初月的头发。   片刻,他又道:“进组要多久?是去哪里呢?”   黎初月认真回答:“大概是上海和横店吧。我只是拍一些舞台替身的镜头,最多不超过一个月。学校里特批,还可以当做是实习抵学分的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没再多言。   黎初月挑了个周末,去经纪公司那里签了电影合约。   剧组给她开的是日薪,按最终拍摄天数结算报酬。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。   无论是电影拍摄期、宣传期、还是上映期,黎初月都不能公开自己的替身身份。   其实黎初月本来还有疑惑,像这种大制作电影,在舞台演唱的部分,完全可以邀请昆曲届的大腕名角来录制,为何会选择她这种在校学生?   签了保密协议她才明白,原来剧组不仅是要“替身”,还要替身演员能“隐身”,不得喧宾夺主。   不过这对于黎初月来说倒是无所谓。   她既不想以此出名、又不想趁机蹭热度,只是安安静静地收钱办事就好。   日子转眼到了四月。   黎初月跟学校请好假,便出发去了上海的剧组。   和她一起同去的,还有系里面一位负责教学的女老师。   首都艺术学院算是这部电影的合作单位,女老师的身份就相当于艺术指导的角色,她会给剧组在昆曲专业内容上做一些把关。   因为这一层合作关系,黎初月的待遇也比一般的替身演员要好得多。她的食宿标准都和电影的主要演员一样。   到了上海之后,黎初月和女老师一起,入住了剧组指定的一家五星级酒店。   她们要先在这里完成舞台表演和录音的工作,之后再去横店实景拍摄。   当晚便是剧组的开机宴。   黎初月又一次见到了温亭书。他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。   温亭书这个人很奇怪,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他,脸上永远挂着笑容,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。   他像是老朋友一般,跟黎初月亲切地问好。   “黎同学好久不见。哦不,或许我应该喊你一声‘黎老师’,接下来的昆曲专业内容,还请你多多指导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这样说,我也应该喊您一声‘温老师’,关于表演和镜头拍摄方面,也请您不吝指导。”  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。   开机宴上,温亭书担心黎初月和女老师不适应这种场合,贴心地把她们俩的座位,安排在了自己旁边。   席间,温亭书一直特别照顾黎初月两人,帮她们介绍往来敬酒的各类人士。   宴席吃到一半的时候,黎初月收到了薄骁闻的信息。   薄骁闻:[到了么?还顺利吗?]   黎初月今日下飞机就开始忙起来,确实没顾得上联系薄骁闻。   这会儿,她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,只得暂且先给薄骁闻回复了一句:[有点忙,晚些说。]   这顿饭虽说是剧组的开机宴,但电影的女一号和女二号却都没有现身,现场也没有人提起。   黎初月难免觉得好奇,不过也并没有多去追问。   剧组的行程安排得很满。   开机第一天的一大早,黎初月就化了戏妆,被拉到了上海的一家颇有年头的剧院。   今天要拍她和男主角在舞台上表演昆曲的戏份。   为了让真正的女主角少拍一点镜头,黎初月只能一遍一遍地唱。一出折子戏恨不得唱上几十遍。   近景、远景、大全景,360度都要通通拍上,以便后期剪辑出合适的镜头。   这几日拍下来,其实进度还算顺利。   只不过黎初月兢兢业业地当了几天替身,还不知道出演女主角的演员,到底是何许人也。   全剧组的进度都在迁就这位女主角的时间,想来她的背景,未免过于厉害了。   不过虽然女主角在昆曲表演部分用了替身,但男主角温亭书却坚持亲自上阵。   温亭书和黎初月两人换上戏服、扮好戏妆,往舞台上一站,别说,还真的颇有几分昆曲金童玉女的感觉。   温亭书笑言,自己之前在学校里认真进修了三个月,总是要有点成果。   他的态度十分真诚,经常说道:“我演的是一代昆曲大师,如果连我自己都一知半解,怎么能传达出人物的信念感。”   连续几天磨合下来,黎初月甚至觉得,温亭书像是有多年功底一样,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。   两人就这样慢慢变得熟悉起来。   拍戏间隙,黎初月忍不住打趣:“温老师,你是不是一个找不到任何缺点的人?”   温亭书闻言,眉眼都含着笑:“黎老师,看来你还是要再好好了解我一下。”   ......   总体而言,黎初月这几天在剧组过得还算不错。   好吃好喝,就是累。   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起来化妆,晚上十二点以后才能收工。如此的工作强度,难免让人吃不消。   这阵子,每次薄骁闻给黎初月发微信,问她在干嘛。   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收到她的一句回复:“在忙,晚点聊。”薄骁闻便也就不再打扰。   这一日,黎初月收工又是凌晨。   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酒店房间后,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,闭上眼睛小憩。   忽然间,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。   黎初月吓得一激灵,而后懒洋洋地拿起手机瞥了一眼,发现是一条来自薄骁闻的微信。   薄骁闻:[还在忙么?]   黎初月点开对话框,伸出手指打字:[刚回酒店,要打电话吗?]   薄骁闻:[好。]   看着这条信息,黎初月浅浅一笑,便直接回拨了微信语音。   然而想不到,薄骁闻那边却立刻挂掉了通话。片刻,薄骁闻发来一行字。   薄骁闻:[开视频,想看看你。]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  这些日子以来,黎初月已经慢慢开始适应了剧组的生活。   眼看着上海的拍摄即将结束,整个剧组准备着转场横店。   就在上海行程倒数第二天的时候,电影的女二号演员才姗姗来迟。   黎初月是在酒店吃午餐时遇见她的,意外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。   温泉局上见过的,女明星“陈娇娇”。   两人在前阵子霍煊的别墅里,很巧地有过一面之缘。   当时霍煊家里整个停电,黎初月还在浴室里,扶起过陈娇娇。   不过这个小插曲,黎初月并不确定陈娇娇是否还记得。然而陈娇娇见到她,却是出乎意料地展开笑颜。   “黎初月,这么巧?”陈娇娇的语气是黎初月记忆当中的娇软。   黎初月也笑着点点头:“很高兴又见到你。”   “其实见到你我一点也不意外!”陈娇娇接着开口,“漂亮到一定程度的女孩子,总归是逃不过娱乐圈的。你这次演什么角色?”   “我只是替身演员,负责女主角的昆曲演唱部分。”黎初月如实答道。   陈娇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   在黎初月的印象中,陈娇娇是非常高傲的,但这一次她却是意料之外的热情。   “黎初月,你进组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?明天就去横店了,那里不比上海,买东西不那么方便了。”   黎初月不解:“这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吗?”   “你没进过组吧?”陈娇娇撇撇嘴,“防蚊水、折叠椅、雨伞等等都要随身带上,这季节是回南天,防潮的装备也要有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确实有些茫然。   “你一会儿跟我去我房间吧,我那有些多余的,让我助理拿给你。”陈娇娇直接提议道。   黎初月犹豫片刻,最后还是点点头:“那就麻烦了。”   或许这些东西对于陈娇娇来说,都是无关紧要的。黎初月觉得人家一番好意,拒绝了反而显得生分。   两人饭毕,乘电梯直接来到了陈娇娇的房间。   陈娇娇住在酒店次顶层的行政套房。房间是一间卧室、附带一间会客厅的格局。   令黎初月意想不到的是,陈娇娇居然把酒店的床单和被罩四件套,都换成了自己的。   除了这些之外,写字台上还有很多咖啡机、电热锅之类的小家电。   一眼望过去,整个房间粉粉嫩嫩,床上甚至还有一个‘玲娜贝儿’玩偶。   黎初月笑笑:“陈小姐,你的房间挺有生活气息的。”   “叫我娇娇就行。”   陈娇娇倒是习以为常:“像我这种一年到头都漂在剧组拍戏的人,自然是要想办法把酒店过成家的样子。”   黎初月了然地点点头。   这阵子,她是深切感受到了,其实哪一行都不容易,哪怕是光鲜亮丽的娱乐圈。   陈娇娇的助理把要给黎初月的防蚊水、防潮垫都整理好,放在一个巨大的手提袋里递了上去。   黎初月接过道谢后,本想着直接告辞、不再打扰的。   没想到陈娇娇又挑起话头:“初月,你知道这部戏的女主角是谁吗?”   “不知道呢。”黎初月如实回答,“其实我也挺好奇,已经开机了这么久,女主角还没有出现过。”   “这倒也不奇怪。”陈娇娇摇摇头,“连我这个女二号,也是昨天才定下来的。”   “这样么?”黎初月有些意外。   陈娇娇解释着:“跟我同时拿到女二号剧本的女演员,大概少说有4、5个吧,大家各显神通,背后其实都是资本博弈。”   对于陈娇娇的坦诚,黎初月听得一愣一愣的。   陈娇娇继续说:“像这种奔着国际大奖去的电影,恐怕连一个没台词的龙套都要争破头,何况是女主角。”   听她这样讲,黎初月不免对尚未露面的女主演员,更多了几分好奇。   陈娇娇留黎初月在房间里,两人又喝了一杯咖啡,聊了一会儿天。   黎初月这才慢慢感觉到,陈娇娇虽然外表傲娇,但其实还是个小女孩的性格。   陈娇娇随口讲了一些剧组的潜规则和禁忌事项,倒是让黎初月收益匪浅。   女孩子间的友谊,很多时候都是通过聊八卦建立起来的。   一下午聊下来。黎初月和陈娇娇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好姐妹。   直到黄昏日落,黎初月才起身说再见,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  直到走出电梯、回到房间很久之后,黎初月的心口还是砰砰地跳。   她的周身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气息,嘴唇上也浸满他的温度和味道、又僵又麻又酥的。   这是黎初月人生中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,悸动之余,竟然还有一丝不知羞耻的意犹未尽。   完了,她上了贼船,下不来了。   黎初月想着想着,脸上就不自觉地烧了起来。她赶紧跑到洗手间去用冷水洗脸。   水管中的流水声哗哗,她随意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,也在这个时候,“滴”了一下。   黎初月拧上水龙头,抽了张纸巾擦干手。这才点开了手机,发现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薄骁闻的微信。   薄骁闻:[有点想你了,所以就来了。]   这一条信息,让刚刚恢复平静的黎初月,心潮再次汹涌。   她深吸口气,打开对话框,故作镇定地回复:[哦,要在上海待几天呢?]   薄骁闻:[我现在就要去机场了。]   薄骁闻:[就是过来看看你。]   黎初月盯着屏幕,嘴角忍不住地上扬。就在这时,房间的门铃突然想起。   “叮咚。”   门外响起了女老师的声音:“初月,都收拾好了吗?”   黎初月赶紧熄灭屏幕,走过去打开了门,只见女老师已经拉着旅行箱站在外面。   “都收拾好了,我们可以出发了。”黎初月回道。   剧组今天要集体转场横店。   黎初月昨晚就整理好了随身物品。这会儿,她和女老师一起下了楼,去乘坐剧组的商务车。   其实按照合同和剧本,黎初月在横店实景拍摄的戏份并不多。   作为女主的昆曲替身,她只有几场在园林里练嗓子的戏份,并没有其他的内容。   原本拍完这些镜头,黎初月已经打算订票回京了。   但因为出演女主角的演员迟迟没有现身,导演便让黎初月多留几天,免得后期有内容需要补拍。   虽然这几天黎初月没有什么拍摄任务,但她还是每天都坚持去片场。   一方面是女老师要在现场指导,黎初月也总不好一个人待在酒店里睡觉。   另一方面,黎初月也很想观摩,像这种高投资、大制作的电影,究竟是怎么拍摄的。   事实上,剧组确实财大气粗。   电影里需要的场景,例如戏班子大院,都是斥巨资临时搭建的,也就是用一次就拆。   黎初月每天跟着女老师跑来跑去,帮她打打下手、协助编剧修改剧本上的昆曲内容,也算是收获颇丰。   闲暇之余,陈娇娇也经常约她去房间里聊天。   两人偶尔点杯奶茶、去街边小馆子吃点好吃的,日子过得十分惬意。   陈娇娇上镜要严格节食,但她愿意看着黎初月吃。还声称这叫“望梅止渴、指雁为羹、画饼充饥。”   唯一不太顺利的,就是女主角迟迟不来。   黎初月随时都做好了打道回府的准备,行李箱放在那里,拎上就能走。   想不到这一天一大早,她突然接到了副导演的电话。   电话里,姓宋的副导演让黎初月赶紧准备准备化妆候场,说是出演女主角的演员来了。   神神秘秘的女主角终于要现身,感觉整个剧组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。   这种气氛一渲染,让平时不怎么八卦的黎初月,也难免好奇起来。   今天要补拍一场女主角在戏园子里开嗓的戏份。   黎初月在酒店里上了戏妆,换好了戏服,做好了一切准备。   实际上,镜头拍得更多的是她的远景,特写也都是手部和身段,她的这张脸是不会出现在荧幕里的。   到了片场之后,现场氛围与平日完全不同。   女主角的团队开来了一辆大型豪华房车、外加两辆中巴车,场面略微夸张。   围在她身边的经纪人、助理、化妆师、服装师、营养师林林总总有几十人。   原本各司其职的片场,一下子变得无比热闹。   这时候,女二号陈娇娇也化好妆、坐着保姆车过来了。她一下车就对这场面嗤之以鼻。   “好家伙,原来女主角是她!”   陈娇娇径直走向黎初月,吐槽的心思就上来了:“我看慈禧太后出街,大概也就这个阵仗了。”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  黎初月按下薄骁闻的电话后,听筒里嘟嘟声持续传来。   大概十几秒过后,薄骁闻接起电话,一声“嗯”,音色中带着说不清的诱惑。   “在家么?”黎初月笑着问道。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又轻应一声。   “那视频吧。”这是黎初月第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。   “好。”薄骁闻挂掉电话,直接发起了视频通话。   视频接通后,两人在屏幕里又看见了彼此。   薄骁闻今日穿的是一件黎初月没见过的睡衣。白色的缎面材质,封边是黑色条纹。   他的鼻梁上少有地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显得整个人斯文矜贵,又有一点点性.冷淡风。   黎初月把头凑近了屏幕,笑道:“薄骁闻,你抬一下左手吧。”   “现在?”薄骁闻不解,但还是照做。   黎初月点点头,又道:“你再转转脖子,记得向左转。”   “你想玩什么呀?”面对黎初月没来由的要求,薄骁闻一点也没有不耐烦,乖乖地又按她说的做。   黎初月轻叹口气:“你这也没被绑架啊。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发个猫咪的表情包,完全不是你的风格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淡淡一笑: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那猫有点像你而已。”   黎初月听罢,又退出界面看了一眼那只猫,撇撇嘴:“哪里像?”   薄骁闻一侧唇角轻抬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   他看了看视频里的黎初月,发现她身后是一个旅行箱,床上还散落着几件没来得及叠起的内衣。   “是明天回来吗?”薄骁闻问。   “嗯,是的,明天的飞机。”黎初月微微抿唇,“感觉出来很久了,都不知道学校里什么样子了。”   黎初月这句话还没有说完,两人的视频,就被她手机上的一通来电打断。   黎初月垂眸一看,来电的人,竟是疗养院里一直负责照料母亲黎雅的方护士。   方护士说,黎雅的年度体检安排在了明天。   因为黎雅临时加了一个无痛胃镜的项目,涉及到麻醉需要家属签字,想问问黎初月能不能赶过来。   黎初月本来订的是中午的航班,这样一听,她赶紧联系航服,改到了明日最早的一班。   翌日天还没亮,她便直奔机场。   这次黎初月算是轻装上阵,也没买什么特产回去,就随身拉了一只22寸的旅行箱。   她觉得现在网购发达,想要什么都可以在网上买到,倒没必要自己大老远地背回去。   现在正是清明节前后,黎初月只在机场买了几盒应景的老字号青团。   这是她从小就很喜欢吃的点心,软糯香甜,很想跟身边的人分享。   今日天气晴朗,航路格外顺畅,航班比原定时间还提早到达。   一下飞机,黎初月就准备直奔黎雅的疗养院。但她刚打开叫车软件,屏幕上便弹出一条微信。   薄骁闻:[落地了?]   望着这三个字,黎初月脸上不自居地漾起笑容,被人默默惦记的感觉,原来是这么美好。  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,迫不及待地用指尖,在对话框里快速打出了一个“嗯”字。   昨晚两人后来视频聊天的时候,黎初月只是随口提了一下航班时间,没想到薄骁闻竟然认真地记下了。   紧接着,薄骁闻的信息又弹了出来。   薄骁闻:[我在出口等你。]   黎初月一惊,迅速打字:[你是来机场了吗?]   薄骁闻:[来接你,送你回学校。]   黎初月拉着行李的手忽然一紧。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,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   她现在并不是要回学校,而是要去疗养院,陪母亲黎雅体检。   此前黎初月完全没想过薄骁闻会来接她,这让她一时间难免有些犹豫。   扪心自问,黎初月还没有做好把母亲的情况,如实告诉薄骁闻的准备。   两人才刚刚开始深入了解,她也并不能够完全确定薄骁闻的态度。   黎初月一边走一边纠结,直到耳边出现了薄骁闻熟悉的清澈嗓音。   “月儿。” 第30章第三十章   自从黎初月开始准备考驾照之后,薄骁闻觉得自己似乎是多了一个人肉车载导航。   她坐在他的副驾上,看着风挡玻璃前面的各种路标,就宛如自动语音模式般地开口:   “前方有禁停标志,该路段禁止一切车辆停放。”   “前方是窄桥标志,提示路面变窄,请谨慎行驶。”   “前方是学校路段,要注意儿童,减速慢行。”   薄骁闻一边开着车,一边听着黎初月的“播报”,听了一会儿,嘴角的笑就压不住了。   他稍稍侧过头看向黎初月,笑着道:“你再这样下去,我感觉我都可以把导航软件卸载了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这才惊觉自己太过投入,忽然有些不好意思,赶紧解释。   “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考科目一了嘛,有点着急。”   “别紧张,这种考试很容易的。”薄骁闻温柔安慰道。   黎初月轻轻摇头:“你知道,我初中就开始念艺校了,其实没有那么擅长考试。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像你这样,认认真真地学这些交通标志和规则是没错的,将来开车的时候都能用得上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充满信念感的点点头。   见这姑娘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,薄骁闻忍不住拿她打趣:“我表弟最近有找你吗?”   黎初月听罢,笑眼弯起:“那倒是没有,不过......”   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你和温亭书居然真的是表兄弟,完全想象不到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答道,“但其实除了家人,并没有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。”   “哦?”黎初月有些意外,“连霍煊他们也不知道吗?”   薄骁闻摇摇头:“我从来没有提过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抿唇笑笑:“怎么?难不成是怕你的那些朋友,托你要签名不成?”   这下薄骁闻倒是眉心蹙起:“温亭书他有那么红吗?”   “当然有!”黎初月认真回答,“你不知道他有多招现在的小姑娘喜欢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回了个单字,“不过霍煊应该也认识他,我表弟在北京的房子,跟霍煊是邻居。”   “这么巧。”黎初月有些意外。   “嗯,听霍煊提过一句。说是他们小区门口,经常有那种狗仔蹲点。”   薄骁闻接着说起:“狗仔是为了拍温亭书,但好几次却误拍了霍煊,霍煊也很发愁。”   黎初月忍不住笑起来。   原来上流社会的圈子,有时候可能就这么小。几个人之间,都免不了有一些共同的朋友。   随后,黎初月又若有所思地开口:“你和温亭书......你们两个人完全不像。”   “哪里不像?”   “哪里都不像,性格最不像。”黎初月坦白道。   “是么。”薄骁闻唇角一抬,“那你倒是说说,你更喜欢哪种性格?”   黎初月眨眨眼:“你想听实话?”   这阵子,黎初月都在狂刷科目一考试的习题,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考之前。   做过几遍题库后,她发现自己的模拟考试,连续几次都能得100分了。   黎初月这才稍稍放下心,处理起手头的其他事情来。   从剧组回来后,黎初月还没有去薄老太太那唱过昆曲。   黎初月之前曾发过一句节日问候,但薄老太太那边并没有回复,两人就这样断了联系。   这份工作毕竟是学校里的陈教授介绍的,不管日后她和薄骁闻会怎样发展,工作总是要善始善终的。   然而还未等黎初月主动联系,陈教授倒是先打来了电话。   电话那边,陈教授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,先是询问了黎初月在剧组是否顺利,寒暄许久迟迟也不肯进入正题。   黎初月轻声细语道:“陈教授,您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吧?”   陈教授停顿片刻,犹犹豫豫还是开口:“初月,那个薄家老太太那边,以后你就不用再去了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懵。   陈教授担心她的情绪,赶紧解释:“可能是老太太最近忙,没空听曲儿了,也就不再找人去唱了,你也别多想啊。”   “嗯,好的,没关系的。”黎初月回答得坦然,声音十分平和。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  这是薄骁闻第一次,在黎初月面前说出了“女朋友”三个字。   楼顶天台的风呼呼地吹,但黎初月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,她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。   这算是告白吗?   黎初月抿抿唇,对着屏幕的那一边浅浅一笑:“你刚刚说什么,我没听见。”   薄骁闻盯着黎初月的眼睛,勾起唇角,又道:“你就做我女朋友吧,黎初月。我好像没有办法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了。”   他的声音低低的、柔柔的、但又是那么的笃定。   这句话透过黎初月的耳膜,传至五脏六腑,最终直击她的心尖。   那一瞬间,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实。   对于她和薄骁闻的这段关系,黎初月一直顾虑重重、也束手束脚,时常纠结那些浮于身外的种种客观条件。   她的潜意识里也一直有一个“泼冷水”的声音:“你们不合适、你们门不当户不对、你搞不定他的家人、你们在一起没有未来......”   但此刻若是抛开一切杂念,回归本质,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。   她只不过是在她二十岁这年,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她喜欢的男人。更幸运的是,这个男人,也恰好喜欢她。   黎初月几乎是在这一瞬间,便豁然开朗。   现在的她,只想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,抛开一切杂念,抛开那些家世、背景、财富、地位。   单单只与薄骁闻这个人本身,自由地、平等地、热烈地、刻骨铭心地,奋不顾身地,爱一场。   不纠结得失、不计较结果。   黎初月不知道,若干年后再回想起现在的决定,自己是否会后悔。   但她知道,眼下她如果不勇敢地迈出这一步,她下一秒就会后悔。   两人的视频通话,尚在接通中。   薄骁闻见黎初月那边没了动静,便又低声开口:“怎么了,月儿?”   黎初月停顿片刻,对着摄像头撇撇嘴:“你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告白,是不是也太没有仪式感了。”   “怎么会?”薄骁闻笑笑,“你现在是在楼顶的天台,对么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“那你抬头看看。”薄骁闻调转了摄像头的方向,“你看天上的月亮、还有那些星星,不都是我们的见证者。”   黎初月瞬间被他的想象力逗笑。   但薄骁闻的语气却变得郑重其事:“月儿,我可不可以现在就去见你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怔,只是一瞬变恢复理智,“不行。寝室要锁门了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免不了轻笑一声:“行吧,你先乖乖准备考试,等我去接你。”   黎初月挂掉了和薄骁闻的通话。   她站在天台上,任由晚风吹乱她的头发,吹起她的裙角。   那一夜,黎初月忽然重新领悟到了一个词。   义无反顾。   五月的最后一天,黎初月参加了驾照的科目一考试。   由于她准备得实在太过充分,她不仅得了满分,还是全考场第一个答完题目的。   因为提前交了卷子,以至于黎初月走出车管所时,薄骁闻还堵在路上。   午后天高云淡、晴空万里,黎初月也并不着急。   她在路边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,又打开了驾校APP,提前预习起科目二的内容。   打铁要趁热。   黎初月看得无比专注,一只手捧着手机,另一只手随着视频里倒车入库的动线比比划划。   突然间,耳边一声汽车低鸣。   黎初月被吓了一跳,猛然抬起头,才发现是薄骁闻把车子停在了路边。   他今日换了一辆双门跑车,略显张扬的车型并不是他平时的风格。   看见黎初月呆呆地站在路边,薄骁闻直接下车帮她开了副驾的门。   他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,唇角噙着一抹笑:“这是看什么呢,这么认真?”   黎初月把屏幕展示给薄骁闻:“我这不是科目一通过了嘛,下个月就要考科目二了,也想一次过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,声音里难掩宠溺。   “你这站在大马路边上张牙舞爪的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呢!”   “有嘛!有那么夸张么?”黎初月娇嗔地应了一声,朝薄骁闻吐了吐舌头。  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。   黎初月歪过头看向薄骁闻,一侧嘴角轻扬:“你今天又换车了啊?这么高调风骚的颜色,完全不符合你的人设啊。”   “我们今天去工体,那边车位紧张,换个小点的车型,好停。”薄骁闻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。   “我们是要去体育场里面吗?”黎初月问道。   “嗯,带你去看场球赛。”薄骁闻淡淡开口,“我的那个发小,霍煊,他刚收购了一家足球俱乐部。”   “啊?”这下黎初月倒是有些好奇。   薄骁闻不急不慢地解释着:“霍煊买的那支球队,今天来北京打客场比赛,喊了我们这些朋友去给他捧场。”   “哦,这样啊。”黎初月微微颔首。   其实黎初月并不太懂足球,只是来到北京上学后,发现首都人民还挺热爱这项运动的。   偶尔周末她来到工体和三里屯附近,时常能看到穿着各色球衣的球迷。   “之前去过工体里面吗?”薄骁闻一边开车、一边跟黎初月聊起来。   “去过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“去看过一场演唱会。”   那还是黎初月大一的时候。   她和钟瑜在商场里买羽绒服,凑单抽奖送了两张明星拼盘演唱会的门票。   那次,也是黎初月第一次正式地去听一场演唱会。   两个女孩为此还特意认真地化了妆,穿了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。   只是赠票的位置很差,座位在看台的最高层,体育场内楼梯陡峭,黎初月和钟瑜两人互相搀扶着、举步维艰。  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年,但这个场景在黎初月脑海里依旧历历在目。   那一天有哪些明星、他们都唱了什么歌,黎初月早就记不住了。   只是她深深地记得,她一边摇着荧光棒,一边非常羡慕那些能站在舞台中央、发着光的人。   就在黎初月陷入沉思之时,薄骁闻已经把车子停在了工体对面的购物广场。   “工体里面不能停车,我们散散步走进去吧。”   “好,没问题。”黎初月也从副驾位下了车,“我们是几层的看台啊?”   “我们去包厢。”薄骁闻自然地牵起了黎初月的手。   体育场的贵宾包厢和看台区域,是完全不同的入口。vip通道从进门的那一处开始,就铺上了柔软的暗红色地毯。   两人乘电梯上楼,一路都有穿着制服的礼仪小姐热情引导。   薄骁闻带着黎初月走进了属于客队的包厢。   说起来,这包厢其实不算大,里面只摆了几张沙发、几个实时转播的大屏幕。后面还有两个点心台,上面放了一些咖啡和茶点。   包厢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足球场,向外延伸的露台上还有两排室外座位。   黎初月只是一进门,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   可以说,在整个包厢里,目光所及之处,全部都是美女,万花丛中零星“点缀”着几个男人。   这种富家公子哥的活动,情理之中少不了美女相伴。   黎初月是读艺术院校的,各色美人遇过很多,可是她也从未见过像今天这样争奇斗艳的场面。   眼下北京还未进入盛夏,但是包厢里的女孩子们各个都是短裙短裤,白花花的长腿晃得人睁不开眼。   这其中还不乏小有名气的模特、网红和小明星。   黎初月低头看了看自己,因为今天考试,她只穿了简单舒服的牛仔裤和帆布鞋,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。   黎初月悄悄捏了捏薄骁闻的手心:“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,我也打扮一下。”   薄骁闻反握住黎初月的手,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,一本正经地开口。   “你不管穿什么,都是最好看的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,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后悔。   女孩子们的视线,三三两两地朝着黎初月看过来。   黎初月抿起嘴唇,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场景,她肯定也会穿一条修身的裙子,起码不会显得过于与众不同。   薄骁闻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,牵着黎初月的手朝着包厢最里面走去。   沙发上,霍煊正坐在那里,和几个眼生的男人聊天。   霍煊一抬头看见薄骁闻、黎初月两人,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啤酒,笑着开口。   “哟,又见面了啊,杜丽娘。”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  黎初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。   薄骁闻似乎只是随口那么一问,要不要跟他回家。   而黎初月居然纠结了,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。  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,就好像是拥有魔力一般,让她不太想抗拒。   她跟随自己的心意,本能一般地点了点头,坐上了他的车,任由他驶向全然未知的地方。   黎初月也是成年人了。晚上这个时间,跟一个男人回家,那些未知的、可能发生的事情,难免不会引人遐想。  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,却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带着愧疚地心驰神往。   难以置信。   莫不是薄骁闻这个人,在无意间击中了她最原始的、敢爱敢恨的开关。   ……   薄骁闻的房子,在繁华的CBD核心区,是一栋高耸直入云霄的大平层公寓。   一层只有一户,但却有三部电梯同时运行,就连房门口的电梯厅,都宽敞得甚至可以骑共享单车。   薄骁闻住在33层,客厅整墙的落地玻璃外,长安街中轴线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。   黎初月从来没以这个角度看过北京,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。   她就像是虚幻地飘在了云端,来到了一个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世界。   自从认识薄骁闻之后,她便开始这样,一边清醒着,一边沉沦着。   “随便坐。”薄骁闻上前轻轻地拍了拍黎初月的肩膀。   黎初月回过神来,浅浅一笑:“你这里的风格,好像跟你四合院的那个工作室不太一样。”   “哦?是哪里不一样?”薄骁闻抬眸有些好奇。   黎初月环视四周的家具摆件,认真道:“这里的装潢,好像那种豪华酒店,不是太有家的感觉。”   薄骁闻听罢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这房子是设计师精装交房,后期我也没有再动,随意配了些家具。”   “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吗?”   黎初月总觉得这房子虽然大得一眼望不到边,但却少了些烟火气。   “嗯,这儿位置好,去哪儿都方便。平时一般会住在这里。但是假期的时候,我宁愿去更清净的山里住。”薄骁闻坦然答道。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带着黎初月坐到了沙发上。   “要喝点什么?”薄骁闻起身朝水吧走去,“有果汁、茶和苏打水,我也可以帮你磨咖啡。”   黎初月垂眸抿抿唇,而后抬起头,眼神一亮:“那、有酒么?”   闻言,薄骁闻愣了一瞬,不自觉地回过身摸了摸黎初月的发顶,唇角轻轻上扬。   “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姑娘啊。”   “我平时是真的不怎么喝酒的。”黎初月略显匆忙地解释,“但今天想试试看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牵起女孩子的手,拉着她一起来到了酒柜前面。   薄骁闻并不好酒,家里的藏酒多是朋友相送的,其中有不少都价值不菲。   他平时也不喝,用来当做收藏品,或者偶尔招待朋友。   薄骁闻打开酒柜,看着满墙的五颜六色,轻声问道:“月儿,你喜欢什么口味的?”   “我不太懂这些,你看着来。”黎初月茫然地摇摇头。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的视线扫过酒柜,最后拿起了一瓶库克陈年香槟。他觉得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个。   薄骁闻另又取了两只水晶香槟杯,揽着黎初月走进了另外一间小客厅。   这里落地窗的视野更加开阔,窗边有一圈蓝丝绒沙发,搭配一盏纯实木落地灯。   薄骁闻调暗了房间的灯光,顺手打开了角落里的复古留声机。   音响的声音不大,日本昭和时代的蒸汽波音乐随之缓缓传来。   两人不远不近地坐下,对着窗外霓虹闪烁的CBD,浅浅地小酌起来。   黎初月捧着杯子轻抿一口,发现这酒居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味,反倒是清甜的回味中,混着花香和果香。  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,舔舔嘴唇道:“很好喝。”   薄骁闻笑笑没有说话,又帮她杯子里添了些新酒。   酒精进入身体,黎初月整个人放松了下来,手腕自然地搭在沙发扶手上。   她的那截白皙的小臂,在宝蓝色丝绒面料的映衬下,视觉冲击力极强。   两人一边喝着酒,一边舒服随意地聊起天来。   黎初月转头看向薄骁闻,微微一笑:“你和你的朋友们好像不太一样。”   “哪里不一样,说来听听。”薄骁闻眉眼上挑。   “就是……”黎初月想了半天,也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,最后勉强开口。   “你要比他们正经一些。”   听她这样形容,薄骁闻忍不住笑出了声。片刻后,他直接起身向黎初月靠近,长臂一身将她圈在怀中。   两人的距离突然间变得很近,呼吸间淡淡的酒气丝丝缕缕地交缠。   薄骁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黎初月的耳后软骨,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笑。   “怎么,是不是想要看看我不正经的一面吗?”   黎初月的心跳就那样漏了一拍。紧接着薄骁闻的唇便毫无防备地覆了上来。   猝不及防的吻,让黎初月的双手直接僵在半空中,这是一种接近抽筋痉挛的感觉。   这个吻持续很久,直到黎初月觉得呼吸困难,才轻轻推开了男人。   不过薄骁闻却没有急着放开黎初月,依旧牢牢地将她搂在怀中。   黎初月的脸颊早已开始发烫,她悄悄地别过头去,下巴抵着男人的肩窝。   薄骁闻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发:“其实,你看到了霍煊、陈奕他们吃喝玩乐的样子,但没看到他们也有认真做事的时候。”   “嗯?”   黎初月对于薄骁闻的这一帮朋友,确实不算了解。每一次见面,都是犬马声色的场面。   薄骁闻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就比如陈奕,他家里面是做生物医药的。他自己呢,投资了好几个实验室,专注于研发抗癌类药品。”   薄骁闻顿了顿,接着开口。   “而霍煊呢,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但他其实念的是物理系,读书时成绩也很好,完全看不出来吧?”  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黎初月抽出一张纸巾压了压沾着酒渍的唇角。   薄骁闻轻叹口气:“只不过他们在交女朋友方面,确实是比较随意,喜欢来得快、去的也快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声音忽然低了下来:“那你也是这样的吗?”   “啊?”薄骁闻猝不及防地一愣。   黎初月眸光暗了下来,仰起头喝光了杯中的酒:“那你之前,也交往过很多女朋友吗?”   “小姑娘怎么好奇心这么重?”薄骁闻看着黎初月因为酒劲儿而泛红的脸蛋,忍不住轻笑一声。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帮黎初月整理垂落在鬓边的碎发,动作轻轻柔柔的。   “我不是这样的。”他淡淡道。   黎初月没有再继续问下去。  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洋酒的原因,她总觉得头开始变得晕晕乎乎,因而悻悻地开口。   “骁闻,我有点累了,明天上午还约了驾校的教练去练车,想休息了。”   “那先洗澡?”薄骁闻询问起女孩的意见。   “好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薄骁闻牵着黎初月走进了一间套房,从衣柜里取出来未拆封的浴袍和浴巾,轻轻摸摸她的头,指了指浴室的方向。   “在这里洗澡吧,洗好了再叫我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轻应一声,“那你呢?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我当然是回我的房间洗,怎么,要我留下来陪你么?”   黎初月耳尖一热,低下头推开薄骁闻:“那你快去吧。”   薄骁闻轻轻刮了刮黎初月的鼻尖,而后回身离开房间,随手带上了房门。   折腾了一天的黎初月,这时候确实有些疲惫。   她脱下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,换上浴袍,感觉四肢都有些酸软无力。  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,困意不受控制地一阵阵袭来。   黎初月爬上床,半靠在床头,想先小憩一会儿再去洗澡。   谁知这一睡,竟然就直接睡了过去……   另一边的薄骁闻,在自己的主卧洗完了澡后,换上真丝质地的薄款睡袍、   他一边拿着毛巾轻轻地擦着湿发,一边朝着黎初月的房间走过去,低低地唤她的名字。   “月儿。”   然而薄骁闻喊了几声,都没有得到回应。担心她有事,他便直接走了进去。   一推门,只见这姑娘已经趴在床上,像只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睡着了。   薄骁闻暗自笑笑,摇摇头走上前去,想帮她盖一下被子。   黎初月穿的浴袍是薄骁闻的尺寸,整体都大了一圈。这会儿她躺在床上,胸口的雪白露了一大片。   很难不让人心猿意马。   薄骁闻双手绕过黎初月的后颈,轻轻扶起她,想帮她垫好枕头。   然而黎初月的脸扬起后,唇瓣无意识地就蹭到了他的喉结,唇齿间轻轻地娇声一哼。   薄骁闻一怔。   怀中的女孩子依旧在迷迷糊糊地睡着,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微微泛红,脖颈倒是白得晃眼。   这种场面,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免不了情难自禁。   薄骁闻轻轻抿唇,克制片刻,他便将黎初月轻轻放在床上,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。   她喝醉了。而他这个人,绝不会趁人之危。   更重要的是,如果他们有第一次,他一定要她完全清醒、要她看着自己、要她喊自己的名字。   薄骁闻调整了房间里空调的温度,又关掉了所有灯光,便回到了自己的主卧睡下。   ......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,黎初月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、格外香甜。   直到太阳直射进房间,黎初月才因为刺眼的光线而醒来。   她掀开被子,陌生的房间让她免不了迟疑一瞬,旋即昨夜的记忆便刹那间涌进脑海。   黎初月记得他们两人喝了酒,她回到房间换了浴袍、准备洗澡,而后发生了什么,竟然全然不知……   黎初月忽然莫名地有些紧张。   她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,轻轻晃了晃小腿,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。   再转头看一眼地上,发现自己昨晚随手扔在地上的衣裤,竟然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边。   黎初月慌忙下床走出房间,远远地只见开放式西厨的料理台边,是薄骁闻高大挺拔的背影。   此刻,薄骁闻也闻声回过头,看见黎初月后,便扬起唇角:“醒了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,又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的睡袍。   薄骁闻笑笑:“半瓶香槟就醉了,以后不要到外面喝酒了,像你这样,很危险的。”   “哦。”黎初月默默低下头,“我昨晚醉后没有做什么吧?”   “没有。”薄骁闻笑眼一弯,盯着黎初月微微泛红的脸,许久缓缓开口,“你很乖,就像只小猫一样乖巧地睡着,安安静静的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黎初月瞬间松了口气。   她揉了揉太阳穴、又扭了扭腰,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。   薄骁闻打开咖啡机,回身又看向女孩:“先去洗澡吧,很快就能吃午餐了。”   “午餐?”黎初月大惊,“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吗?”   她赶紧奔去去客厅找自己的手机,按亮屏幕的一瞬间,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  现在的时间何止是中午,马上就要下午两点了。   黎初月十分懊恼地回到厨房,站在薄骁闻旁边,努努嘴自顾自地开口。   “你呀怎么都不叫醒我呢!上午我约了教练要练车,好不容易才约到的时间,哎,你不知道,那个驾校的场地特别难约,人很多。”   薄骁闻静静地听着黎初月说完,而后淡淡一笑:“不就是要练科目二吗?等吃过饭,我帮你安排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茫然地看向他,将信将疑。   薄骁闻点点头:“先去洗漱吧。”   黎初月匆匆洗过澡出来后,只见薄骁闻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。   咖啡是他自己磨的,但其他的食材,却又都是外面的餐厅送过来的。   薄骁闻今日点了一家很出名的粤式早茶。   菜品有经典的肠粉、虾饺、叉烧包,还有蒸凤爪、金钱肚这些配菜,外加滚烫的明火白粥。   “昨天喝了酒,今天就吃点清淡的,养养胃。”薄骁闻给黎初月舀了一小碗粥递上去。   “我很喜欢。”这些汤汤水水,黎初月也吃的肠胃很舒服。   两人饭毕又休息了片刻,薄骁闻便拉起了黎初月:“走啊,去练车。”   “现在,去哪里?”黎初月不解,“你刚才不是开玩笑嘛?但是现在驾校已经没办法预约了。”   “跟我走吧。”薄骁闻没再多解释,直接揽着她的肩膀出了门。   薄骁闻今日开得还是昨天的那辆双门跑车,他载着黎初月直奔郊外。   眼看着车窗外的景致越来越荒凉,黎初月忍不住问起来:“你这是要带我去哪?”   薄骁闻笑笑解释道:“我们家在南边有一块地,现在围起了大院子,准备日后建一处休闲园林。”   车又开了没多久,黎初月就见到了薄骁闻口中的“大院子”。   这院子周围杂草丛生,看得出已经荒废许久,但院内的水泥地面却状况良好,平整宽阔。   至于院内的面积,看上去比驾校的练车场地还要大一些。   薄骁闻把车停在了院中。他解开安全带,指了指自己的驾驶位。   “月儿,你坐到我这边来,这里是封闭区域,你今天可以随便练车。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一时间难以反应。   她顺着薄骁闻的手指,扫了眼他方向盘上的车标:“你确定吗?我在这里、用你的车练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,“有什么问题?”   沉默片刻,黎初月抿抿嘴,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哪有人考驾照练车,会用上千万的跑车来练!”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  黎初月战战兢兢地开着薄骁闻昂贵的跑车,沿着院子慢慢地绕了几圈。   薄骁闻特别淡定的坐在副驾位上,偶尔细心温柔地指导几句,也不急也不躁。   “开车就是一个逐渐熟练的过程,你考C2自动挡,没什么难度,认真练几天就行。”   黎初月毕竟是第一次开车,态度十分谨慎。她一点点地找着油门、刹车和方向盘的感觉。   薄骁闻觉得考驾照也是件严肃的事情。   他自己并不是什么专业教练,所以安全起见,还是帮黎初月请来了一位专职的驾校教练。   没多久,教练就开着专用车,来到了薄骁闻家的大院子。   黎初月换上了驾校的小破车后,心里明显踏实了许多。   教练也代替了薄骁闻,坐在黎初月的旁边,一边带着她熟悉车辆,一边告诉她一些考试技巧。   黎初月在这边认真地练车,薄骁闻就选了一处树荫下,打开ipad画建筑草图。   他就那么随意慵懒地坐在那里,修长的手指握着电容笔,在屏幕上写写画画。   这个院子年久失修、地上也杂草丛生,明明是一副乡野味十足的环境,但阳光洒在薄骁闻身上,却好像是偶像剧男主角的画面。   他认真画了一会草图,觉得腰有些微酸,便起身活动。   一抬眼,他便看到了面前正在认真练习着倒车入库的黎初月。   薄骁闻突然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,指尖一点,按下了快门键。   照片里,透过敞开的车窗,黎初月的表情无比专注,侧脸鼻梁高挺,有着出尘绝俗的气质。   薄骁闻盯着屏幕,唇角不自觉地上扬。   他的手机里从来都不存任何东西,但这一张照片,他没有删……  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,黎初月进步飞速。  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,院子里没有路灯,也不再适合练车,驾校教练便收了工。   黎初月再次坐回了薄骁闻的副驾,两人驱车返回市区。   初夏的傍晚,气温不高不低。郊区的植被丰富,一眼望去,满目的翠意盎然。   黎初月打开了车窗,温柔和煦的晚风瞬间涌入,一并带来的还有淡淡泥土的气息。   她转头看向薄骁闻,好奇般地问道:“你的这个大院子环境好、位置佳,怎么就会闲置了呢?”   薄骁闻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这院子是商服用地,是刚从一个暴雷的地产商那收来的,后面我准备设计成休闲度假园林。”   “这样啊。”黎初月了然地点点头。   “今天练得怎么样?”薄骁闻关心道。   “效率很高,直角转弯没问题了。”黎初月认真回答,“倒库和侧方停车,也基本可以一次完成。”   薄骁闻耐心听着她把这些考驾照的“专有名词”一一讲出,嘴角不禁挂起一抹笑意。   半晌,他接着开口询问:“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去练?”   黎初月思考片刻,摇摇头道:“想约明天下午,想尽快把证考下来,不过要看看驾校的时间,再做决定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应声,“不过有一件事情,你可能要现在就决定。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不免有些疑惑。   薄骁闻随即开口:“今晚,还要不要跟我回家?”   “啊。”黎初月一愣,而后默默低下头,喃喃道:“今晚真的不行了,明早学校里有课。”   停顿片刻,她又补充道:“是不能逃的那种……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浅笑,没有再多言。直接掉转车头,朝着黎初月的学校驶去。   黎初月回到宿舍的时候,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。   她推开宿舍的门,只见室友钟瑜正在一边泡脚、一边大勺大勺地挖着冰淇淋。   黎初月忍不住笑起来:“你这真是,边养生、边作死啊!”   钟瑜闻声,放下了手中的冰淇淋大桶,一把拽住了黎初月的胳膊。   “可以啊小月儿,这都夜不归宿了,老实交代,昨晚去哪了?”   黎初月抿抿唇,还是如实回答,“去他家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钟瑜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,拉着黎初月在床边坐下,“是什么情况?”   “没有什么情况,我喝醉了,就睡过去了。”黎初月的声音平静如常。   “就这?”钟瑜一脸失望的神情,“那今晚继续啊?”   “明天早上不是有课。”黎初月摇摇头,“韩老师的课,我可不敢逃。”   “这倒也是,别说你,连我这种不在乎成绩的,也不敢。”钟瑜很有共鸣地点点头。   两人口中的韩老师,名字叫“韩冷”,人如其名,是非常严厉的“女魔头”类型。她的课,别说逃课,大家连请假都不敢。   翌日早上,黎初月和钟瑜起了个大早,提前赶到了教室,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。   韩老师这节课的内容,是每个人展示下最近刚学的剧目唱段,她来验收成果。   今天的教室里除了韩冷,最后一排的座椅上,竟然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。   黎初月不经意地一瞥。   只见男人带着一副银丝边眼镜,看得出有一定的年纪,或许已经年逾五旬,但整个人绅士儒雅,风度翩翩。   学生们在课余之间,都在悄悄偷瞄他,却也猜不出这人的身份。   中年男人坐在那里,面前摆了一个厚厚的记事本,手握一支钢笔,神情无比专注。   黎初月愣了一瞬,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汇,她只得匆忙收回视线。   上课铃声响起,大家分组展示了下自己最近的练习成果。有些人还被韩老师单独点名,又考了下基本功。   黎初月中规中矩地完成表演,正常发挥,倒是没什么失误。   很快这节课便结束了。   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,转头就纷纷议论起来:“坐教室后面那男人是谁啊?”   大家纷纷摇头:“不知道,不过看着倒是很有钱的样子,像是老电影里的那种归国华侨的样子。”   其中一个女生神秘地分享起八卦:“那男的据说是个戏曲届的业界大佬,是来我们学校挑人了。”   钟瑜拉着黎初月走开,悄声说:“嗨,这种事情我可是不信了。”   钟瑜顿了顿,又道:“上次那个昆曲电影,大导演不是也说来学校选人吗?最后就挑了你一个替身。”   黎初月微微颔首:“这种事情,确实不靠谱。”   钟瑜若有所思道:“也挺奇怪的,韩冷这个女魔头,居然肯让那个男人坐在教室后面旁听,想必他应该来头不小。”   “谁知道呢。”黎初月摇摇头,“或许和韩老师有交情吧。”   另一边的教学楼里,韩冷带着中年男人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。   她帮男人倒了一杯茶,笑着道:“南总,你能回国投资,还打算组建戏曲剧团,我真的很意外。”   被唤作“南总”的男人,名字叫做南盛,手里正拿着一份大三昆曲班的名单。   南盛真诚答道:“在外面漂泊久了,早就想回来看看了。”   韩冷点点头,又问起:“怎么样南总,看中哪个女孩子了?”   南盛随即旋开钢笔,在纸上圈出了一个名字,而后淡淡一笑,抬手递给了韩冷。   韩冷接过,看着纸上“黎初月”的名字,不禁一笑:“就知道你会挑个漂亮的。”   南盛笑着摇摇头:“韩老师,我可没那么肤浅,我挑的是市场会喜欢的。”   韩冷把学生名单放在茶几上,又道:“这个黎初月,专业成绩其实不算最拔尖,但形象确实是这批孩子里最好的,符合我们的传统审美。”   南盛点点头:“希望我不会看错人。”   韩冷笑笑:“打算什么时候找她聊聊?我帮你约她。”   南盛轻轻摆摆手:“再等等,还不急。”   在同一时刻,薄骁闻四合院的建筑工作室内。   薄骁闻和他的二叔薄勋相对而坐,两人闲适地喝着咖啡。   薄勋端起白瓷杯,轻抿一口道:“骁闻,你的这一批咖啡豆,口感还不错。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二叔今天来,是有什么事找我?”   “是。”薄勋缓缓道,“我给倪苓在新机场那里,刚买了栋别墅。房子是毛坯交付,你要是最近有时间,就去帮她设计一下吧。”   薄勋顿了顿,又道:“倪苓是过敏体质,装修材料这些,我想还是找信得过的人来把关,这样才会比较放心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我最近不算太忙,可以的。”   对薄骁闻来说,二叔的这个托付,只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而已。他的专业就是做这些工作,没什么理由推辞。   薄勋又抿了口咖啡,道:“那我找个时间,带倪苓过来见见你。”   “可以。”薄骁闻看了看自己手机备忘录上的日程表,“我下周末比较空。”   “那就下周日晚上吧。”薄勋直接决定,“倪苓新电影杀青,也刚好有空。”   而后,薄勋又补充道:“地点就在我的会所吧,那里私密一点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一边回答,一边顺手在备忘录里添加了行程。   叔侄两人又随便聊了聊天,从油价聊到了股指期货。  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,薄勋起身准备回去,薄骁闻也跟着起身相送。   就在这时,薄骁闻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,突然响了起来。   薄骁闻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,是个陌生的号码,此前完全没有见过。   他犹豫了一瞬,还是接了起来。   电话那头,来电的人声音很急迫:“你好,请问是黎初月的家属吗?”   薄骁闻忽然有些不解:“您是哪位?”   听筒里断断续续地传回了一些声音:“我这里是驾校,学员练车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,您现在来一趟中心医院吧。”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  薄骁闻接到驾校的这个电话,心中忽然闪过一瞬间的慌乱。   但他很快恢复往常的冷静,转身跟薄勋说:“二叔,我现在要去趟医院,今天就不陪你了。”   薄勋也没有多问,只是温声建议道:“那你坐我车吧,我送你过去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也没什么犹豫。   今日薄勋带了司机来,叔侄两人一起坐在车的后排,一路无话。   薄骁闻心里免不了隐隐的担心。他不知道黎初月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希望她没事。   薄勋的司机一路超车全速前进,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子停在了中心医院的楼下。   薄骁闻拉开车门,回头跟薄勋道别:“谢谢二叔,我先上去了。”   薄勋点点头,挥挥手示意他快走吧。   薄骁闻匆匆忙忙地赶到急诊室,询问了护士,才知道黎初月已经被转到了留观病房。   待他走进病房时,只见黎初月正坐在床上,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。   两人四目相对,黎初月看着满脸担忧的薄骁闻,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。   薄骁闻赶紧上前,直接握住了黎初月的手:“你没事吧,真的吓到我了。”   黎初月匆忙摆摆手:“没事,只是额头有些擦伤,医生让留院观察而已。”   “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薄骁闻看着黎初月的小脸,还是满眼的心疼。   “这故事说起来就有点长了。”   黎初月从头讲起:“下午我去驾校练车,我到的时候,前面的学员还没有结束,教练就让我先上车,坐在后排稍等一下。”   她顿了顿,叹了口气:“没想到,我刚坐上车不久,正在开车的那位学员,就一脚油门撞上了护栏。”   黎初月现在说起来,有些唏嘘:“幸好车速很慢很慢,我只是磕碰了一下额头。”   全程讲下来,黎初月说得轻描淡写,但薄骁闻听得还是心有余悸:“太危险了,你记得下次坐后排,也要好好系安全带。”   “嗯,记住了。”黎初月听话地答道,“对了,你怎么会过来?”   “是驾校给我打电话的,说你出事了。”薄骁闻如是说。   “哦?”黎初月思考片刻,突然想起来:“对了,我们报名的时候,我的紧急联系人那一栏,写得是你。”   黎初月声音不自觉地变小:“不好意思,让你担心了。”   “说什么呢。”薄骁闻帮她整理了一下肩头的碎发,接着问起,“是要住院吗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抿抿唇,“毕竟是碰到了头,医生说保险起见,最好留院观察一周,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之类的。”   “那就乖乖听医生的,再好好检查一下。”薄骁闻笑笑,“这几天,我都过来陪你。”   正在这时,病房门口忽然走进来了一个快递小哥。小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水果篮。   “请问哪位是薄骁闻先生?”   闻言,薄骁闻一愣,机械地同快递小哥招招手:“在这边。”   快递小哥笑着快走了两步,把果篮送到了薄骁闻手中。   “先生您好,这是薄勋先生给你送来的果篮。他说你可能着急来探病,来不及准备这些,麻烦您签收一下。”   至此,薄骁闻明白了这果篮的来龙去脉,随后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。   然而黎初月听到“薄勋”两个字,却难免意外。   薄骁闻接过果篮,帮她解释道:“我刚刚跟我二叔在一起,是他送我来医院的。”   黎初月了然地点点头,没有再多问。   薄骁闻把果篮放在了她的床头,简单扫了一眼。   只见果篮里的水果多种多样,既有应季的苹果、桃子、荔枝,又有些进口的车厘子、青柚、牛油果。   一篮搭配得五颜六色,放在一起竟还意外地有装饰的作用。   “想吃点什么吗?”薄骁闻指了指那一篮子水果。   “有点想吃个苹果。”黎初月笑笑,她确实有些口渴。   “好,那我帮你削。”薄骁闻随手拿起了果篮里附带的刀具。   削苹果这件事,黎初月起初不以为意。直到她看到薄骁闻拿着刀,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,这才忍不住笑起来。   “骁闻,你是不是不会削苹果啊?”   “以前确实没削过。”薄骁闻绷紧唇线,“不过看起来应该不难,我有修过雕塑课。”   黎初月想想也是,像他这种“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”的豪门大少爷,苹果这种东西,怎么会需要亲自削。   然而此时此刻,薄骁闻却忽然认真了起来。   他找准苹果皮上的一个位置,直接下了刀,随即苹果便在他手中旋转起来。   薄骁闻削苹果的画面,着实有些特别。他手指修长好看、但下刀却是一顿一顿的,像在播放着PPT画面。   他这个人啊,拿得了美工刀,却搞不定水果刀!   黎初月在旁边看着,笑得连头上的伤口都隐隐作痛。   薄骁闻执刀“奋战”了一会儿,总算大功告成,他有些骄傲地把苹果递了上去。   黎初月伸手接过苹果,直接笑出了声:“着原本挺大一个苹果,你一削完,感觉变成了橘子的大小。”   她一边说着,一边拎起桌上刚削下来的苹果皮,每一片果皮上,都连着一层厚厚的果肉。   听黎初月这样说,薄骁闻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上来了。   他从果篮里又拿起了一个苹果,准备再削一次。然而这一次,黎初月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。   “苹果一天也不能多吃,你别削了,浪费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把手中的苹果放回了篮子,但眼神却十分笃定:“那我明天再来削!”   接下来的几天里,薄骁闻真的每天准时出现在医院里,专注地削苹果……   黎初月一度觉得,他仿佛是那种苦心练功的人,快要练得走火入魔了。   事实上,这几天薄骁闻确实是一心在研究削皮,就像是遇到了人生挑战一般。   那天他回薄老太太那里吃饭。连薄老太太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,忍不住关切起来。   “小闻,最近是有心事?”   薄骁闻沉思片刻,抬眸点点头:“奶奶,您说削苹果这件事,有没有什么特殊技巧?”   黎初月一连住了七天院,薄骁闻就来陪了她七天,每天削一个苹果。   然而一周过去了,他的削皮技术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进步。   黎初月出院的这一天,看着来接她的薄骁闻,忍不住打趣道:“怎么,今天还削不削了?”   薄骁闻淡淡一笑,从随身的手提纸袋里拿出了一部机器。   他一本正经地给黎初月介绍道:“这是专门用来削苹果皮的机器,事半功倍。”   薄骁闻还倔强地给黎初月演示了一遍:“早知道还有这种发明,我何必自己动手。”   黎初月笑得眼睛弯起。薄骁闻又拿出了那句名言:“君子生非异也,善假于物也。”   ......   黎初月出院这天是周日。   薄骁闻开着车忽然想起,今晚他约了二叔、还有他的那位情人倪苓。   薄骁闻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黎初月,觉得她精神不错,便开口问道:“一会儿我跟我二叔吃个饭,你跟我们一起吧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时间未及反应。   但片刻后她仔细一想,见一见他的家人,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怯场。   之前薄勋还送了她一个果篮,她住院连吃了七天,晚上也可以表达一下感谢。   于是黎初月笑着回答:“可以啊,我晚上有时间的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直接掉转了车子的方向,载着黎初月直奔薄勋的会所。   薄勋在京城寸土寸金的二环内,有一处闹中取静的四层小楼。   这里被他布置成了私人会所,平时用来接待家人朋友、和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。   薄骁闻带着黎初月来到门口的时候,楼下的保安说,薄勋和倪苓已经上去了。   黎初月有些意外:“倪小姐也在吗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答道,“听我二叔说,他们刚买了栋别墅,想让我帮着设计一下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。她跟着薄骁闻走进了会所,乘着电梯上了三楼。   薄勋的会所内部装修极尽奢华,但却并非那种俗气的富丽堂皇,反而配色和材质,都透露着低调的高级感。   两人推开了三楼包厢的房门,只见薄勋和倪苓已经入了座。   薄勋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衣。倪苓则是一条吊带短裙,毫不避讳地露出□□一片。   薄骁闻带黎初月进了门,稍微介绍了一下。   对于黎初月的到来,薄勋和倪苓倒是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。   或许他们这个圈子里早就习惯了,出席一些场合带着身边的女伴也无妨。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  离开薄勋的会所后,薄骁闻把黎初月送回了学校的宿舍。   他将她亲手交到她的室友钟瑜手上,这才稍稍放下心来。   黎初月这一住院,最牵肠挂肚的人除了薄骁闻外,那就要算是钟瑜了。   钟瑜因为要上课的原因,虽然没有每天都去医院打卡,但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各种好吃的“探班”。   考虑到黎初月没有家人照顾,钟瑜还特意让自己的妈妈在家里炖好了鸡汤,趁热给她送过去。   眼下黎初月顺利出院,钟瑜也跟着高兴:“小月儿,你这叫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!”   “哈哈。”黎初月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哪有那么夸张!这几天也辛苦你了。”   “不过……”黎初月撇撇嘴继续说,“不过这院是不能再住了,你看我天天不是坐着、就是躺着,都胖了好多。”   钟瑜眼睛一转:“有胖么?我看看。”   言毕,钟瑜直接上手假意地捏了一下黎初月,而后玩笑道:“没有没有,肉都胖在了该胖的地方。”  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玩闹了起来。   钟瑜轻轻拍了拍黎初月的肩膀:“这周末,姐妹我组局给你接风!庆祝你逃过一劫!”   没等黎初月应声,钟瑜继续说起来。   “小月儿,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泡温泉那次,我的那两个朋友,小酒窝和周正吗?”   说起这两个人,黎初月怎么会不记得。   “小酒窝”笑起来甜甜的。周正讲起话来一股子播音腔,像在实时收听新闻联播。   “当然记得。”黎初月笑着答道。   再怎么说,他们好歹也是有一起住过停电的荒野别墅、一起因为大雪滞留服务区的交情。   自从上次历尽坎坷的温泉之旅后,他们这几个人这段时间还真是没有聚过。   钟瑜便在几人的微信小群中,提议大家周末聚一聚。   没想到消息一发送,群里便是一呼百应。黎初月也笑着点点头:“没问题。”   钟瑜行动力极强,几分钟就把这饭局组了起来。   大家商量起聚会的地点,几个女孩子本来想选一家好吃又好看的网红餐厅。   这时候,一直没说话的播音腔男生周正,忽然开口:“我刚买了个公寓,不如你们来我家?”   “哇,好啊好啊。”   钟瑜和小酒窝纷纷表示意外:“买房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,我们怎么都不知道。”   周正憨憨地笑笑:“也就是最近刚买的。”   因为是第一次去人家的家里,黎初月想不能空着手。她便跟钟瑜商量着一起买点什么礼物。   两人稍微纠结了一下,最后带了一束鲜花和一瓶口碑比较好的红酒。   周六的下午,黎初月、钟瑜和小酒窝准时抵达,周正也专门到小区门口去接她们。   只不过大家怎么也想不到,周正居然买了个如此豪华的房子。   周正的公寓位于京城繁华的国贸商圈,三房一厅的格局,还有面积不小的观景阳台。   虽然房子不比薄骁闻的大平层奢华,但绝对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优质资产。   黎初月进门换上了拖鞋,把手中的花束递了上去,笑着问起:“周正,你家里有花瓶吗?”   “有的,就在玄关柜上。”周正点点头,“谢谢你的花,跟人一样美。”   黎初月笑笑,垂眸一瞥,柜子上果然有一只白色瓷瓶。   这个瓷瓶细细长长的,瓶身还有浅浅的磨砂纹理,刚好和她们带来的花很相配。   黎初月伸手拿起花瓶的那一瞬间,一不小心,指尖碰到了瓶子旁边放着的一条手链。   那条手链顺着惯性滑落到地毯上。   黎初月赶紧俯下身捡起,拾起手链的那一瞬间,她忽然觉得这款式有些眼熟。  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。   手链明显是女款,吊坠上刻印着大牌LOGO,是一个极其罕见的设计。   黎初月望着掌心的手链,脑中不停地回想着。   就在刹那间她猛然记起,这条手链,她好像是看到朱小韵带过。   因为薄骁闻的关系,朱小韵对黎初月的态度,一直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敌意。   之前在霍煊别墅的温泉局上,女孩子们曾每个人拿出过一个贴身物件,供大家挑选。   黎初月清楚地记得,在那个时候,朱小韵拿出的就是一条手链。因为款式特别,当时她还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。   而眼下,她面前的这条手链,跟朱小韵曾经带过的一模一样。   会这么巧吗,会是同一条吗?周正家里的手链,难道是朱小韵的?   黎初月惊了一瞬,但转念一想,这两个人又怎么会有关系?   这条手链虽说款式特别,但可能也只是大牌正常的限量款而已,是她少见多怪。   黎初月没再多想,小心翼翼地把手链放回原位,又把花插进花瓶。   那一边,周正刚巧喊大家过去吃饭。   想不到周正今日居然亲自下厨,弄了个六菜一汤,色香味俱全。  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,场面十分热闹。   小酒窝端起酒杯,看向周正道:“这第一杯一定要敬周大厨,想不到你这么‘贤惠’!”   钟瑜也跟着补道:“周正啊,你不仅男德满分,居然还是个隐藏的超级富二代。”   钟瑜顿了顿,接着感叹:“你说说,你这房子少说也有八位数吧?”   周正却一脸若无其事道:“我最近在电视台实习,家里住的太远,上下班不方便,就先在单位附近买了一个。”   小酒窝瞳孔一震:“好家伙,买房子跟买大白菜一样。你这么优质,我之前怎么没有好好珍惜!”   钟瑜在一旁打趣:“你现在上手也来得及啊。”   周正闻言笑笑,自顾自地道:“现在……可能来不及了……”   “啊?”钟瑜和小酒窝齐声惊叹,“周正你有女朋友了?”   “嗯,也不算。”周正抿抿唇,坦诚道,“还在追,会努力的。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愣。   她突然就想到了玄关柜上,那个和朱小韵同款的手链,会是她吗……   四个人又吃吃喝喝玩闹了许久。   周正的豪华公寓里装了体感游戏机和全自动麻将机,一晚上也不会觉得无聊。   直到夜色降临,大家才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。   黎初月和钟瑜的学校,跟小酒窝的家,刚好是两个不同的方向。   眼下天色已晚,周正权衡了一下,他帮钟、黎两个人叫了出租车,又自己开车送小酒窝回去。   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,并愉快地决定了下次再聚。   ……   黎初月这边刚到学校门口,那一边薄骁闻就发来了微信。   薄骁闻:[聚会结束了吗?我在学校门口等你。]   黎初月盯着屏幕,唇角忍不住上翘。她转头看了看钟瑜,有些不好意思,抱歉地开口。   “小瑜,我一会儿先不会宿舍哈。”   钟瑜转过脸,不经意间看了眼黎初月的手机,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缘由。   她故作生气地摆摆手:“算了算了,女大不中留。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,你的心思,都在外面的野男人身上了!”   “哪有!”黎初月撇撇嘴,“等我晚点回去给你带草莓冰淇淋!”   此刻,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。   黎初月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,找到了薄骁闻的车,坐上了他的副驾,转头甜甜一笑。   “怎么,昨天才见面,今天又要见?”   薄骁闻唇线一敛,学者她的语气:“怎么,想见你是不是还要提前申请?”   “可以啊。”黎初月眨眨眼,“以后就实行预约制,提前24小时预约。”   “那好。”薄骁闻的声音似乎郑重其事,“我先预约个未来50年,如何?”   黎初月看着薄骁闻,突然想起了刚在周正家的那条手链,就突然想询问他朱小韵的近况。   但犹豫一瞬,黎初月还是没有开口。两个人的约会,她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提到第三个人。   黎初月清了清嗓子:“薄先生,大晚上的,找我有事吗?”   “嗯,有事。”薄骁闻一边发动车子,一边点点头,“我马上要出差一趟,大概要三、四周才能回来。”   “这么突然。”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意外。   “对,南海度假岛有个工程项目,必须要实地去看一看。”薄骁闻如实答道。   “这样。”黎初月默默点点头。他生意上的事情,她其实了解得不太多。   就在这时,黎初月放在腿上的手机忽然“叮”了一声,一条微信进来。   她低头一看,万万没想到,发来信息的人,竟然是许久不联系的大明星温亭书,也是薄骁闻的表弟……   两人自从上次在昆曲电影的剧组分别之后,除了重要节日的问候,几乎没有再联络。   眼下,温亭书发来一行字:[黎同学,我最近在北京录一档综艺,有时间一起吃饭!]   此时,薄骁闻的车子里光线昏暗,因而黎初月亮起的手机屏幕,就变得格外抢眼。   薄骁闻不经意地一瞥,无意间扫到了屏幕上的名字,竟然是自己的表弟,温亭书。   但他没有再看,立刻礼貌地收回视线。   黎初月盯着这条信息,犹豫片刻,她并没有回复,而是直接熄灭了手机屏幕,转头看向薄骁闻。   “你要三、四周才能回来吗?那等你回来之后,我估计已经放暑假了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应声,“你自己乖乖的,好好学习、天天向上。”   “我也不是小孩子了,难不成你还不放心我?”黎初月娇嗔一笑。   薄骁闻侧过头,视线又掠过她的手机,莫名想到了刚刚温亭书的那条信息,于是低声道:“说真的,不是太放心。”   言毕,薄骁闻便把车子直接停靠在了路边。   他动作从容地解开了安全带,而后慢慢转过身,有些霸道地握住了黎初月的手腕。   黎初月一怔,还未及反应。下一秒,他的唇就带着侵略性地覆了过来……   这一个猝不及防地吻,让毫无准备的黎初月近乎晕厥。  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,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,五指试图用力地撑住车窗,但因为周身无力,指尖很快便沿着玻璃下滑。   薄骁闻的这一吻十分热烈,但双手却礼貌又绅士。   他只是一只手环在黎初月的腰侧,另一只手则轻轻托着她的后颈,帮她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。   如果没记错的话,这是他们第三次接吻。   而动情一吻之后,男人似乎又率先恢复理智。   他轻柔地帮黎初月整理弄乱的头发,温声道:“不早了,送你回学校吧。”   言毕,薄骁闻便再次发动车子,单手扶着方向盘,调转车头。   “你很着急吗?”黎初月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。   “你宿舍不是有宵禁?”薄骁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,“现在已经倒计时了。”   黎初月还未及开口,只听薄骁闻接着道:“我是明天一早的飞机,现在还要回工作室整理一些材料。”   “你刚刚是从哪里过来的?”黎初月疑惑道。   “是从我工作室来的,临时听说要出差,就想走之前来看看你。”薄骁闻似是不经意地回答。   黎初月闻言一怔:“你这开车往返三十公里,就是为了来看我一眼啊?”   薄骁闻唇角轻扬,露出一个痞痞的笑:“不止看了一眼,不是还让我吻到了。”   黎初月瞬间耳尖发烫,眼见着薄骁闻已经把车子停在了学校后门。   她不知哪来的冲动,转过身凑到他面前,在他的唇瓣上又留下一个吻。  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。   这一下,轮到薄骁闻猝不及防。他懵懵地盯着黎初月清澈的眼睛。   只见女孩子笑眼一弯,嘴角浅浅翘起:“看你大老远跑来不容易,这个吻,我就买一送一。”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  黎初月留下这个“买一送一”的吻后,便迅速拉开车门,朝着学校里跑了过去。   薄骁闻看着她纤细又莫名娇俏的背影,笑意止不住地浮在脸上。   他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,不自觉地拂过唇上她刚刚吻过的地方,忽然就有那么一刻的失神。   ......   黎初月回到宿舍后,匆匆洗过澡,便换上睡衣躺在了床上。   她随意地摆弄着手机,这才想起刚刚温亭书发来的那条信息,她还没有回复。   于是黎初月点开微信,找到和温亭书的对话框,思考了许久,只是礼貌地回了一条信息。   黎初月:[温老师,我最近期末了有些忙,等你有空请你吃饭!]   屏幕那边,温亭书的信息马上跳出来,回复了一个“好”字,外加一个“加油”的表情包。   期末考试周一到,整个校园无端地陷入了一种焦躁和忙碌的氛围。   黎初月应付过这阵子后,闲下来看看日历,这才发现薄骁闻竟然已经走了二十几天。   或许是两个人都忙,所以也都没怎么顾得上彼此。   因为之前撞车的小插曲,黎初月把自己的驾照考试往后推迟了一些,打算先准备其他的事情。   等暑假一过,她就即将是应届毕业的大四学生了。   像她们这样的戏曲表演专业,要开始备考各种昆剧院、歌舞剧团等等,为自己的未来前程奔波了。   整个暑假,黎初月又一个人留在学校,几乎都是泡在排练室里。   北京的夏日闷热,连续几周的高温天气后,终于来了一波大家期盼已久的冷空气。   这一日,气温异常凉爽,但黎初月却醒的很早。   她下床打开了窗帘,站在床边呼吸着晨间的新鲜空气,吹着盛夏鲜有的西北风。   突然间,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。   黎初月随意地瞥了眼屏幕,“钟瑜”的名字便映入眼帘。   她笑着接起电话,钟瑜在听筒那头就大喊了一声:“小月儿,你还住在宿舍吧,好想你呀!”   “我也想你。”黎初月笑笑,“暑假忙什么呢?”   “踩缝纫机啊!”钟瑜努嘴道,“你知道我准备考戏曲服装设计专业嘛。对了,你看微信群没?”   “什么群?”黎初月疑惑。   “就是霍煊、陈奕他们那个群啊。”钟瑜接着说,“霍煊组个‘飞盘’局,就明晚,他特意给我打电话叫上了咱们俩,一起去呗!”   “飞盘?”黎初月一时间没理解,又重复了这两个字。   “对。”钟瑜点头,“你不知道,现在飞盘可是年轻人之间最火最流行的运动了。”   黎初月还是不解:“我印象中,飞盘这玩意,不是和狗玩的么?”   “哈哈哈哈。”听筒那头钟瑜直接笑抽了过去。   “小月儿,你已经跟不上时代了,放眼看看我大北京,但凡是一块有草皮的球场,都是男男女女的在一起玩飞盘。”   “这样么?”黎初月眉心一蹙。   “那行,就这么定了。”钟瑜在电话里直接做了决定,“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哈。”   “我之前没玩过这个。到时候现场学一下可以吗?”黎初月再次确认。   “当然,大家都是初学者。”钟瑜拍着胸脯承诺。   “好,那明晚见。”黎初月没有太多犹豫,应声后便收了线。   这阵子,黎初月都窝在室内练基本功,的确缺乏户外活动。因为晒不到太阳,她整个人都又白了两个色号。   虽然如今薄骁闻不在北京,但霍煊和陈奕这帮朋友,黎初月也都认识,更何况还有钟瑜一起,所以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。   于是黎初月和钟瑜两个人,就在群里的小程序接龙里报了名。   他们的这个群,薄骁闻也在里面。   不过当下他应该是没注意到群消息,一直也没有现身。等到天色晚些的时候,薄骁闻直接给黎初月打来了电话。   “月儿,明天你要跟霍煊他们去飞盘?”   “是的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“我确实好久没有什么户外运动了,飞盘之前也没有接触过,真的还挺好奇的。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那你明天好好玩,运动前要注意热身,别再受伤了。”   “放心。”黎初月略带撒娇地回道。   翌日傍晚,黎初月穿了一套纯白色的宽松运动装来,准时到了球场。   在这个时候,场地里已经来了不少美女,清一色的紧身瑜伽裤、配上吊带露腰小背心,个个性感火辣。   黎初月忽然意识到,自己可能又一次穿得有些“格格不入”。   这时候霍煊和陈奕也都到了,他们把这块场地整晚包场,方圆几百米内,全部都是自己人。   钟瑜倒比黎初月提前来了一些,此刻正坐在太阳伞下,一边喝着玻璃瓶装可乐,一边跟霍煊抬杠。   也是奇怪了,一般的女孩在霍煊面前都是百般讨好,也只有钟瑜,敢跟他怼天怼地。   黎初月走上前跟几个人打了招呼。   再一转头,她便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,正从场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里走下来。   女孩子穿着长袖连帽防晒衣,带着巨大的墨镜和遮阳帽。   就在黎初月尚未反应之时,这女孩突然朝着她招了招手,大声地喊她的名字:“黎初月!”   黎初月迟疑片刻,只见面前的女孩摘下墨镜,咧嘴一笑:“是我,陈娇娇。”   原来是那位和她缘分不浅的女明星。   黎初月和陈娇娇,先是在温泉局上有了交集,后来又在昆曲电影的剧组里建立起了“革命友谊”。   陈娇娇二话不说,直接朝黎初月走了过来,十分热情地挽住了她的手臂。   “好久没见啊,黎初月!你也都不约我出来。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你是大明星,档期那么满,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空。”   “哪有啊。”陈娇娇撇撇嘴,“你都不知道,现在行业不景气,我对外的片酬报价都降了。”   言毕,陈娇娇环视四周,而后悄悄把黎初月拉到了角落里,刻意地压低了声音。   “我听说,你跟薄骁闻在一起了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怔,“这种事情,你都知道了么?”   “嗐。”陈娇娇笑着说,“你们家的那位薄公子也没有隐瞒啊,听说他很高调地带你去见他的朋友,毫不吝啬地秀恩爱,圈子里都传开了。”   陈娇娇左右看看,又问道:“今天他怎么没来呢?”   “去南海那边了,他有一个工程项目,已经去了一个月了。”黎初月如实回答。   “他就这么走了一个月?”陈娇娇一脸震惊,“那你一点都不担心?”   “有什么好担心的。”黎初月笑眼弯弯,“他一个大男人,又不是小朋友。”   “妹妹,我这都不知道咋说你。”   陈娇娇上手捏了捏黎初月的脸,接着道:“要是别的女孩子能走运跟了薄骁闻,那恨不得都得把他拴在身上、寸步不离。你这倒好,人家走了那么久,也不说过去看看。”   陈娇娇说起来就停不下:“我虽然不了解薄骁闻,但他们那个圈子的男人,通通都没良心。我就没见过谁交女朋友能超过半年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静静地听着,时不时地点点头。   “哎。”陈娇娇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,又说:“你不是放暑假吗?倒是买张机票过去看看他啊!”   “有这个必要吗?”   黎初月笑着摇摇头:“我有我的学业,他有他的工作,我这么过去,也会打扰他吧。”   两人正聊着姐妹间的悄悄话,那一边陈奕就开始叫大家集合了。   今天的这场飞盘比赛,原本是打算两队7对7的模式,但眼下来的人稍微多了几个,每队就要有一些替补队员。   陈奕站在场地中央,大声组织着:“既然是对局比赛,那我们就先分组吧!”   然而,一旁的霍煊适时喊了停:“再等一下,我这儿还有一个朋友没来呢。”   “谁呀?这么大牌,敢在你们的局上迟到!”众人纷纷打趣道。   黎初月也难免跟着一起好奇,这霍煊还邀请了谁呢?   就在大家的期待中,球场的后门一响,走进来了一个穿着浅灰色运动套装的男人。   恰逢这时,管理员打开了场地里的夜间照明灯。   这个男人的出现,伴随着球场灯光的开启,一瞬间就夺走了全场的视线。   男人走近人群,拉下自己的口罩,爽朗一笑:“对不起各位,路上有点堵,我来晚了。”   竟然是温亭书。   黎初月一时间难以反应,大脑已经转不过来。   但在场的男男女女却反应很大,大家纷纷难以置信,顶流大明星温亭书怎么会来?   陈娇娇是认识温亭书的,两人已经一起合作过好几部戏了。   此时,陈娇娇率先上前打招呼,而后又拍了霍煊肩膀一下:“霍公子,你们俩这是怎么认识的?”   霍煊稀松平常地答道:“温老师是我的邻居,他在北京的那套房子,就在我家楼下。我们俩经常约着一起打球呢。”   “原来这样啊。”众人纷纷表示了解了。   黎初月也不再意外。她确实曾听薄骁闻提起过,温、霍这两人是邻居。   狗仔为了拍温亭书,常年蹲点他们的小区门口,霍煊还无辜地被拍了好几次,挨了霍家老爷子一顿骂。   温亭书一向都没有什么明星架子,此时也跟大家一一打招呼。   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黎初月时,下意识地一愣,而后便展开笑颜,温声开口。   “今天竟然有好多熟悉的面孔。”   黎初月怔了一瞬,也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。   这时候,贪玩的钟瑜早已经迫不及待:“既然人都齐了,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,时间不早了!”   陈奕提议道:“既然煊儿和亭书之前玩过这项目,水平也比较高,就他们俩各带一队吧。”   一行男男女女们纷纷表示赞同。   “行,没问题。那我们俩选人?”霍煊看向温亭书,征求起他的意见。   “你先。”温亭书伸出手谦让。   “好。”霍煊回头望了一下,在场的姑娘们,似乎都跃跃欲试地抛出眼神暗示,表明自己想跟他一队。   然而就在大家的期待中,霍煊的视线穿越人群,穿过一众莺莺燕燕,最后锁定在陈奕身上。   他朝他招了招手:“陈奕,过来。”   万万想不到,这霍公子选人的第一顺位,竟然是陈奕。   霍煊的想法很简单,不管怎样都要先把自己的兄弟搞到手。其实,他第二个想选的人,就是黎初月。   昨晚薄骁闻特意打电话给他,让他好好照顾黎初月。这霍煊可是牢牢记在心里。   兄弟的托付不能忘。   霍煊看向黎初月的方向,悄悄举手示意,但此刻黎初月却没有注意到他。   眼下现场的选择权,轮到了温亭书这边。  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。虽然大家都知道温亭书不可能选自己,但每个人都对这位大明星的选择,怀着隐隐的八卦和好奇。   温亭书抬眸望向众人,眼神十分坦诚,几乎是没什么犹豫就直接开口。   “黎同学,欢迎加入我的队伍。”   黎初月听到温亭书喊自己名字的时候,一瞬间简直难以反应。   在场的男男女女也是疑惑万分,纷纷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,推测着两人的关系。   黎初月就这样,在众人略显复杂的目光中,走到了温亭书的身边。   霍煊站在一旁直接愣住,心里想着:“这是个什么情况?”   不过事已至此,霍煊也没有办法,只能继续按规则选人。   最后组队完成后,两队的男女比例,竟然还意外地和谐,大家的胜负欲瞬间燃起。   两队分别跟着教练,简单地学习了一下飞盘的基本规则,又稍微练习了一下,比赛便开始了。   黎初月有戏曲功底,体能一向不错,再加上身体灵活,飞盘上手得十分快。   半场下来,她和温亭书的配合越来越默契,甚至还合作得了几分。   在同一时刻,薄骁闻刚忙完一天的工作。   想起远在北京的黎初月,他突然想问问她飞盘玩得怎么样了,便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。   然而此时,黎初月正在赛场上挥汗如雨,自然是没有接到他的这个电话......   这边的飞盘局,进入到了半场休息的时间。   大家纷纷下到场边,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喝水、聊天、交流刚刚的比赛心得。   温亭书和黎初月两个人,十分默契地坐在了离人群有一段距离的地方。   他帮她拧开一瓶水,唇角轻抬:“黎同学,好久不见。”   “谢谢。”黎初月伸手接过矿泉水,而后浅浅抿了一口,“温老师,你刚才第一个选我,真的吓了我一跳。”   “怎么了?”温亭书笑着解释说,“因为跟你合作过那部昆曲电影,今天想再跟你合作一次,有什么问题吗?”  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只听温亭书继续柔声道:“然后我就发现,我们合作的还是那么愉快。”   黎初月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,于是岔开话题:“温老师,你这阵子都在北京吗?”   “对,最近在这儿录一档综艺节目。”温亭书答道,“可惜今天我表哥不在京,不然一定也叫他来。”   “你表哥?”   温亭书无意间提起了薄骁闻,这让黎初月突然地紧张了一下。   温、黎两人还在聊天中,另一边霍煊已经喊大家回到场上,继续开始后面的比赛。   因为今晚来的人比较多,所以大家要轮换上场。   温亭书为了让队伍里的姑娘们多参与游戏,这一次主动要求替补。他直接坐在了场边。   比赛继续。   温亭书变成了观众的角色,但他发现他的视线,怎么都没办法从场上的黎初月身上挪开。   她的那一抹高挑纤细的白色身影,总是聚焦在他眼眸的视觉中心。   这种感觉很奇妙。   温亭书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机,对着球场上连拍了几张照片,迫不及待地分享到自己的朋友圈。   ......   就在这个时候,相隔千里之外的国境之南。   薄骁闻因为没有打通黎初月的电话,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。   他半靠在海景酒店的沙发上,随意地打开了朋友圈,上下翻了翻,竟在无意之间看到了黎初月玩飞盘的身影。   薄骁闻起初并没有多想,只觉得这应该是圈子里的哪个朋友发的照片吧,也并没有太在意。   他随手点开大图,却意外地发现,这组图的每一张照片里,居然都有黎初月!   薄骁闻从头滑到尾之后,这才反应过来,应该要退出去看看,这条朋友圈究竟是谁发的。   待他在屏幕上看到了“温亭书”三个字的时候,薄骁闻忽然一怔。   自己这个表弟怎么也去了呢?   想一想,或许是霍煊那家伙叫上的吧。   薄骁闻又翻了一遍温亭书刚发的照片,心头忽然蔓延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   他沉思片刻,直接在屏幕上按下了一串数字,拨通了温亭书的号码。   温亭书也被薄骁闻的这通来电吓了一跳。   “表哥?”他接起电话,声音里都充满了意料之外。   “是我。”薄骁闻应声,“你在跟霍煊他们玩飞盘吧?”   “是的。”温亭书笑着回答,“今天有很多老朋友,表哥没能来有点遗憾。”   “黎初月也在吧。”薄骁闻声音里似是漫不经心。   但温亭书却是一惊,他表哥怎么会没有来由地提起“黎初月”呢?   毕竟在温亭书的印象里,他们两人应该只在上海见过一次,那是在酒店里吃早餐的时候,还是他帮他们俩介绍的。   按道理说,这两个人应该完全没有什么交集啊。   温亭书带着些许疑惑开口:“表哥,你是说黎初月吗?我没听错吧。”   “嗯。”   薄骁闻勾起唇角:“我刚给她打电话她没接,你帮我提醒她一下,记得看手机......”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  “亭书,你帮我提醒她一下,记得给我回个电话。”薄骁闻又像是若无其事地淡淡补了一句。   温亭书听罢,整个人直接愣在那里,一时间说不出话。   薄骁闻能用这样熟悉的口吻,足以见得这两个人关系匪浅。   温亭书下意识地朝着球场上看去。此刻的黎初月,正活力十足地奔跑着,扎起来的高马尾随之摇晃,灵动得像一只小白兔。   她和表哥,一男一女、非亲非故,难道会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种关系么?   温亭书还未及回答,只听薄骁闻道了声“谢谢,麻烦你了”,而后便直接挂掉了电话。   听筒那头,只剩下“嘟嘟嘟”的忙音。   薄骁闻其实并非一个处处争强好胜的人。但在爱情这件事上,如果他认定了一个女人,那便会有些霸道地寸步不让。   眼下薄骁闻并不确定,自己的表弟对黎初月,到底是否有那种心意。所以委婉地宣示主权,他觉得或许是有必要的。   此时的飞盘球场上,恰逢黎初月轮换休息,她朝着场边蹦蹦跳跳地走过来。   黎初月今日穿得是一件纯白色的速干T恤,运动过后,脸颊难免微微泛红。   她站着缓了口气,在温亭书旁边慢慢坐下,笑着说:“队长,是不是该你上场了。”   温亭书没有回话,转回头静静地看着女孩:“我表哥说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,他让我提醒你,记得给他回个电话。”   “哦。”黎初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顺势去拿自己的手机。   屏幕上,确实有一个来自薄骁闻的未接来电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地想回拨回去,然而按下通话键,她侧眸看了一眼温亭书,这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。   黎初月匆忙按了挂断,迟疑片刻,还是小声开口:“温老师,你怎么知道他找我?”   温亭书故作轻松地笑笑:“表哥可能是看到我发朋友圈了。”   言毕,他又接着解释:“我刚拍的照片里有你。所以,他应该是知道我们这会儿在一起呢吧。”   “哦。”黎初月抿抿唇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  两人一阵静默,温亭书犹豫一瞬,还是没忍住开口:“你们、我是说你和我表哥,是在一起了,对么?”   黎初月低声道:“我们......”   停顿片刻,黎初月没说下去,温亭书也没再追问。   有时候成年男女之间,对这种微妙的感情问题,总是敏锐的心照不宣。   后面的比赛,两人都没有再上场,而是并排坐在场边,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。   终场哨声吹响,这场飞盘活动圆满结束。   温亭书适时收回思绪,转过头看向黎初月,脸上依旧挂着笑意,跟以往并没有不同,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   “黎同学,这么晚了,我送你回学校吧。”   黎初月还没来得及开口,钟瑜和霍煊几个人就朝他们走了过来。   霍煊跟黎初月招招手,大声喊着:“杜丽娘,一会儿你跟我走哈,你们家薄骁闻昨天特意交代的,要我把你安安全全地送回去。”   温亭书闻言,抬眸看向黎初月,略带尴尬地笑笑:“既然你有了护花使者,那我就不乱操心了。”   这一晚,黎初月和钟瑜是坐霍煊的车回学校的。   车上,霍煊询关心起黎初月:“杜丽娘,听说你前阵子住院了,严重吗?”   黎初月笑着摇摇头:“不严重,只是留院观察而已。”   钟瑜在一旁补道:“看你今天在场上元气满满的样子,就知道你没什么事啦。”   霍煊设置好车载导航后,直接发动了车子:“你俩饿不饿,要不咱找地儿撸个串?”   “不去不去。”钟瑜斩钉截铁地拒绝,“出了一身汗,我们要回去洗澡。”   “那行吧。”霍煊也没再勉强。   他一边开着车,一边又闲聊起来:“对了杜丽娘,听说骁闻他过阵子要去欧洲研修,他是什么时候走啊?”   “嗯?”黎初月闻言,免不了一怔。   印象中,薄骁闻确实曾跟她提起过未来想到欧洲深造,但他从没说过具体的计划。   黎初月摇摇头:“这件事我还不知道。”   见她毫不知情的样子,霍煊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话说多了,索性直接岔开了话题。   “我觉得这飞盘还挺有意思的,你们俩今天玩得开心吗?”   钟瑜整个人瘫在座椅里,一副虚弱的语气道:“好玩是好玩,但跑了一整场,老娘要累死了。”   霍煊认真分析起来:“这飞盘的门槛是挺低的,入门装备的费用不高,难怪能这么快推广起来。”   他顿了顿,又自顾自地道:“像我们平时常去的那家高尔夫球场,一年的会籍费就过了百万。陈奕最近迷上了帆船,刚买了个入门级的,从国外弄回来就花了将近三百万。”   霍煊说这番话的时候,语气只是很平常的叙述,丝毫不带有炫耀的成分。   但钟瑜还是忍不住拿他开玩笑:“谢谢你们这群‘天之骄子’,‘下凡’跟我们打了场飞盘。”   黎初月在一旁看着他俩斗嘴,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。   黎初月回了宿舍,洗过澡、又洗了今天穿的运动装,直到躺进被窝里,才给薄骁闻回了电话。   因为薄骁闻和温亭书这件事,黎初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,所以声音里难免有些傲娇。   “明知道我今晚有局,还那么急着找我啊!”   薄骁闻听罢笑笑:“担心你‘乐而忘返’,要是不记得我了怎么办。”   黎初月略带撒娇般地回道:“那你说吧,找我有什么事?”   薄骁闻直接开口:“后天就是七夕了,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?”   “后天是七夕节吗?”黎初月一边应声,一边打开了日历,浅浅一笑,“我从来没过过这个节,所以也没关注......”   闻言,薄骁闻唇角不自觉地扬起,柔声开口。   “月儿,这算是我们的第一个七夕节,但我实在赶不回北京,总觉得有些遗憾。”   黎初月一怔。突然想起今天陈娇娇给她的建议,她说她完全可以买张机票就走。   于是,黎初月小声开口:“其实,你回不来,我可以飞过去呀。”   “啊?”薄骁闻反应了片刻,惊喜道,“月儿,你愿意来南海这边看我吗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有些笑着低下头,“我现在在放暑假,其实也没什么事情。时间还比较自由......”   薄骁闻没让她继续说下去,直接道:“那快去收拾行李,晚上乖乖睡觉。我帮你订机票,明天上午安排人去接你。”   “这么快。”黎初月一时间难以反应。   薄骁闻认真回道:“你不知道,我想见你的心,简直一刻也等不了。”   黎初月是在第二天下午,落地的南海机场。   一下飞机,便是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,满眼都是椰林参天的南国风光。   黎初月刚出机场,便接到了自称是薄骁闻助理的电话。   两人一见面,黎初月就发现这位助理小哥看上去年纪不算大,也就是刚毕业不久的样子。   助理小哥很自来熟地自我介绍:“黎小姐你好,我叫安凯,是薄总的助理。老板他现在在开会,让我先送你去酒店放行李。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那麻烦你啦。”   “您可千万别客气。”安凯顺势接过了黎初月的行李箱,带着她走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。   安凯其实是见过黎初月的,上次在四合院工作室,他曾隐隐看到一个穿着睡袍的侧颜。   这回再一细看,发现这姑娘果然与众不同,漂亮之外更有一份独特的气质。   难怪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老板,都有些心神荡漾。   今日的南海天气格外晴朗,湛蓝的天空上点缀着大朵大朵的白云。沿途的景致是纯正的热带风光,与北京全然不同。   黎初月还在欣赏窗外风景的时候,车子已经开到了酒店。   安凯帮黎初月打开车门,礼貌地开口。   “黎小姐,房卡已经帮您提前准备好了,您去房间放下行李,稍微休整下,我再带您去找薄总。”   黎初月点头道谢,只听安凯继续说起。   “哦对了,黎小姐。您的房间是在17层,就在薄总的隔壁。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愣。   其实她来之前也曾纠结过,眼下他们已经是交往的状态了,会不会晚上他们就要住同一间房。   但现在看到薄骁闻贴心地帮她单独订了一间,黎初月心里突然有一股暖意升起,就像是一种被尊重的感觉,难以言表。   黎初月拿房卡刷开了房门,一瞬间就被窗外的景色震撼了。   房间是面积巨大的套间,落地阳台外,毫无遮挡的一线海景尽收眼底。   不过因为楼下的安凯还在等她,所以黎初月也没顾得上继续欣赏。   她放下行李,拿出背包里的防晒霜,仔仔细细地抹着身上露在外面的部位。   黎初月抹到一半,突然想到了什么,于是扔下防晒霜,打开行李箱,找出了一条吊带长裙,准备现在换上。   既然都来了南国海岛,穿得应景一点,应该也无可厚非。   这条长裙是修身的款式,完美地包裹了黎初月的身体曲线。吊带的设计十分衬她,完美地展示了她干净利落的肩颈线条。   黎初月穿着这条裙子,下电梯穿过酒店大堂,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。   这一次,安凯又开车载着她,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幢高层写字楼。   他带着她刷卡上楼,直接进入了三层的会议区。   安凯指了指会议室的门,压低声音道:“老板正在里面和老外开会,黎小姐您在这稍坐一会儿。”   黎初月笑着点点头:“你不用特意照顾我了,快去忙你的吧。”   安凯应声道:“行嘞。我去给您买点喝的。”   他一走,整个休息区就只剩下了黎初月一人。   黎初月起身,脚步轻轻地朝会议室走近了一点。会议室的门是半透明的结构。   透过玻璃,隐隐可见里面的人影绰绰。   一眼望过去,只见屋子里大概有几十人、坐的满满当当。还有一些黄色头发的,一看就是外国人的样子。   黎初月再一抬头,猛然发现坐在会议桌主位的薄骁闻。   算起来,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。虽说隔三差五的视频,但是这和真人面对面的感受,还是不一样的。   黎初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,忽然莫名地有点紧张。  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英俊挺拔,几乎没有任何变化。此刻正在淡定沉稳地做着演讲。   会议室隔音一般,黎初月隐约可以听见,薄骁闻正在讲英文。   他的口语是出人意料的流利,嗓音和腔调就像是外国电影里的男主角。   此刻,会议桌上的薄骁闻从容地侃侃而谈,脸上透着自信和矜贵。   黎初月站在门口,心里不免想着,在她面前时常温柔似水的男人,在工作场景下又是那么的凛凛威风。   她又“偷偷”地听了一会,脚站得有些酸,便转过身坐回到沙发上。   黎初月这才刚一坐下,安凯就提着四杯饮料走了进来。   安凯把杯子一一放在桌子上,认真介绍着:“这里面一杯是无糖冰美式,一杯是加了料的水果茶、一杯是珍珠奶茶、还有一杯是椰子汁。”   黎初月看着一懵,只听安凯解释道:“不知道黎小姐喜欢喝什么,我就都买回来了,您自己选。”   听他一口气说完,黎初月直接笑了起来。   这一下午的接触下来,黎初月和安凯已经熟络很多,这时候她忍不住跟他开起玩笑。   “安凯,你是不是对你们薄总的每一任女朋友,都照顾的这么周到?”   安凯闻言一愣,这可是道送命题啊。   于是他赶紧回答:“老板的情史我可不敢打听。不过黎小姐,你真的是我们薄总第一个带出来的女人。”   黎初月笑笑,将信将疑地点点头。   两人有一句、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天。薄骁闻那边的会议终于结束了。   中方和外方的参会代表们,陆陆续续地走出会议室,薄骁闻是最后一个露面的。   黎初月也站起身来,两人隔着一道门远远对望。   下一秒,他们便默契地相视一笑,快步朝彼此走来。   安凯见状,识趣地退出房间,帮两人关好了门,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。   黎初月笑着上前:“薄总都来海岛这么久了,怎么一点都没有晒黑?”   薄骁闻唇角噙着笑:“你也看到了,我是在这里工作,又不是去沙滩上吹海风、晒太阳。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不由自主地轻轻揽过黎初月的肩膀:“月儿,这么久没见到你,让我好好看看你。”   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,薄骁闻轻轻捧起女孩子的脸颊,声音里难掩心疼。   “你好像是瘦了一点啊。”   黎初月咧咧嘴,侧过脸道:“夏天大家都胃口一般,瘦一点也正常吧。”   薄骁闻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:“以后三餐都跟我一起吃,一定让你胖起来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微微推开了男人,嗔笑着说:“你可别害我,我们这行,也算是靠脸吃饭的!”   看着黎初月俏皮的小表情,薄骁闻忍不住俯了身,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角。   黎初月微微低下头,把耳朵轻靠在薄骁闻的胸口。她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。   许久,她也不说话。   “怎么了?”薄骁闻帮怀中的女孩捋了捋碎发,有些好奇地问。   “我们这么久没见了。”   言毕,黎初月笑笑,又把耳朵往他的心口贴了贴:“我来听听你有没有变心......”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  两人在会议室里就这样抱了许久。   直到黎初月抬起头,看到头顶的监控器红灯闪烁,她才匆忙推开了薄骁闻。   但他没有松开手,还是紧紧牵着她,笑着说:“走吧,月儿。”   “我们去哪儿?”黎初月有些不解。   “去吃饭,先把你喂胖点。”薄骁闻一边说着、一边拉着黎初月的手下了楼。   “骁闻,我们能不能不去那种很贵、很高级的餐厅?”黎初月转头看向他。   “哦?那你想吃什么?”薄骁闻好奇地问道。   “我是第一次来南海,想吃点这边的特色,接地气一点的。”黎初月思考了一下,认真回答。   闻言,薄骁闻笑笑,点点头应声:“好。”   薄骁闻没有让助理和司机送他们,而是自己开了辆车,载着黎初月,直奔海边的大排档。   这里整整一条街都是海鲜小炒店。   沿路一排简易的板房,每家门口都摆着十几张塑料桌子。人流涌动、喧嚣吵嚷。看上去不怎么干净卫生,但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。   薄骁闻帮黎初月拉开了一张塑料餐椅,黎初月顺势坐下。   服务员眼疾手快地往桌子上放了两瓶冰啤酒,又递上了菜单。   “月儿,想吃点什么?”薄骁闻看向黎初月,征求起她的意见来。   “我不太了解这里的特色,你看着来?”黎初月如实地答道。   薄骁闻笑笑,把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,直接说:“麻烦帮忙上几道你们这里的特色菜,就按两人份来,不用考虑价格,但也不要浪费。”   “好的,先生。”服务员收起菜单,爽快地应声。   大排档的人气很旺,厨房里几口锅同时冒着火,头顶的风扇呼呼地旋转,油烟顺着晚风弥散在空气中。   不一会儿,两人的菜陆陆续续地上桌。   这里有很多黎初月叫不出名字的海鲜和食材。有的是清蒸,有的是用红辣椒炝炒。搭配在一起,看着十分有食欲。   薄骁闻帮黎初月掰开了一双一次性筷子,递了上去。   黎初月笑着接过,两人就像一对寻常情侣一样。一边欣赏着海边落日,一边品尝着最新鲜的美食。   薄骁闻全程十分贴心地帮她剥虾、拆螃蟹,黎初月也不会“忘恩负义”,时不时夹菜给他吃、喂到他嘴里。   两人之间藏不住地甜蜜,简直羡煞旁人。   连服务员过来上菜的时候,都忍不住多问一句:“先生、小姐,二位是来这边度蜜月的吧!”   黎初月一愣,脸颊瞬间烧了起来,她匆忙地想要解释,却听薄骁闻淡淡应了一声。   “嗯。”   服务员赶紧送上吉祥话:“那真是恭喜了,祝二位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。”   这话一出,黎初月直接惊住,薄骁闻却继续镇定自若地说了一声“谢谢。”   服务员笑着离开,黎初月抬眼看向薄骁闻,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。   薄骁闻却若无其事道:“你看人家也是一番好意。”言毕,他又往黎初月的碗里放了一只刚剥好的虾。   一顿饭,从黄昏日落吃到暮色降临。   酒足饭饱之后,薄骁闻询问起黎初月的想法:“晚上要去哪逛逛吗?”   黎初月仔细想了一下,答道:“天气这么好,想去海边吹吹海风。”   薄骁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可惜我今天开的不是敞篷车,不然刚好可以载你兜风,这边有一条很美的滨海公路。”   他顿了顿,又道:“要不然我现在叫安凯开来一辆?”   “快别麻烦了!”黎初月心疼安凯这个社畜,“都已经是人家的下班时间了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应声,他一抬眸,视线便落在一辆停在后厨旁边的摩托车上。   那辆摩托车不算很新,但看上去是十分时髦的款式。   薄骁闻随即起身,轻声道:“月儿,你等我一下。”   黎初月一脸茫然,只见薄骁闻朝着后厨的老板走去,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。   待薄骁闻回来的时候,手里已经拿着两个摩托车头盔。   “这是做什么?”黎初月看着头盔,更是满眼的迷惑。   “我跟老板借来了摩托车。”薄骁闻一脸认真道,“带你兜风。”   他给自己带上头盔后,又小心翼翼地帮黎初月把头盔带好。两人面对面站着,他还不忘帮她整理挡到眼睛的碎发。   “上车。”薄骁闻拉起了黎初月的手。   这画面莫名地像那种古早偶像剧,他整个人充满了叛逆的少年感。   “你会骑这个?”黎初月稍微有点担心。   “放心,我有摩托车驾照的。”薄骁闻语气坚定地回答。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  黎初月的耳后软骨连带着耳垂,是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。   薄骁闻的这一个附带着温热气息的吻,令她有那么一瞬间地乱了心神。   残存的理智让黎初月挣脱男人的怀抱,稍稍往后退了两步,手绕到背后悄悄扶住了墙壁。   她垂下眼帘,避开薄骁闻的视线,有意地岔开话题:“对了,我给你买了一条领带。”   “是么?”薄骁闻看着女孩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,便也不再逗弄她。   “嗯。”黎初月应声后,迅速转过身,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华丽的礼盒。   “拆开看看?”黎初月浅笑着把盒子递了上去。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修长的手指随即撕开了包装纸。  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,只见盒中是一条宝蓝色的领带,款式低调又不失精致。   黎初月抿唇道:“我之前逛街的时候看到的,觉得很适合你,就买下了,希望你喜欢。”   “我喜欢。”薄骁闻仔细看着领带,语气无比真诚。   “那就好。”黎初月扬起唇角笑笑,“你不喜欢也没办法,都是用你的钱来消费的。”   “那你帮我打一下试试?”薄骁闻直接把领带从盒子里拿了出来。   “打领带吗?”黎初月摇摇头,“我不会,从来没试过。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来,我教你,不难。”   他一边说着、一边把领带送到了黎初月的手上:“试试看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接过领带,把两边轻轻拿在手里,应了一声“好。”   她站在薄骁闻的面前,微微踮起脚尖,将领带绕过了他的脖颈,而后抬眸看向他。   “接下来我该怎么做?”   “我教你打温莎结。”薄骁闻喉结微动,“现在,把大头的那一边折起。”   黎初月乖巧地照做,两只手握着领带,在他的胸前上下翻动。   从薄骁闻的角度俯视下去,刚好可以看到女孩子长而浓密的睫毛、还有微微蹙起的眉心。   黎初月的表情无比专注,但薄骁闻竟有些没来由得心猿意马。   两人面对面而立,房间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,静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。   她按照他的指导,几番尝试后,终于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。   黎初月开心地抬眸看向男人,但薄骁闻却再也忍不住,俯下身有些强势地吻上了她的唇。   他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,另一只手直接扯散了黎初月刚刚打好的领带。   深深一吻后,薄骁闻把领带从自己的脖子上掀起,顺势套在了黎初月的身上。   这条领带,一瞬间在两人之间交换了位置。   黎初月还未及反应,薄骁闻便将领带向上拉了拉,直接蒙住了她的双眼。   黎初月的世界顿时一片漆黑。   眼下,她的唇瓣上还残存着男人的体温,鼻息里充斥着他挥之不去的气息。   人的视觉一旦被阻碍,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。   黎初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的吻正在深深浅浅地落下。一种未知的悸动在身体里蔓延,战栗感刹那间遍布四肢百骸。  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向后躲,两只手胡乱地扯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那条领带。   眼前恢复光明后,黎初月和薄骁闻四目相对。   她看着他眸光中闪烁地火苗渐渐暗了下来,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怜爱又心疼的眼神。   “怎么了?”他温柔地开口,“是害怕么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双手紧紧攥住领带,略微有些慌乱又羞怯地点点头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   “没关系。”薄骁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那就等你不怕的时候,再继续……”   言毕,他便松开了黎初月,一秒钟之内恢复了往日的绅士风格。   “早点休息吧月儿,明天我送你去机场。”   薄骁闻帮她关了廊灯,轻声留下一句“晚安”,便不疾不徐地退出了房间。   黎初月从南海回到北京后,很快就到了九月份开学的日子。   暑假时空无一人的宿舍楼,再次喧闹了起来,到处都是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雀跃身影。   钟瑜也回到了宿舍。过了一个暑假,她鼻梁上无端地多了一副眼镜,整个人看着有些疲惫。   黎初月笑着问道:“你这是近视镜,还是因为觉得时尚才戴啊?”   钟瑜无奈地叹了口气,苦笑着说:“这不是为了考研,学习太认真了,你看我这眼睛都熬坏了。”   “那你也太刻苦了。”黎初月忍不住给她竖起了大拇指。   两人正聊着天,突然宿舍的门被轻声敲响。“砰砰砰。”   紧接着,门外传来一个清新甜美的女声:“学姐好,是我,周梦。”   周梦?   黎初月和钟瑜两人对视一眼,只见宿舍门被直接推开,一个娇小的女孩子,径直走了进来。   这位周梦,是小她们一届的学妹,专业成绩拔尖,人长得也可爱,很讨老师教授们喜欢。   除此之外,她也是替代黎初月,去给薄老太太唱昆曲的人。   黎初月想到这些,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。   不知道周梦最近是不是还经常去薄家,给薄老太太上门表演。不知道薄老太太对她,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?   眼见着周梦拿着几个苹果走了进来,小嘴很甜:“两位学姐,一个假期不见,你们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。”   钟瑜听罢,没忍住就翻了个白眼。这夸人也得有个限度啊。   钟瑜知道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洗头了,今天不仅没化妆,鼻梁上还有副黑框眼镜,这就怎么看出来变“漂亮”了。   “学妹是有什么事吗?”黎初月礼貌又客气地询问起。   周梦点点头,看似有些犹豫地开口:“我们年级这学期也有韩冷老师的课了。听说韩冷老师要求很高,也很容易挂科。”   她顿了顿,接着说:“所以就想来跟学姐们取取经,提前了解一下情况。”   “哦,这样啊。”   钟瑜直接答道:“那学妹你找错人了,我俩都不是学霸,我就是勉强及格的那种。你问我应该没什么用。”   周梦赶紧解释道:“不会不会,我是想多问问几位学长学姐,这样就可以了解得比较全面。”   “行吧。”钟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,“你们聊,我先去拿个快递。”   钟瑜是个爱憎都写在脸上的人。她之前跟这学妹接触过几次,总觉得她为人不太真诚,长了八百个心眼子。   眼下钟瑜避之不及,于是赶紧借口离开,临走时还不忘给黎初月抛去一个同情的眼神。   黎初月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,只是感觉这学妹上进心很强。   于是她给周梦让了把椅子,耐心地跟她说起了韩冷的课,还认真列举了一些注意事项。  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,周梦觉着问得差不多了,就准备起身离开。   黎初月犹豫了片刻,纠结之下还是开了口:“学妹,你最近还去那家上门唱昆曲吗?”   周梦一怔,随即很快反应过来:“学姐,你说的是薄家吧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声音压得很低。   “其实……”周梦支支吾吾道,“其实我只去了两次,第二次结束后,那位薄老太太,她就再也没让我去。”   周梦顿了顿,又接着说起:“可能是她对我不满意吧,那老太太虽然表面客气,但其实还挺严厉的……”   黎初月闻言,免不了愣了一瞬。   想不到,这位学妹在薄家的“工期”,竟然比自己还要短暂。   黎初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,只能安慰着:“你也别太在意了。”   大四一开学后,黎初月只觉得时间似乎过得飞快。   薄骁闻此时人依旧在国境之南,与她两地相隔。   仔细回想一下,他们两人正式在一起后,过得居然是“聚少离多”的异地恋。   自从上次在南海分开后,两人又是一个多月没见面,平时也只能靠电话和视频以解相思之苦。  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一天天过去。   中秋节前后,是黎初月外婆的忌日。   每年的这个时候,她都会请个1、2天假回一趟苏州,去墓园扫扫墓,给外婆带上她生前最喜欢吃的三虾面。   今年也并不例外。   黎初月提前订好了高铁票,又找了一家性价比高的连锁酒店,预定了一个单人间。   就在她出发的前夜,薄骁闻打来了电话。   听筒里,他的嗓音清澈低沉一如往昔:“一个人在宿舍?”   “嗯。周末嘛,钟瑜回家了。”黎初月一边回答着,一边把手机调成了免提模式,接着整理起行李来。   “那开视频吧。”薄骁闻随即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。   黎初月按下接通建,对着屏幕甜甜一笑:“怎么,是想我了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轻轻应声,态度倒很是坦诚。   视频画面里,今日的薄骁闻一身定制西装,看起来像是刚刚出席了很重要的场合。   透过屏幕,黎初月一眼就看到了他今天打的领带,就是她选的那一条。   黎初月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:“开视频,就是为了给我展示领带啊?”   “嗯。不行么?”薄骁闻淡淡一笑。   他把手机立在了桌面上,又不紧不慢地扯开领带,柔声道:“我明天回北京,晚上去学校找你。”   “啊?这么突然?”黎初月有些意外,“那我们明天恐怕是见不到了。”   “怎么?”薄骁闻眉心一皱。   “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。”黎初月如实回答,“后天是我外婆的忌日,我要去扫扫墓。”   “是回苏州么?”薄骁闻是知道黎初月家乡的。   “对。”她接着补充:“票已经买好了,就是明天一早的高铁。”   薄骁闻思考片刻,微笑着开口:“也行,那我们就明天苏州见吧。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“你这是也要去苏州吗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认真道,“既然你没有档期,那就让我来迁就你。”   “这样吗?”黎初月笑笑,“反正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,其实晚两天再见面也行啊。”   “不行。”薄骁闻认真回道。   他接着又补充:“你还记得我在京郊的那个院子吧,原本就是准备建成中式园林的,所以就借你这次机会,去苏州采采风也不过分吧?”   黎初月听罢也不再多言:“那好吧,你明天到了联系我。”   视频通话里,薄骁闻开始解衬衫的纽扣:“作为本地人,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招待我一下。”   黎初月弯起笑眼:“我是可以带你到处逛逛,不过……”   “不过什么?”薄骁闻好奇起来。   黎初月微微撇嘴:“不过我之前不知道你也要来,订的酒店是单人间,没有你的床位,晚上的住宿你要自己负责。”   薄骁闻唇角轻扬:“你不用负责我,我来负责你,你晚上过来跟我睡……” 第40章第四十章   黎初月家里在苏州的房子已经卖掉了,现在每次回来,都要住在酒店里。   从高铁站出来后,她便带着随身的行李箱,直奔提前订好的酒店。   今日苏州是阴天,空气中雨雾濛濛,大街小巷都泛着潮湿的气息。  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不过。黎初月入住后,便靠在房间的沙发上小憩,心里计划着这几天的行程。   扫墓这件事,其实也有一些特殊的“讲究”。   从风水上来说,最好是一大早就去。黎初月决定明天早起一点,直接去墓园。   简单吃过外卖午餐后,她接到了薄骁闻的电话,说是现在已经出了机场。   两人约在了市中心一处小街巷见面。   算起来,距离上次见面又隔了好几十天。黎初月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,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。   车门随即被缓缓推开,薄骁闻一身休闲的打扮走了下来。   二人见面便是一个深情相拥。黎初月抬眸望向他,笑着问:“你今天想去哪?”   薄骁闻略微思考了一下,温声道:“你是本地人,我听你安排,我们先上车吧。”   言毕,他便拉着她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。   “要听我安排?”黎初月杏眼一转,“那我们不坐你的车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不解。   “不是要体验本地人的生活嘛。”黎初月笑笑,“我带你去坐公交车。”   黎初月说罢,就真的带着薄骁闻朝着公交车站走去。   天气并不晴朗,乌云稀稀疏疏地散布在天空。气氛倒是并不压抑,反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韵致。   两人略微等了一小会儿,公交车便缓缓驶进站台。   黎初月挽着薄骁闻的手臂,带着他走到了车厢的后排,唇角一弯:“靠窗的座位让给你。”   这个时间,公交车上的人不多,薄骁闻坐下后,将身边的车窗拉开一道缝隙。   一瞬间,湿润又鲜活的空气,随着公交车的启动而源源不断地涌入。   “之前来过苏州吧?”黎初月歪头看向薄骁闻。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不过确实没在苏州坐过公交车。”   黎初月笑着开口:“一会儿你还能听到车上的苏州话报站呢,很有特色。”   “是么?”薄骁闻淡淡一笑,“我们这是要去哪?”   黎初月认真回答:“苏州最出名的那几个园林,你肯定都去过,我就带你去一个安静、人少的吧。”   “好,我很期待。”   薄骁闻轻轻揽着黎初月的手臂,让她的头自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。   公交车开得不快,倒是给了人机会好好欣赏路边的风景。   时间在这一刻就好像静止了一般。黎初月靠在薄骁闻的身上,不经意地感受着他的呼吸和体温。   也不知这样慢慢悠悠地开了多久,车子终于到了站。   此刻天边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,薄骁闻在路边的便利店里随手买了一把透明伞。   两人沿着小街巷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,一座隐藏在市井中的园林便跃然眼前。   “这个园子叫做‘艺圃’。”   黎初月娓娓介绍起来:“这里虽说不如拙政园、沧浪亭这些地方名气大,但胜在幽静和雅致。我小的时候,经常和家里人一起来喝茶小憩。   艺圃是始建于明代的传统园林,园子里假山石径,亭台水榭,满满的江南气息。   两人撑着伞、挽着手,悠闲地漫步在烟雨楼台中。   园子占地面积不大,但两人也并不着急,一边散着步一边聊着天,无比惬意。   薄骁闻柔声说:“我年底要去一趟欧洲,这一次可能时间会比较久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轻轻应声,语气波澜不惊。   “你怎么都不好奇?不问问我具体的吗?”薄骁闻倒是有些意外。   黎初月笑笑:“其实玩飞盘那天,我听霍煊他们无意提起过,你是有一个去欧洲的研修项目,对吗?”   “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那你之前怎么不问我?”   黎初月双唇一抿:“因为我知道,你会跟我说啊。”   薄骁闻淡淡一笑,接着道:“是一个两年制欧洲四国访学项目,主要的研究领域是城市建设与建筑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问起:“你有护照吧?”   “有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“刚上大一的时候,系里面的老师统一让办过,说是之后可能会组织出国演出。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用上。”   “回北京之后,把护照拿给我吧。”   薄骁闻帮黎初月整理了下被风吹开的头发,继续说:“跟我一起办个签证。免得到时候我想见你,都见不到人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浅浅一笑:“那到时候再说吧。”   小雨淅淅沥沥又断断续续地下着,两人就沿着园子里石径漫无目的地散着步。   “一会儿我们去哪?”薄骁闻低头看了眼腕表。   黎初月沉思片刻,柔声开口:“我陪你逛了园林,你也陪我去个地方吧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你想去哪里都可以。”   两人出了园林后,这一次黎初月没有继续带着薄骁闻去坐公交车,而是直接站在路边,拦了一辆出租车。   车上,司机用苏州话跟黎初月聊起天来。   薄骁闻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,但他觉得她的语调软软糯糯的,比起平时,好像更多了一分娇柔。   车子追着雨后的夕阳一路行驶,半小时后,停在了一片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居民区里。   黎初月带着薄骁闻穿过两条熙熙攘攘的小街巷,最终站在了一幢四层小楼前。   她指着面前的楼,侧头看向薄骁闻:“你知道吗?这里曾经是我的家。”   黎初月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:“你看,三楼最边上那一户,这扇窗子就是我曾经的房间。”   “这一栋?”闻言,薄骁闻也抬起头来。   眼前的这幢楼,米黄色的墙漆已经有部分脱落,看得出来至少是有几十年房龄的老房子了,不过小区周边倒是很有生活气息。   院子里有摇着蒲扇晒太阳的老人,也有三三两两玩耍的小朋友。   黎初月仰着头,又喃喃自语起来。   “其实这房子比我的年纪还大,我在这里出生、长大、度过了童年和少女时期,我的外婆也在这里离世。”   薄骁闻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。   黎初月继续小声说着:“不过我在去北京上学之前,把它卖掉了,拿到手一些钱。严格意义上来说,我和妈妈现在的生活费,也是靠它。”   说到这里,黎初月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认真:“所以我来看看它,也谢谢它。”   这一瞬间,薄骁闻心里柔软的角落忽然被莫名地击中。   “是三楼最靠东边的那一户吗?”他侧过头看向黎初月。   “对。”黎初月淡淡应声,“就是那里。”  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薄骁闻不动声色地把这房子的地址记住了。   两人从小巷里走出来的时候,太阳已经落了下来,暮色开始降临。   “晚上你想去哪吃饭?”黎初月询问起薄骁闻的意见。   薄骁闻笑笑:“昨天不是说好了么,晚上你跟我走。”   言毕,他便直接牵起黎初月的手,将她往自己身旁揽了揽。   两人站在路边稍微等了一会儿,薄骁闻刚才坐的那辆黑色轿车就开了过来。   副驾驶的门一开,薄骁闻的助理安凯就走了下来。   安凯上前,先是殷勤地喊了一声“老板”,而后跟黎初月招招手,热情道:“黎小姐,又见面了,快上车吧。”   黎初月微笑着应声,和薄骁闻一起坐进了车子的后座。   几人系好安全带后,车子缓缓启动,坐在前排的安凯回过头。   他看向薄骁闻道:“老板,别墅那边的晚餐已经安排好了,我们现在直接过去就行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把我们送过去后,你就下班吧。”   “好嘞,谢谢老板!”安凯闻言,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朵。   这一次的车程有点长。尽管黎初月是苏州本地人,但毕竟已经很久没在这边生活,所以很多地方也不再熟悉。   她只感觉车子开了很久很久,几乎已经开出了市区,最终停在了一片别墅区的门口。   印象中,黎初月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一带。   这里的建筑造型是仿古园林的设计,整片看上去像穿越回了古代的姑苏城一般。   黎初月被薄骁闻领着,走进了园区最靠里侧的一栋楼。   这时,安凯走上前,同薄骁闻嘱咐起来。   “老板,您别墅的钥匙我放在茶几上了,船上的晚餐也都安排好了,有事可以再给我打电话,我就先不打扰二位了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默许了安凯的离开。   院子大门被关上后,黎初月回身看向薄骁闻,眉心忍不住蹙起。   “你这在苏州都有大别墅,那肯定对这儿很熟悉,刚才还要我给你当导游啊?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这房子我好几年也不来一次,主要是我们家老爷子喜欢,才买了放在这里。”   “哦。”黎初月应声。   她虽然没有见过薄骁闻的父亲,但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中,也能拼凑出一个威严的形象。   黎初月环视这栋别墅的四周,只觉得装潢古朴又奢华。   前有小院,郁郁葱葱;后有人工湖,水波荡漾。   薄骁闻看了眼时间,直接牵起黎初月的手:“不早了,我们先进去吃饭吧。”   他带着她穿过别墅长廊,走进后院。此刻,一条漂在湖上的乌篷船,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视线中。   “这里竟然还放了条乌篷船?”黎初月有些意外。   “嗯。”薄骁闻微微颔首,随后揽着黎初月的腰肢,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船。   眼下,船上已经摆好了一桌精致的小酒小菜。   黎初月大略瞥了一眼,基本上都是传统的苏州菜。松鼠桂鱼、母油船鸭、雪花蟹斗、腌笃鲜等等。   “这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,我只能挑一些经典的。”薄骁闻温声道。 第41章第四十一章   两人依偎着躺在船板上。   黎初月身上披着薄骁闻的衬衫。他们一起仰望着夜空,飘荡在摇摇晃晃的乌蓬船上。   今晚天上星星不多,但却有几颗格外耀眼。   黎初月折起手指、一颗一颗地数着,刚刚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场面又悄然间浮现在眼前。   他的指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战栗感、他滚烫的体温在她皮肤上留下的那种轻微灼热感,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。   想了想着,黎初月忽然脸颊发烫,忍不住把头埋进了男人的怀中,轻轻地蹭着他的下巴。   “怎么了,月儿?”薄骁闻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地宠爱。   “骁闻,我们要不要先进房子里面去啊?”黎初月抬眸,眼睛里仿佛藏着整片星河。   此刻,两人眼下衣衫不整地躺在船板上,是趁着黑夜才敢如此肆无忌惮。   “好。”薄骁闻低低应声。   黎初月顺势裹紧他的衬衫,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。然而她的手刚扶住船舱的围栏,整个人却被薄骁闻直接打横抱了起来。   薄骁闻一手轻托她的后颈,一手绕过她的膝窝。   他就这样抱着她下了船,一路穿过幽深的花园,走进别墅,上了二楼,推开了主卧的房门。   房间里没有开灯,只有幽暗的月光丝丝缕缕地洒进,隐隐可窥见室内精致奢华的家具和装潢。   薄骁闻把黎初月轻轻地放在了铺满白色天鹅绒床单的床上。   床垫十分柔软,黎初月感觉自己整个人在一瞬间就陷下去了一半。   两人眸光相对。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身上裹着的衬衫,郑重地就像是拆开一件名贵的礼物一样。   女孩子的肌肤慢慢失去布料的庇护,一点一点地暴露在空气当中。   九月的江南雨夜,即便室内不开空调,温度也不冷不热,十分怡人。   薄骁闻的手指轻轻滑过黎初月的耳垂,沿着她的脖颈曲线下滑,就像在欣赏和触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般。   他微微俯下身,在她的唇瓣上,留下不深不浅的一吻。   时间长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淌。两人的呼吸间慢慢染上了欲念。   然而下一秒,这美好的气氛就被猝不及防地打破。   “叮铃铃、叮铃铃。”床头柜上的复古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。   在这样的夜里,在这个平时没什么人居住的空置宅子里,如此的一阵电话声,惊悚程度堪比午夜凶铃。   黎初月难免被吓了一个激灵。   薄骁闻摸着她的额头安慰着:“没事,别怕,我去看一下。”   言毕,薄骁闻起身下了床,随意套上了件睡袍,径直走到了电话那里,犹豫着是否要接。   他苏州这个别墅里的电话号码,按说应该只有他们家里人才有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   此时电话依旧响个不停。薄骁闻没再多想,便拿起了听筒:“你好,请问是哪位?”   电话一接通,薄骁闻父亲薄崇的声音,直接穿透电波震慑般地传来。   “薄骁闻,你为什么在苏州!?”   薄骁闻听清了父亲的声音,语气变得有些漫不经心:“爸爸,我的行程,难道每一次都要跟您汇报一下么?”   薄勋听罢,又气不打一处来。但今日情况紧急,他没空训斥他,便开口直奔主题。   “薄骁闻,你奶奶进医院了,现在人躺在急救室,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北京!”   对于父亲的这个电话,薄骁闻原本是疲于应付的,但此刻听到奶奶住院的消息,他突然心底一慌。   薄骁闻赶紧关切地询问:“奶奶怎么了?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   听筒里,薄崇质问道:“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?还要我特意去找苏州的座机号码!”   薄骁闻这才想起来,他和黎初月的手机,此刻应该都还扔在那条乌篷船上。   电话那边,薄崇又厉声道:“你给我订票回来,立刻马上!”   薄骁闻不想跟薄勋多做争辩,他心中十分惦记着奶奶。   于是他转头看向裸.身躺在床上的黎初月,有些抱歉道:“月儿,对不起,我有点事,可能现在就要走。”   老式电话的外放声音很大,黎初月刚刚也听了个大概。   此刻她也不免有点担心:“是薄奶奶出事了吗,严重吗?”   薄骁闻神色显得有些凝重:“说是进了医院,具体情况还不知道。”   他深吸口气,接着道:“月儿,你也跟我一起走吧。我让安凯来接我们,然后去市中心给你找家酒店,你要是自己在这儿,我实在不放心。”   “你忙你的,不用管我。”黎初月赶紧摇摇头,“我自己叫车走就好。”   “别闹。”薄骁闻轻吻了下黎初月的额头,“这个时间,荒郊野岭的,你让我怎么能放心你自己一个人。”   “那好。”黎初月乖巧地顺从,也起身下床开始匆匆忙忙地穿衣服。   两人穿戴整齐下楼后,不一会儿,安凯就跟着薄家司机各开了一辆车过来了。   薄骁闻交代安凯:“你务必把黎小姐安顿好。”   安凯看出老板这次是真的很急,于是拍着胸脯道:“老板您就放心吧!我知道黎小姐就是我的KPI。”   薄骁闻又转身捏了捏黎初月的手:“保持联系,你自己好好的,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 第42章第四十二章   “黎小姐,请上车吧。”   薄家的司机帮黎初月打开了后座的车门,整个人站得笔直。   黎初月犹豫一瞬,还是点了点头。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,或早或晚,她躲不掉,她也准备好了。   黎初月再一次坐上了薄家的这辆车,带着略微复杂的心情,又来到了薄老太太位于京郊的别墅。   时隔数月,现在这里的景色已经换了一副模样。   她最后一次来这儿的时候,还是早春时节,那会儿刚发芽的柳条眼下已然枝繁叶茂。   别墅里满院子的花,也正好到了盛放的季节。一朵朵、一簇簇争奇斗艳。   此时,薄老太太正站在院子里,十分悠闲地修剪着花枝。   她手中拿着剪刀,脖子上挂着一幅老花镜,面目表情无比专注。   黎初月下车后,不疾不徐地走进了花园。看见眼前的场景,她顿下脚步,轻唤了一声。   “薄奶奶,好久不见。”   薄老太太闻言,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将花枝剪放在一边,才缓缓开口:“黎小姐来了啊。”   薄老太太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礼貌、但却透着明显的距离感。   眼下,她刚刚出院,大病初愈的人脸色难免还有些苍白,不过她的双眼依旧还是那样锋利得囧囧有神。   薄老太太朝黎初月招招手:“黎小姐,来这边坐。”   黎初月微微颔首,顺势缓步走上前。两人在别墅后院里的铁艺休闲椅上相对而坐。   这边黎初月刚坐下,那边薄家保姆就很有眼力见地端上了热茶。   “老太太,这是按您的吩咐泡的。”保姆俯下身帮两人各添了一杯茶后,就再次离开了。   整个别墅的后花园里,又只剩下黎初月和薄家老太太两个人。   老太太捧起茶杯,温和道:“这是特供的白毫银针,很适合夏天来喝,黎小姐尝尝吧。”   言毕,她自己先抿了一口茶,又自顾自地开口。   “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不喜欢喝茶了,反而倒是都喜欢喝那种‘奶茶’。这奶茶里啊,还要加上什么糯米芋圆红豆绿豆的,搞起来不像茶,倒更像是一碗粥。”   黎初月静静地听她说完,而后笑笑:“薄奶奶,您今天如果有什么事,不妨请您直说。”   薄老太太闻言,也不再同她客套,一边抬起头细细打量她,一边换上了一板一眼的语气。   “黎初月,属相是蛇,出生在苏州市姑苏区,家庭成员里只剩下母亲,生父未知,也没有兄弟姐妹。母亲黎雅,现居住在北京南郊疗养院,已患有精神类疾病多年……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惊。   听到薄老太太十分准确地讲出自己的个人信息时,她整个人瞬间倒抽一口凉气。   薄老太太看起来是已经派人查了她的详细资料。   黎初月稳了稳呼吸。既然事情已经如此,她索性把心一横,不卑不亢地开口。   “薄奶奶,除了这些,您还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情吗?我现在人就在这里,您可以直接问。”   薄老太太万万没想到,黎初月此刻还能如此镇定,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。   老太太又端起茶杯,轻轻咽了一口茶。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有些急,她忽然呛咳了一下。   黎初月借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,只是关切道:“听说薄奶奶您前阵子病了,现在身体好一些了没有?”   薄老太太闻言,直接放下手中的茶杯,转头看向她:“是薄骁闻跟你说的吧?”   “是。”黎初月坦然地点点头,并没有想要再隐瞒的意思。   “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薄老太太也直来直去地继续询问道。   “真正在一起的时间,其实也没有很久。”黎初月的态度坦坦荡荡。   薄老太太唇角一颤:“那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,是想跟你说什么吗?”   “我知道啊。”黎初月声音平静如常,“您是想劝我们分手,对吧?” 第43章第四十三章   翌日晚七点,大街小巷华灯初上。   一只脚迈进秋天的北京,不再饱受高温的困扰。黎初月出门前,也给自己加了件薄外套。   天气凉爽舒适的时候,人的心情也会莫名地好。黎初月今天也是格外地坦然。   她好像已经跟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安和犹豫,慢慢和解了。   黎初月和薄骁闻约在了她兼职弹钢琴的那家西餐厅。一进门的时候,才发现他已经等了她许久。   无论在什么时候,薄骁闻永远都是那样英俊光鲜,身上一尘不染。   此刻他就那么随意地坐在那里,桌上摆着一杯白水,就像是一幅精心构图的电影画面。   黎初月缓缓走了过去,轻轻拉开椅子,在他对面坐下。   两人眸光相对,似乎是有千言万语,但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   片刻,还是薄骁闻率先打破了沉默:“月儿,对不起。”   “为什么要这样说?”黎初月浅浅一笑。   薄骁闻轻叹口气:“我很抱歉,我家人的一些做法或许会伤害到你,我之前没有想过会是这样。”   黎初月没有急着回答,而是抬起手召唤了服务员点菜。   她看着薄骁闻,唇角一弯:“你想吃什么,今天我来请你。千万不要跟我抢单,我只是把在这工作的工资兑换了餐券,不花掉不行。”   看着黎初月好似云淡风轻的态度,薄骁闻反而心里更加难受,他摇摇头:“我现在不饿。”   “那就我来点了啊,我点什么、你就吃什么吧。”黎初月笑着说。   她简单看了一下菜单,最后点了一份并不算便宜的双人套餐,包含几道传统的俄式菜肴。   餐前面包是切片大列巴,汤品是传统的红菜汤。主菜有炭烤肋排配马哈鱼、还有经典的罐焖牛肉。另外还佐以几道俄式小菜。   今晚店里人不算太多,菜上得很快。   黎初月似乎胃口很好的样子,她左右手分别拿起叉、刀,朝薄骁闻甜甜一笑:“我有点饿了,我先开动啦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但他实在吃不下,只是勉强喝了几口酸酸的热汤。   菜被一道一道端上桌。黎初月吃得心满意足,最后用纸巾轻轻压了压唇角。   薄骁闻看着她,眼里尽是爱意的笑笑:“吃饱了,月儿?”   “嗯,也不算是太饱。”黎初月放下纸巾,话锋一转,“吃得太饱也不好。月满则亏、水满则溢。人呢,其实也是这样。”   “骁闻,我们俩分开吧,走到这里,我觉得刚刚好。”她的语气平平淡淡的,像是在说别人的事。   薄骁闻怔住,只听黎初月继续轻柔道来。   “骁闻,如果我们现在就分开,这样以后我再想起你时,起码记忆里都是甜的,你说对吗?”   “这就是你昨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么?”薄骁闻低声开口。   “嗯。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昨天薄奶奶找到我的时候,起初我也很难接受,但仔细想一想,老人家说得没有错。”   顿了片刻,她接着道:“我其实也很怕,我怕我们未来的感情,会因为门第的差距、世俗的眼光、家人的反对,而变得狗血、变得不纯粹、也变得不平等。”   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我宁愿就停在这里。”她说。   黎初月从小就没有父亲,换言之,她其实是个私生女、野孩子。   她从小目睹了母亲的种种艰辛,所以在她潜意识里最害怕的、最恐惧的,就是重蹈母亲的覆辙。   想着这些,黎初月忽然释然,现在和他分开,或许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。   她抬起头笑笑,脸上没什么情绪:“所以骁闻,我们俩就先到这吧。”   黎初月的这一番话,让两人瞬间都沉默了下来。   薄骁闻其实有想过,他和她以后的情路会充满不确定性,但他没有想到,她竟会如此冷静地就在这里喊了停。   “月儿,这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吗?”   黎初月抿唇笑笑,没有点头、也没有摇头。   她只是轻声说:“你不是刚好年底就要去欧洲研修了吗,趁这段时间,我们可以试着去放下彼此。”   薄骁闻很想立刻跟她解释,但他发现,他或许做不到,他不能空口许给她未知的承诺。   昨天薄老太太的那句“如果你都不能给她未来,为什么要占有她最美好的花期”,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。   此刻薄骁闻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是追随本心地开口:“月儿,我喜欢你。”   印象中,“喜欢”和“爱”这样的字眼,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。   薄骁闻继续认真地说:“不管怎样,我都希望你记得,我喜欢你。”   黎初月笑笑,亦是热烈地回应道:“我也是。”   两个人似乎是达成共识一般地结束了话题,默契得心照不宣。   “喜欢你”这三个字,在绝大多数恋人之间,都会用作交往前的告白。   而对于薄骁闻和黎初月来说,这三个字,却成了他们分手时的话别。   餐毕,两人并排走出了餐厅。这种感觉,就好比狂风暴雨明明还没有下,但潮水却已经满溢。   薄骁闻不远不近地站在黎初月的身边,突然开口:“月儿,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?”   黎初月大大方方地站定,弯起笑眼:“当然。”   得到应允后,薄骁闻忽然不再绅士,他有些用力地将女孩揽进怀中,强势得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。   他们已经做过了那种最亲密的事,他已经熟悉了她的身体,但此刻,他却觉得怀中的她竟有些陌生。   两人就这样在夜风中拥抱了良久,薄骁闻才舍得慢慢松开黎初月。   他像平时一样,柔声说:“我送你回学校。”   “不用了。”黎初月摇摇头,若无其事地笑笑,“我总是要开始习惯,没有你的日子啊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薄骁闻沉默地点点头,目送着她转身离开,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。   这一刻,如果她回一下头,或是他追上去,可能他们的故事就会有不一样的走向。   但她没有、他也没有。   她有自己最后的骄傲和倔强,而他永远会尊重她的想法和选择。   这个世界上,有很多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的情侣,他们只不过沦为了其中最普通的一对。   眼下时间已经临近夜里十点,空气忽然变得潮湿闷热,像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。   黎初月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,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   稀疏的雨点猝不及防地开始掉下,黎初月突然就不想回宿舍了。于是她冲出马路,拦了一辆出租车,直奔母亲黎雅的疗养院。   黎初月也很难说清楚此刻的感觉,但她特别特别想念自己唯一的亲人,想念自己的妈妈。   出租车刚刚开到半路,大雨便开始倾盆而下。   司机师傅立刻打开了雨刷,但风挡玻璃还是迅速被积水而覆盖,车窗外的世界开始变得模模糊糊。   天空中电闪雷鸣,黎初月坐在后排座椅上,心头莫名地压抑起来。   雨天路滑、路况不佳,她到达黎雅疗养院那里的时候,时间已是深夜。   黎初月推开车门的那一刻,肆虐的狂风暴雨随即扑面而来,让人无处闪躲。   她没有带伞,但还是淡定地下了车,顶着风雨朝着疗养院的大门走去。   从下车到进楼的这一路上,道路两边都没有任何遮挡物,黎初月也毫不在意,任由滂沱的大雨淋在她的身上。   黎初月敲响黎雅房门的时候,浑身已经湿透了。她的头发粘着脸颊,衣服的下摆一直不停地滴着水。   黎雅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,第一反应,就是被女儿吓了一大跳。   她赶紧把黎初月拽进房间,一脸心疼地拉起她的手:“囡囡啊,你这是怎么了?怎么看上去好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一样?”   黎初月本来情绪低落,但听黎雅这样的形容,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。   仿佛刚才心头的那点阴霾,瞬间灰飞烟灭。   她反手抱住黎雅,撒娇道:“没掉河里,是外面下雨了,我很想你,所以就过来了。”   “是不是打雷闪电害怕了?”黎雅小心翼翼地帮女儿整理着头发,“这么淋雨可别感冒了。”   “不会。”黎初月笑着摇摇头,怕母亲担心,她便松开了她,“那我先去洗个澡吧!”   黎雅回过身,从床边的衣柜里拿出一条浴巾,伸手递了上去:“囡囡快去吧,记得冲个热水澡。”   黎初月淋过浴后,推开洗手间的门,才发现黎雅手里已经拿起了吹风机,正站在梳妆台前等她。   “来啊囡囡,妈妈帮你吹头发。”黎雅笑着朝女儿挥挥手。   黎初月点点头走上前,乖巧地在母亲面前坐下,任由她摆弄起自己的头发。   黎雅打开了吹风机的电源,一边拿起梳子、一边不由得感叹道:“我们家囡囡的头发是真好啊,像瀑布一样,又浓又密。”   黎初月抬眸调皮一笑:“那也是遗传你呀,是妈妈生的好。”   黎雅把黎初月的头发都撩到而后,整整齐齐地披在肩头,露出她的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。   “这么漂亮的脖子,总是缺点什么装饰。”黎雅的手拂过黎初月的肩颈线条,感叹道。   言毕,黎雅回过身,从自己的抽屉里捧出一个首饰盒,小心翼翼地打开。   首饰盒中放着一条晶莹通透的玉坠子,是很小巧的鸳鸯图案。   黎初月知道,这条玉坠子是黎雅的心头好。她平时都舍不得戴,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戴上一会儿,宝贝得不得了。   然而眼下,黎雅却把这条玉坠子直接戴到了黎初月的脖子上。   黎雅温柔地笑着开口:“囡囡啊,这条项链一直都可以给妈妈带来幸运,现在你带着,也能分享妈妈的这份幸运。”   黎初月一愣,赶紧按住黎雅的手:“妈妈,这个我不要。”   黎雅温柔地说着:“囡囡,妈妈知道,你今天这样跑过来,一定是有不开心的事。但你不说,妈妈也不会多问,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。”   “妈你放心吧,我是真的没事。”   黎初月赶紧解释着,又顺手摘下了玉坠子:“这是你的护身符,你可要自己收好呀!”  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,都觉得困意袭来,便一起上床睡觉了。   一夜无梦。黎初月在清晨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,自然地醒来了。   昨夜下过雨后,今天是个大晴天。黎初月的心情也跟着天气一起明朗了起来。   因为昨天熬了夜,黎雅难得起晚了一回,这会正躺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女儿。   “囡囡,今天什么安排呀?”   黎初月回眸笑笑:“要赶回学校啊,现在都已经开学了呢。”   “好吧,那你要记得每天都给我打电话,不然我会一直惦记你的。”黎雅撇撇嘴,语气像个小姑娘一样。   “嗯,会的。”黎初月一边撒娇地回答着,一边叫了一辆网约车。   眼看着车子已经开到了楼下,她便起身跟黎雅说了再见,直接出了门。   很巧,今日她叫到的网约车,也是一辆黑色SUV。黎初月乍一看,莫名地就想起了薄骁闻常开的那辆车。   他也曾多次送她往返于疗养院和学校之间。   黎初月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了车,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座椅上,任由晨间的阳光,透过车窗肆意地洒进来。   从昨晚到现在,她终于可以放空大脑,认认真真地回忆起她和薄骁闻的那些过往:   他们相识一年,暧昧良久,但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足百天。   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,牵过若干次手。   还接过五次吻,做过一次爱...... 第44章第四十四章   不知道是不是对每个学生来说,大学最后一年的时光,都会过得无比地快。   进入大四上学期之后,黎初月也开始变得忙碌,忙碌到她可以试着抛下儿女情长。   “薄骁闻”这个名字,也渐渐被她有意无意地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。   秋天的时候,黎初月陆陆续续去参加了几个歌舞团、昆剧院的公开招聘考试。   其实像她们这类相对特殊的专业,就业率尚可,不会说是完全找不到工作的那种。   但如果想捧起铁饭碗,尤其是拿到一线城市的编制,竞争却是相当激烈。   黎初月连着参加了几场初试、复试,但直到冬天已经悄悄来临,她依旧还没有收到什么结果。   说一点都不着急,其实也是假的。黎初月偶尔也会在宿舍里,跟钟瑜感叹上几句。   “小瑜,你说我考得这些院团,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呢?”   此时的钟瑜,正在考研备战的最后阶段。但因为是考本校,她的心态还算乐观。   钟瑜反倒会安慰黎初月:“你别看那些‘国字号’剧团,虽然听着挺唬人,但是我们这些年轻小辈进去了,那都是要从跑龙套开始,等能演上女主角,说不定都要四十岁了。”   黎初月被她逗笑,但也不能否认,钟瑜说的确实是事实。   钟瑜接着道:“你其实还不如找个地方的小剧团,这样很快能当女一号,说不能还能早点成腕儿、成角儿。”   “到时候再看看吧。”黎初月应声。   其实在黎初月的心里,还是想留在北京的。不为别的,只是她希望母亲黎雅还能在这里,用得上最先进的医疗资源。   只是工作这件事情,除了她自己努力外,其实还要看一点运气和机缘。   黎初月左等右等,没等来剧团的录取结果,想不到却等来了她的老师韩冷的电话。   韩冷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问起:“初月,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位南总,就是他邀请你去他新创办的剧团的事情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   听韩老师这样一说,黎初月才想起了“南总”这一号人。   黎初月从书桌里找出了“南总”的名片。名字是南盛,没有职务和公司,连地址也是英文的。   这让黎初月难免有些迟疑。   韩冷也知道黎初月有顾虑,帮忙解释道:“初月,南总很看好你、也很有诚意。他是一心想回国投资,开办戏曲剧团。”   韩冷顿了顿,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:“初月,我也了解你的家庭情况,其实对你来说,不去体制内的单位,在外面收入可能会更多。”   黎初月能理解韩老师的心情,她确实是在替她的未来考虑。   “谢谢韩老师。”她真诚答道,“我会再好好考虑的。”   韩冷沉思片刻,又说:“这样,你和南总再见一次面吧,我帮你们俩约一下。”   黎初月犹豫一瞬,后又觉得这样也好,于是答应下来:“好的,那就麻烦韩老师了。”   黎初月和南盛约在了一个周末的下午,地点是在一家环境清幽的茶室。   黎初月想着,这次见面,也有可能算是一场特别的“面试”。   于是她便稍微打扮了一下,选了一条修身连衣裙、穿上了平时不怎么穿的高跟鞋,也化了一点淡妆。   然而黎初月万万没想到,南盛的打扮比她更加的“正式”。   南盛穿了整套深灰色的西装搭配衬衫,系了领带、带了袖扣。甚至上衣的口袋里,还叠着一条和领带同色系的手帕。   这样的打扮,放在这样的场合,若是一般人穿起来,总会略显“over”。   然而南盛的这一身,却丝毫不油腻。优雅这东西,果然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。   南盛要比黎初月提早到达一些,此时已经跟服务员点好了茶,还搭配了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点心。   黎初月在他面前款款坐下,反而有些不好意思,于是抱歉地开口。   “南总,上次在韩冷老师的办公室里,我太着急离开,现在想想总觉得很是失礼,需要跟您说一声对不起。”   “千万别这么客气。”南盛礼貌回道,“是我每一次都突然出现,打扰到你们上课,我才是很抱歉才对。”   两人说完这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话,竟都忍不住笑了。   南盛帮黎初月倒上一盏茶,温声开口。   “我一直生活在温哥华,平时喝的大多都是咖啡,对中国茶并不算很了解,今天是听了服务员的推荐,点的这壶‘都匀毛尖’,希望你能喜欢。”   黎初月笑着点点头,轻抿一口道:“很好喝,鲜浓回甘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南盛不再绕弯,直接切入正题。   “黎小姐,我上次跟你提过的,希望你能加入我剧团的事情,请问你现在能给我答案了吗?”   南盛顿了顿,接着说起:“黎小姐,我这是第三次见你了,我知道《三国演义》里,当年刘备对诸葛亮,也是三顾茅庐。”   “这可不敢当!”   黎初月知道南盛是半个外国人,中文可能确实不算好,但她还是被他“三顾茅庐”的比喻吓到了。   她赶紧笑着回道:“南总,我一直很好奇,既然您多年以来都生活在国外,那现在为什么又会突然想回国,想创办戏曲剧团呢?”   南盛闻言微微抿唇,不紧不慢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。   “我是出生在加拿大的华人,从小就和父母生活在温哥华。我曾在大概二十几年前,回中国探过一次亲。那时候旅居苏州,那个城市给我留下了这辈子最美的回忆。”   南盛一边回忆着,脸上一边不自觉地浮起了幸福的微笑。   黎初月接道:“巧了,南总,我就是苏州人,只不过二十多年前,我可能还没出生。”   “哦,是吗?”南盛笑笑,“那我们还真的蛮有缘。”   南盛停顿片刻,继续徐徐道来:“当时,我在苏州邂逅了一个女孩子,是她带我去你们那儿本地的小剧场,看了一场昆曲演出,那一出《牡丹亭》,我一直记到现在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直接开口问起:“所以,这是您想回来投资戏曲事业的原因?”   “是的。”南盛真诚地点点头,“现在我的父母已故,我在加拿大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,人年纪大了,总是想要落叶归根。”   “您没有子女吗?”   黎初月的话问出了口,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,很担心会冒犯到他。   但南盛却无比坦然:“可能命里没那个缘分吧。”   黎初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得先换个话题,免得引他伤怀。   “南总,您的剧团,未来是会成立在北京吗?这一点对我来说很重要。”   “是在北京。”南盛认真答道,“这里的文化氛围很好,兼容并包,市场也会更大一些。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工作合同,双手递给了黎初月。   “黎小姐,这是我请律师起草的,你可以仔细看看上面的条款。其实这几个月,我陆续跑了一些艺术院校的戏曲专业,也挑到了一些优秀的孩子。”   南盛说到这里,抬起头看向黎初月,郑重其事道:“但你是我一眼就相中的昆曲闺门旦,希望你能认真考虑。”   黎初月接过合同,简单地翻看了一下。   其实话已经聊到了这个份儿上,黎初月被南盛的诚意感染,确实有些心动。   然而等她看到工作合同上的年薪时,这份“心动”,差一点就变成了“冲动”。   他这个老板,未免也太慷慨、太大手笔了。   黎初月看着对面一脸真诚的南盛,忍不住提醒道:“南总,您了解过我们这一行昆曲演员的平均收入吗?”   “当然。”   南盛点点头:“我知道,像你们这种戏曲演员,大多数都是有编制、有保障的工作,既然这点我做不到,所以只能在钱上去补足了。”   黎初月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顾虑:“但拿这样高的薪水,会让我觉得,我的能力是否与之相匹配呢?”   南盛笑笑:“别妄自菲薄。相信我的眼光,你的样貌和才气,会让机会追着你跑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   仔细想来,如今时代的洪流之下,“赚钱”和“稳定”这两件事,岂能两全其美?   事已至此,她不妨就赌一把大的。   “南总,您有笔吗?”黎初月抬眸看向南盛。   南盛闻言点点头,将随身带着的那支万宝龙钢笔,直接递给了她。   黎初月接过,轻轻旋开笔帽,而后在合同的签字页,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   整个过程,大概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。   黎初月就这样,一半感动、一半理性地签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合同。   两人又很随意地聊了一会儿,眼见着太阳落山,便起身准备离开。   南盛没有执意要送黎初月回去,因为他觉得那样太过热情,会很像一个“别有用心”的老男人。   两人只是友好地道了别。这样的相处方式,让黎初月十分舒服。   走回学校的路上,她的脑中还在不断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。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下午。   她和南盛,明明是两个陌生的人,年龄和背景都相距甚远,但却莫名地投机投缘。   或许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玄学和磁场?   黎初月回到宿舍后,第一时间把自己签了工作的事情,全都分享给了室友钟瑜。   钟瑜闻言直接被吓了一跳,她上手抢过了黎初月的合同,直言:“小月儿,你这就签了?不是被骗了吧?”   “被骗倒不至于,再怎么说也是韩冷老师推荐的,他总不能是个大骗子。不过,说起冲动,我可能确实有一点。”黎初月自嘲道。   钟瑜随手翻开黎初月的合同,当她看到薪资福利那一栏,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。   “我的天,开出这种价位,换谁谁不冲动啊!”   她又看向黎初月,忍不住感叹道:“好家伙,小月儿,你遇到的不是雇主,是个财神爷吧!”   “也不一定是财神爷,还可能是个天使哦!”黎初月笑笑。   因为工作大事尘埃落定,黎初月便也没有再去考那些有编制的院团。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  黎初月把车子开上了机场高速后,天上竟意外地飘起了雪花。   雪片不算大,星星点点地坠落,刚接触到风挡玻璃,便直接融化掉了。   黎初月一边握紧方向盘,一边不经意间感叹:“这好像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。”   “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翻看了下手机日历,“十二月中旬,跟往年的时间差不多。”   黎初月下意识地减了点车速,毕竟第一次开机场高速路就遇到了雪天,心里难免有点慌。   “别紧张。”   薄骁闻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安,安慰着说:“现在雪不大,不会积到地面上,你就照常开,不用害怕。”   每个新手司机应该都有个这样的过程。但现在有薄骁闻坐在旁边,黎初月觉得莫名的安心。   一路上,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又停、停了又下。   薄骁闻全程都在十分耐心地鼓励着初次上路的女孩子,也不忘适时告诉她一些行车的经验。   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的感觉,还是那样的熟悉。   路程大概耗费了一个半小时,黎初月终于把车子稳稳当当地开到了机场。   她没有驶进停车场,而是直奔航站楼的出发层。   出发层的临时停车时限只有八分钟,超过了会被罚款扣分。   黎初月害怕两人冗长的告别,更怕自己这阵子的心理建设会功亏一篑。所以她觉得分别的这个过程,越短越好。   八分钟的时间,足够他们说再见。   两人各自从左右两侧下了车,薄骁闻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,但他却没有急着要走。   薄骁闻就这样站在那里。她不动,他也不动。   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大了起来,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。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、身上,瞬间凝结起一粒粒白霜。   薄骁闻垂眸望着黎初月,沉声道:“月儿,你还记得吗?我们第一次见面,好像也是一个下雪天。”   “是啊。”黎初月点点头:“很巧,就是去年冬天初雪的那一天。”   “时间真快,我们居然已经认识一年了。”薄骁闻惊觉,“如果早知道,我可能会更加珍惜这一年里的每一天。”   “从现在起珍惜当下也不晚呀。”黎初月故作轻松地笑笑。   两人都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   黎初月看了眼时间,提醒道:“骁闻,你快进去吧,我停车的时间要到了。”   薄骁闻抬头看了眼天气,免不了有些担心:“你的驾照还在实习期,不能单独上高速,你要怎么开回去?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我已经提前找了代驾,现在他人已经在下面等我了。”   “代驾替你开?”薄骁闻随口问起。   “不用。”黎初月摇摇头,“这么宝贵的练习机会,当然是我自己开,他在旁边看着我就好,这也符合交通规则。”   “可是我不怎么放心。”薄骁闻叹口气。   “你要对我有信心,我这不都顺利地开来了?”黎初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“以后的路还长着呢,这一段路又算什么?”   言毕,黎初月便率先回过身,拉开车门坐会驾驶位。   她系好安全带,朝着窗外轻轻喊了一声:“骁闻,一路平安,多多保重!”   黎初月没有等薄骁闻回复,就直接踩下了油门,车子开出了很远,她才回头去看他。   视线中,薄骁闻拉着行李的背影,在漫天飞雪中不知为何,有些难以言喻的落寞。   黎初月腾出一只手,掸了掸身上和头上的积雪,又看了眼慢慢消失在倒镜里的薄骁闻,突然间就想到了那句话:   “一起淋过一场雪,也算是白头到老过。”   ……   薄骁闻走进机场大厅后,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助理安凯打了电话。   安凯一边开着车,一边熟练地带上蓝牙耳机,笑说:“老板,您有什么指示。”   薄骁闻的声音有些严肃:“安凯,你就跟着黎小姐开,现在积雪路滑,千万别让她出事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说:“你的车也别离得太近,不要让她发现你。”   “放心吧老板。”安凯宽慰起薄骁闻,“我这一直跟着呢,她找的代驾已经上了车,黎小姐开得也挺稳的,您就安心过海关吧。”   “嗯,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给我。”   薄骁闻挂掉了安凯的电话,犹豫一瞬后,他又在屏幕上按下了自己二叔薄勋的号码。   第一个电话拨过去,并没有打通。   彼时的薄勋,正半躺在床上。而他的小情人倪苓,也趴在他的胸口,两人一身的黏腻。   薄勋听到铃声响后,随意地抬了抬手臂,捞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,淡淡地扫了一眼。   屏幕上的未接来电,是他的侄子薄骁闻。   薄勋有点意外,微微起身揉了揉倪苓的发顶:“乖,你先下去自己玩,我打个电话。”   “嗯。”倪苓闻言,掀了掀眼皮,冷冷应了一声。而后乖顺地沿着他的腰腹慢慢滑了下去。   薄勋把电话给薄骁闻回拨了过去,温声开口:“怎么了骁闻,现在是已经到欧洲了吗?”   “还没有,在机场。”薄骁闻如实说,“二叔,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。只有托付给你,我才能放心。”   薄勋闻言笑笑:“骁闻,你用这么严重的措辞,我听着可是有些怕,你先说来听听。”   “......”   另一边的黎初月,从机场回来后,直接把车子开回了租车公司,迅速完成了退租手续。   第一次上路,也算是圆满成功。黎初月心里免不了的喜悦。   眼下天空中还是飘着雪,刚刚开车的时候也听交通广播说起,气象台预警了未来24小时内,会有大风降温的情况。   黎初月想着尽快回到学校,免得晚上天气有变。   这里离地铁站不远,黎初月查好了线路就走了下去,然而就在她准备买票进站的时候,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。   “嗡嗡嗡。”   黎初月翻出手机一看,屏幕上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数字,但号码归属地却是北京。   她在“接听”与“挂断”之间犹豫一瞬,手指还是下意识地碰到了通话键。   然而下一秒,听筒里传来的男声,却令她整个人猝不及防。   “黎小姐您好,我是薄骁闻的二叔,薄勋。”   薄勋?黎初月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,稳了稳呼吸接着开口:“对不起,我刚刚没听清,您说什么?”   薄勋闻言笑笑,直接道:“黎小姐,骁闻留下了几样东西,想托我拿给你,不知道你方不方便?”   在此之前,黎初月完全无法想象到,薄勋这个男人会给自己打来电话。   但此刻,她还是淡定地开口:“时间?地点?”   薄勋答道:“就现在,我派车去接你,来我会所这里,可以么?”   黎初月最终还是自己坐地铁去了薄勋的会所。   倒不是薄勋没有绅士风度,只是他的会所坐落在二环里的繁华地段。黎初月觉得,现在晚高峰时段,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反而会更快一些。   黎初月是第二次来薄勋的会所了。   第一次的时候,还是薄骁闻带着她,和薄勋、倪苓的四人晚餐。记忆里,那是很愉快、很温馨的一餐。   当时倪苓想请薄骁闻帮忙设计别墅,他们还初步商量了几种方案,也不知现在装修的工期进展如何。   黎初月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   明明只不过时隔几个月,薄勋会所里的装潢和布置完全没有变化,而她和薄骁闻之间,却已物是人非......   会所的保镖接到薄勋的指示后,领着黎初月直接上到了顶层的一间小会客厅。   这房间面积不算大,但装修却极尽奢华。   黎初月大略扫了一眼,目光所及之处的家具摆件,每一样似乎都张扬地昭示着“我很贵,别碰我。”   此刻,薄勋正坐在手工真皮沙发上,十分惬意地吸着一支烟。   他和薄骁闻叔侄两人,都是那种修长挺拔的身材,五官也都极其优越、棱角分明,看得出家族里出色的遗传基因。   薄勋看到黎初月走进来,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。   他的秘书在第一时间就双手递上了烟灰缸,动作十分麻利,看得出平时也都是这样训练有素。   黎初月笑笑:“没关系的薄勋先生,您自便就好。”   薄勋摇摇头:“我从来不在女人面前抽烟。你坐吧,黎小姐。”   他一边安排黎初月坐下,一边抬手招呼会所的服务员,吩咐他们端茶倒水。  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,服务员便端上了一个托盘,盘中摆放着精致的碗碟。   薄勋看了看手表,温和道:“黎小姐,这个时间,我就不请你喝茶了,茶喝多了晚上容易失眠。我让我的主厨炖了些花胶和燕窝,你随意尝尝吧。”   “谢谢。”黎初月礼貌应声,却并没有上手。   薄勋也不勉强她,而是直接切入正题:“黎小姐你也知道,骁闻已经出国了,但他现在还有几样东西要给你。”   薄勋一边说着,一边从茶几下拿起一只牛皮纸袋,轻轻放在桌子上。   黎初月一脸的迷惑,只见薄勋把袋子中的物品一一取出,一共三样。   看上去,是一把车钥匙、一把门钥匙、还有一张写着密码的卡片。   薄勋首先拿起了那个形状方方正正的车钥匙,笑说:“黎小姐,这车钥匙,你应该认识吧,就是骁闻常开的那辆库里南。”   他顿了顿接着道:“骁闻说你刚拿到了驾照,这辆车操控性好,就留给你开。”   言毕,薄勋又顺着拿起了写着密码的那张卡片,继续缓缓开口。   “这是密码,是骁闻那个33层公寓的房门密码,就在CBD附近。他说你快毕业了,应该在北京也有个家。”   薄勋的这一番话说下来,黎初月整个人愣在那里,久久开不了口。   随后,薄勋又指了指桌子上最后的那一串门钥匙。   他笑笑:“至于这个门钥匙就比较特别了。这是骁闻他刚在苏州买的一套房子,姑苏区人民路2333号......”   听薄勋详细地报起了门牌号,黎初月忽然心口止不住地颤。   这个房子,就是她曾经在苏州的家。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。   上一次他们同游苏州时,她无意间提起过,没想到薄骁闻竟然认真地记了下来。   薄勋继续缓缓道:“骁闻说这房子对你有特殊的意义,他已经全款从现在的业主手里买下了,手续也都办好了。”   “哦对了黎小姐,刚才说的这些房子和车,可以随时过户给你。”薄勋补充道。   黎初月表面上强装淡定,但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。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不能失态。   薄勋把车和房子的钥匙,又往黎初月面前推了推,接着不动声色地开口。   “除了这些东西外,我知道你现在大四了要找工作,如果有什么心仪的岗位,也可以尽管跟我说,我能帮上忙的,也会顺手帮一下。”   黎初月就这样怔在那里。   薄骁闻这个男人啊,是真的很“坏”。   他们明明都已经分开了,他偏偏还要做这些,是想要让她一直念着他的好、一直记着他吗?   已经释然了的黎初月,浅浅一笑,平静地摇摇头,声音不卑不亢地开口。   “薄勋先生,给您添麻烦了。但是这些东西,我都不需要,是不能要、也是不会要。”   “哦?”薄勋一时不明所以。   在薄勋看来,分手后给女方一点补偿,在他们那个圈子里,是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。送房子、送车子、送现金的,都不在少数。   薄勋完全想不出黎初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,于是接着温声劝道。   “你确定都不要么?其实这些东西于我们而言,倒都没那么贵重,你大可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。”   黎初月淡然一笑,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。   “薄勋先生,那个CBD的大平层,一个月物业费估计都抵得上我大半年的生活费。至于那辆劳斯莱斯库里南,我或许开得起,但却养护不起。这些都是我现在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。”   薄勋了然地颔首:“你说的这些,骁闻也替你想到了。钱的问题,你完全不必担心。”   “并不是钱的问题。”   黎初月微微摇头:“我和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,不如就趁此机会彻底划清界限,我也不想再有任何放不下的事情。”   “黎小姐很有性格啊。”   薄勋笑笑:“难怪我们家那位‘太后娘娘’也说你这小姑娘不简单呢。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好整以暇地盯着黎初月,似乎想撕开她的漂亮皮囊,看一看她内里究竟是一颗怎样的七窍玲珑心。   黎初月闻言一愣,半晌才反应过来,薄勋口中的“太后娘娘”,想来应该就是薄家老太太。   两人沉默片刻,薄勋接着说道:“黎小姐,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,有傲骨是件好事,但有傲骨的女孩子,可不一定能过得幸福!”   “谢谢您的提醒,我会谨记在心的。”黎初月礼貌应声。   “黎小姐,不管你是否拒绝,但骁闻的意思,我还是要带到。”薄勋索性也不再多说。   他直接递上了一张名片:“这上面是我的私人号码,以后如果你遇到任何事情,都可以直接打给我。”   黎初月没有伸手去接那张名片,而是笑着开口。   “薄勋先生,我现在确实有一件事,需要您的帮助。”   “哦?”薄勋眉毛一挑,“你说吧。”   黎初月语气平静道:“天色晚了,外面又下着雪,麻烦您安排一辆车,送我回学校吧!”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  冬天一过,黎初月的毕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。   北京的春天十分短暂。仿佛才刚春暖花开,气温就直接步入了盛夏。   一转眼,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底。也是一转眼间,薄骁闻已经出国半年了。   毕业季的校园里充满了离愁别绪,但对于黎初月和钟瑜来说,宿舍里却是另一番景象。   钟瑜如愿上岸了本校的研究生,还是她向往已久的戏曲服装设计专业,毕业也不用离校,只是搬一栋宿舍楼而已。   而黎初月呢,也因为早早签下了一个“高薪”的工作,少了不少应届毕业生的焦虑。   真到了拿毕业证的那天,两个人才意识到,四年的同居生活即将结束,人生也将就此驶入不同的轨道。   毕业典礼结束后,她们俩点了烧烤外卖,又买了一打啤酒,打算最后一晚,一醉方休。   钟瑜打开一罐啤酒,直接递给黎初月,笑道:“小月儿,你说时间怎么这么快啊!”   “是啊。”黎初月接过啤酒,仰头喝了一口。   钟瑜接着说起:“小月儿,其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,看你长得那么漂亮、那么高冷,还以为你很难相处呢。”   黎初月听罢,也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其实我当时也是这样想你的!”   黎初月又说:“你来宿舍的那天,脸上拽拽的,就好像是那种不良少女,我看着都有点害怕。”   两人随即碰了一下杯,而后笑作一团。   钟瑜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,好奇地问道:“小月儿,要说大学这四年,你最难忘的场面是什么?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怔,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手中的易拉罐。   说起这四年间最难忘的事情,第一次应该是她收到录取通知书。而第二次呢,就是她签下工作合同的瞬间。   至于第三次,她想,或许就是她初遇薄骁闻时,他问起她名字的那一刻……   人啊,总是一边成长、一边告别。   黎初月离开学校的那天,最后去的地方,就是她坚持去了四年的排练教室。   这里是她每天练习昆曲基本功的场地,说一句“冬练三九、夏练三伏”一点都不过分。   黎初月站在门口,对着排练室深深鞠了一躬,笑着大声说:“这几年,你也辛苦了。”   而此时排练室的整面镜子里,映射出的正是黎初月自己的身影......   毕业之后,黎初月搬出学校,在外面暂时租了个小小的一居室。   这个房子的位置,就在她未来工作的剧院附近,这里离她母亲黎雅的疗养院,路程也稍微近了一些。   为了节省房租,黎初月牺牲了房子的朝向,选了全朝北的户型。   虽然整天没有太阳直射,但因为楼层够高,平日里光线也算充足。   搬进新家后,黎初月连跑了几天二手家具市场,精心布置了一番,小小的房子也换了副模样。   黎初月的厨艺还算可以,这回自己做饭的机会更多了。   有的时候,她就简单地煮一碗面,之后捧着碗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去吃,突然就有了一种“岁月静好”的感觉。   生活安顿好了,黎初月就要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。   她的那位“天使老板”南盛,已经在这期间把戏曲剧团给组建了起来,还取名“新月”剧团。   南盛专门注册了文化传媒公司,直接收购了一家经营不善、濒临破产的电影院。   他重新请了设计师,在电影院原有格局的基础上稍加改动,变成了更适合戏曲演出的剧场。   南盛在全国各地的艺术院校里,招来了一批刚毕业的戏曲专业学生,组建了一支非常年轻有朝气的演员团队。   黎初月去找南盛报到的那天,他的办公室刚刚布置完成,就设在剧场的四楼。   南盛的房间里有两面巨大的落地窗。黎初月一推开门,阳光瞬间晃眼,窗边的绿植也是生机勃勃。   南盛看到黎初月十分高兴,亲切地招呼她:“初月,欢迎你正式加入新月剧团。”   黎初月也笑笑:“以后还要请老板您多多关照。”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  黎初月的心里忐忑不已。   然而这场婚礼,薄骁闻人并没有来,只是通过录制视频的方式,给陈奕送上了祝福。   听霍煊说,薄骁闻原本已经买了回国的机票,但临走前遇上点意外,只好取消了行程。   陈奕的新婚典礼,在游轮起航后如期开始,一个个精心设计的环节按部就班地进行。   到了亲友祝福的环节,当大屏幕切出薄骁闻的脸时,黎初月的心口还是止不住地一颤。   人群中也立刻有一阵女孩子们的惊呼:“好帅啊。”   坦白讲,薄骁闻真的很上镜,甚至不输给那些靠脸吃饭的娱乐圈男星。   今日他在视频里,身着一件熨烫整齐的白衬衣,还配上了一副银丝边眼镜,整个人透着一股斯文败类范儿。   黎初月甚至听到,她身旁有几个衣饰名贵的年轻女孩,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他。   “这就是刚才霍煊他们提到的那个什么‘薄公子’吧。”   “对,是薄骁闻,据说人家的家世背景可不一般。”   “什么背景不背景的,我不关心。我想说这长相也太标致了吧,就这种禁欲范儿,光看脸我就能高.潮。”   “你看他的鼻子,再看他的手指,绝对错不了,懂的都懂!”   关系好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,话题总是百无禁忌。   尤其是这帮平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,从小奉行“男女平等”,也从来不怯于去谈论“男色。”   然而她们这些越说越放飞的话题,却让黎初月听得一阵脸红、一阵心跳。   此刻,黎初月虽然人漂在大海里的豪华游轮上,但她的思绪,早就不受控制一般地回到了苏州乌篷船里、那个摇摇晃晃的夜......   因为人的心思没在这里,黎初月也没听清薄骁闻在视频里,究竟说了些什么吉祥话。   她只觉得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、清澈,一如往昔。   黎初月收回思绪,视线再次回到大屏幕上。   就在薄骁闻的祝福视频临近结束时,他挪动了一下镜头,面前露出了半张茶几。   黎初月忽然发现,在他身前的茶几上,放着那条她曾经帮她选的领带。   今日他穿了正式的衬衫,却没有去打那条领带。   这样一个平常的画面,竟让黎初月在喧嚣的人群中,忽然间鼻子一酸。   ......   陈奕的这场游轮婚礼办得极尽奢华,甚至用“铺张浪费”来形容也不为过。   宴席菜肴和烟酒,全部都是最顶级的水准。就连宾客的伴手礼,也都是一线奢侈品牌。   典礼仪式结束后,钟瑜和黎初月回房间换衣服。   钟瑜来不及脱外衣,就直接往2米的床上一躺,忍不住开起玩笑:“这资产阶级的神仙日子,果然是我等凡人不敢想象的。”   黎初月上前拍了拍她:“快起来换衣服吧,马上就是afterparty了。”   陈奕怕他的这帮“狐朋狗友”们无聊,特意组织了不少适合年轻人的活动,比如在游轮上开派对,为此他还请来了国内著名的DJ一起登船。   黎初月换上了一条黑色的修身连衣裙,钟瑜则是一身闪瞎双眼的亮片装。   两个姑娘想着,既然来都来了,那不妨就好好玩个痛快。   婚礼的afterparty是在游轮的甲板上进行,场地一半在室内,一半在室外,现场还有live乐队,处处漂浮着一股“纸醉金迷”的味道。   黎初月和钟瑜到达场地的时候,两人就直接被摄影机怼脸拍了。   霍煊看到后,上前笑着解释:“你俩别介意,他们这是在直播。”   原来陈奕为了让他遍布世界各地的朋友,都能分享他新婚的喜悦,特意找了专业的摄影团队,给自己的婚礼搞了个“全球直播”。   此刻,陈奕也牵着他的新娘,两人一起走了出来。   下午仪式的时候,因为人多距离远,黎初月其实并没有看清楚新娘的模样。   这会儿仔细一看,发现新娘的长相虽然算不上惊艳,跟陈奕历任的模特、网红女友也比不了,但她整个人却有一种“人间富贵花”的气质。   或许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,身上会不自觉地散发着自信的气场。   这场子里很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见面,男男女女们互相聊起天、互相介绍起来。   大家得知黎初月和钟瑜两人是学昆曲的,便纷纷开始起哄,让她俩上台唱一曲。   霍煊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:“杜丽娘、窦娥,你俩都是专业的,就给我们表演一个呗。”   钟瑜心直口快:“人家大喜的日子,你要听我唱《窦娥冤》啊!”   众人一阵哄笑,但气氛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。   黎初月认真想了一下,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部著名昆剧,严格说起来,寓意其实都不适合在婚礼上演唱。   即便是勉强上去表演,效果也不会有多好。   在这种场合,喧宾夺主是大忌,然而眼下众人的目光,却都齐齐汇聚在了她们俩身上。   让气氛僵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,看来今天不上台是不行了。   黎初月抬眸看了眼舞台,发现甲板的高处,放了一架三角钢琴。   她沉思片刻,而后走上前,落落大方地开口:“今天确实没有提前准备,如果大家对昆曲感兴趣,那我就弹几首由经典昆曲剧目改编的钢琴曲吧。”   言毕,黎初月在黑色钢琴前款款落座,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之上。   其实黎初月在钢琴上的造诣并没有那么深。不过她常年在西餐厅兼职,这项技能也并没有荒废。   眼下,黎初月弹起了大家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。在外行眼里,就有些惊为天人了。   夜色朦胧,海风轻拂她的长发,干净利落的肩颈线条、白皙的手臂、连带着跃动在黑白琴键上的修长手指。  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,以至于大家都悄然之间噤了声,全然沉醉在婉转动人的旋律中。   ……   东八区的晚上十点,也是欧洲零时区的午后两点。   薄骁闻靠在沙发上,慵懒地刷着手机。他在不经意间随手点开了陈奕婚礼的直播链接。   然而进入视频的第一个画面,就是一个正在月色之下、弹着钢琴的女孩。   直播画质并非高清,海上传回的信号也时断时续,但薄骁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。   那是黎初月。   一年未见,她没有变。跟以前一样,温柔中又带着倔强。   薄骁闻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,但那一晚,他一个人在大洋彼岸,喝掉了整瓶的白兰地。   黎初月结束了游轮上“醉生梦死”的两天两夜。   回到北京后,她就开始准备起自己在新月剧团的第一场演出了。   一切准备就绪。   南盛把全团的开张首演交给了黎初月,她要挑大梁出演《牡丹亭》里的杜丽娘。   和以往不同,这一次她是要以一个职业昆曲演员的身份登台。   《牡丹亭》这部戏,黎初月从十来岁就开始接触,后来几乎贯穿了她整个昆曲的学习生涯。   戏里的每一声、每一调、每一句唱词,她早就烂熟于心。   加入南盛的剧团后,黎初月也跟团里的小伙伴们排练磨合了很久,但演出临近,她还是免不了会紧张。   这一天,黎初月刚结束彩排。   她一抬头,就眼瞧着钟瑜提着一个防尘袋走了进来,大老远地喊着她:“小月儿、小月儿!”   黎初月笑着走上前,伸手帮她一起拿东西:“这是怎么了?”   钟瑜把黎初月拉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,而后打开了防尘袋的拉链,里面竟然是一套完整的昆曲戏服。   帔和褶子是淡粉色搭配乳白色,上面的刺绣图样精致又华丽。   钟瑜指着戏服,略带骄傲地说:“小月儿,这是我考上戏曲服装设计专业后的第一件作品,就送给你首次登台表演穿!”   黎初月一时有些惊喜和意外。   钟瑜接着附到黎初月的耳边,悄声开口:“小月儿,我完全是按照你的三围尺寸缝制的,熬了我好几个通宵!”   黎初月捧着沉甸甸的戏服,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。   ……   正式演出那天,黎初月特意去疗养院接来了母亲黎雅。   重要的人生时刻,一定不能少了家人的见证。   黎雅知道女儿是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,她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,还化了淡妆,卷了卷头发。   临走之前,黎雅还不忘从自己的首饰盒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条珍爱的玉坠子,郑重其事地戴在了脖子上。   黎初月看到这个玉坠子,随口提起:“妈你这坠子,我们老板也有个差不多的。”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  事实上,黎初月这阵子过得确实还不错。   她的第一次正式演出,就博了个满堂彩,得到了现场观众的一致好评。   那一天谢了幕之后,钟瑜带着黎雅到后台去“探班”黎初月。   黎雅看着尚未卸妆的女儿,还没有开口说话,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。   黎初月赶紧拿起纸巾,柔声哄道:“好好的这怎么还哭了呢?”   黎雅抽抽噎噎地像个小姑娘一样,轻声说着:“看到囡囡在台上那么美、那么亮眼,妈妈太开心了,这是喜极而泣呢。”   黎初月笑笑,回过身抱了抱她,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珠。   黎雅好奇地问:“囡囡,像你们这样的一场昆曲演出,门票要卖到多少钱啊?”   黎初月想了想,认真答道:“如果是对外售票的话,按座位区域,几十到几百不等。不过你来呢,这算是家属邀请,不用买票。”   黎雅吸了吸鼻子,笑笑:“那我以后要常来!”   黎初月今天的这一场首演,其实还有一位她的“老朋友”也光临了。   此刻,薄家老太太正被保姆簇拥着,走出了戏院的贵宾雅间。   薄老太太是资深的戏迷,京城这地界儿新开张了家戏院,她自然是不会错过。   只是她没想到,今日这女主角“杜丽娘”竟然还是她的老熟人。演出结束后,她索性也来到了后台。   隔着一道门,薄老太太远远地就看见了黎初月的身影。   薄家的保姆询问起:“老太太,您要不要进去跟黎小姐打个招呼?”   薄老太太看了眼化妆间,里面黎家母女两人正在轻轻相拥,她便没忍心上前打扰,摆摆手道:“今儿个就算了吧。”   保姆点点头,又问道:“老太太,那我现在给司机打电话,让他来接我们吗?”   薄老太太沉思片刻,笑道:“不急,我看这戏院还不错,我们去找这里的老板聊聊吧。”   “好。”保姆立刻联系了工作人员,而后就带着老太太直接去了南盛的办公室。   另一边后台的化妆间里,黎初月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、卸完了妆。   她牵起黎雅的手,笑着说:“妈妈,我想带你去见一下我的老板南总,你觉得怎么样?”   黎雅唇角一弯:“好啊,我也很想见见他,然后好好感谢他呢!你看,人家给了你这么大的一个舞台。”   于是黎初月便带着黎雅,去办公室的楼层找起了南盛。   两人刚一上楼,一抬头就遇上了南盛的秘书。黎初月问起:“张秘书,你知道南总现在在哪吗?”   “他正在办公室呢。”   秘书直接答道:“刚刚贵宾包间有一位客人,说要跟老板聊聊天,南总就请她上楼喝茶了。”   秘书一边说着,一边指了指房间,接着悄声开口:“人这才刚进去,黎小姐着急么?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他?”   黎雅一听是这个情况,赶紧摆摆手:“那就不用了吧,我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。”   言毕,黎雅又看向黎初月:“囡囡,今天也不早了,要不我们就先回去,下次再来拜访你的领导也不迟。”   黎初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,点点头:“也好,我叫个车,今晚你就别回疗养院了,我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。”   “好。”黎雅笑着点点头,随后跟黎初月一起下了楼。   此时南盛的办公室里,薄家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。   两人随意地聊着昆曲。南盛也讲起了自己创办这家戏院的机缘。   南盛看这位老太太谈吐举止贵气十足,身边又跟着保姆司机一干人等,聊起戏曲来也是头头是道,想来她必定是这地界上来头不小的人物,所以对她的态度也十分敬重。   薄老太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,只是她就好戏曲这一口。   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戏院老板,说起来她都相熟,今天也只是上来打个招呼而已,方便日后常来往。   南盛送薄老太太下楼的时候,无意间朝走廊的窗外一瞥,突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身影。   高瘦的个子,大而深邃的眼睛,风韵犹存的年纪。   他再向外看的时候,发现那女人已经坐进了出租车的后座。   南盛努力地在大脑里搜寻记忆,猛然惊觉,刚刚窗外的那个女人,真的很像二十年前,他在苏州邂逅的那位少女。   虽然时隔已久,但她的侧脸和身形轮廓,还是令他记忆犹新。   有生之年,他难道还有机会再见她一次吗?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  薄骁闻按下了黎初月的号码。   寂静的黑夜里,手机里的提示音变得格外清晰: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,请稍后再拨。”   薄骁闻一愣,而后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,自顾自地笑笑。   还好她关了机,不然这深更半夜的打过去,还要扰了她的清梦。   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过了。这三百多天说长不长、说短不短,但也足够改变很多事。   这段时间里,陈奕结了婚,朱小韵找到了真爱。而那个霍煊,连分手都分了三次。   薄骁闻不确定,他的月儿,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?   他知道她身边从来就不乏追求者,连自己那个大明星表弟温亭书,都曾经对她“虎视眈眈”。而如今的她,会不会也已经投入到一段新的恋情中去了呢?   冲动过后,薄骁闻便也没有再去打这个电话......   翌日下午,他敲开了父亲薄崇书房的门。   父子两人相对而坐,很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扉地聊天了。   薄崇点燃了一支雪茄,一边吞云吐雾、一边开口:“骁闻,你那个欧洲的研究项目快结束了吧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这一次回去交上最终的设计稿,就算是完成了。”   “那回国后是什么打算?”   薄崇又吸了一口雪茄:“还是要做那些画图纸的工作吗?家里的生意,你真的就不想管吗?”   薄骁闻坦然笑笑:“爸,我一直也没有去碰商场上的事情,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,而是我不想再像你和二叔那样,过那种机关算尽、尔虞我诈的日子。”   薄骁闻顿了顿,接着沉声开口:“因为我知道,权利的中心,是荣光、也是风暴。”   薄崇是第一次听儿子提及自己的心声,此刻不免有些意外,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。   “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。”薄骁闻笑笑。   “哦?”薄崇抬眸。   薄骁闻淡淡开口:“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做点什么了,因为只有我站得够高、站得够稳,才能给我想去守护的人一个坚实的依靠。”   “那你是怎么想的?”薄崇眉头拧紧。   薄骁闻笃定道:“先回伦敦,完成这个研修项目,然后回来,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。”   一转眼的时间,新月剧团已经开张了小半年。   这段时间来,虽说剧场的上座率还不错,表面上也是声势浩大、红红火火。   但仔细点算账目,实际上却是投入比产出多,几乎没有什么收益,全靠南盛的情怀投资。   昆曲演出大同小异,时间一久,一部分戏迷票友也就失去了新鲜感,剧团的经营状况每况愈下。   坦白讲,南盛开办这剧团的初衷,并不是为了赚钱,更多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心愿。   只不过最近,南盛也遇上了一些麻烦事。   团里的人都在传,说南老板在国外的生意面临破产,眼下剧团也要经营不下去了,很快就会卖给别的公司。   这样的传言传久了,免不了团里上上下下人人自危。   这一日,南盛叫黎初月来了自己的办公室。  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最近团里言论的影响,黎初月这一次去见南盛,心中也莫名有些忐忑。   但南盛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坦然。他给黎初月磨了一杯咖啡,而后缓缓道来。   “初月,接下来我可能要转让出剧团的一部分股权。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闻言一惊,“您要卖掉剧团吗?剧团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?”   南盛摇摇头:“你别担心,不是卖剧团,剧团一切正常,只是会有新的投资人进来,一起投资我们的剧团。   黎初月其实还是听得一知半解。   南盛继续笑着解释:“你可以理解成是做蛋糕,现在有人愿意加入我们,一起把蛋糕做大。”   “哦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南盛叹了口气:“其实做出这个决定,我也犹豫了很久,毕竟是要把剧团分给别人一部分,不过从剧团未来发展的角度讲,这样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。”   南盛沉思片刻,又自顾自地开口。   “初月,实话实说,我家里在加拿大的家族企业的确出了点小状况。我父亲去世后,我急着回国开办剧团,就把公司托付给了我的表叔去打理。”   黎初月就这样静静的听着,南盛也不紧不慢地说着。   “然而我表叔虽然有一腔热情,却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商人,他几番投资失败,现在南家的家族产业已经元气大伤。”   听南盛说起了这些情况,黎初月也明白了个大概。   现在南家在加拿大那边的生意,是需要靠南盛马上回去,去力挽狂澜的。   南盛皱了皱眉,接着道:“我们家在温哥华也是几代人的积累,我不能让这个家族产业,在我手上消失。所以我要暂时离开剧团一段时间,你、会理解我吗?”   “嗯!”   黎初月用力地点点头:“事情总是分轻重缓急,您千万要保重身体!”   南盛笑笑:“初月,其实这些都是我自己家里的琐事,本不应该同你抱怨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就会想要跟你分享,想让你知道真实的情况。”   黎初月一脸认真地说:“南总,您现在是不是有资金上的缺口。”   她一边说着,一边从钱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工资卡,直接递了上去。   “南总,这卡里面是您给我发的薪水和奖金,我基本都没有怎么用,虽然数目不多,但是您拿着,也可以先应应急。” 第50章第五十章   薄骁闻成为新月剧团的新任老板后,很快就适应了全新的身份。  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,认真研究剧团这半年的经营状况和往来账目。   看完所有的资料之后,薄骁闻不免感叹,这南总不是在做生意,倒更像是在做慈善。   他不否认南盛是个很成功的商人,但他毕竟在国外呆久了,对国内的市场环境难免有些水土不服。   如果照这种经营模式发展下去,那剧团的可持续性收入将逐渐减少,未来也并不乐观。   薄骁闻轻叹了口气,不管是为了谁,他一定都要把这个剧团做好。   休息的间隙,薄骁闻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窗外。   只见剧场的楼下,又是齐齐整整地摆着两排花篮。想来一定是昨晚演出后,有观众送过来的。   在这个月里,薄骁闻意外地发现,每一次黎初月演出结束后,都会有人一掷千金地送来花篮,每一场从不缺席。   想到这里,薄骁闻又看了眼楼下的花篮,抬手直接拨通了内线电话,把自己的助理安凯叫了过来。   安凯的反应速度就跟闪电一样,几乎是刚挂了电话,人就出现在薄骁闻的办公室门口。   他敲敲门直接走进来,笑着道:“老板,您有什么吩咐?”   薄骁闻似是不经意地开口:“楼下的那些花篮,都是什么人送的?”   安凯闻言,也看了一眼窗外,煞有介事道:“那些都是送给黎小姐的,每次她演出结束后就雷打不动地十几个花篮,署名是‘乔三爷’。”   “乔三爷?”薄骁闻眼眸,“这又是哪号人物?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。”   安凯认真解释道:“我之前特意问过南总的秘书,说那乔三爷平时不在北京,是在江城那边做些生意,据说还算挺有势力的。”   “既然人都不在北京,那怎么又跟黎小姐扯上了关系?”薄骁闻十分不解。   安凯接着说起:“听说是乔三爷看过一场黎小姐的演出,非常欣赏她。虽然在那之后,这乔三爷人没再来过,但这花篮可是每周不停,他还和我们剧团签了合作协议,邀请黎小姐去江城开巡演。”   言毕,安凯又看了眼手机备忘录,提醒道:“老板,江城巡演的日子就是下个月了。南总临走之前,有一一交代过。”   “哦,我知道了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你先出去吧。”   “好嘞,老板您有事再叫我,我随时oncall。”安凯转身推开门。   “等一下。”   薄骁闻喊住了马上要走出门的安凯,又道:“你帮我去叫一下黎小姐,让她来一下我的办公室。”   ......   黎初月被薄骁闻单独“召唤”的时候,其实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忐忑。   虽然她和薄骁闻在名义上,已经“共事”了一个月。但两人确实还没有什么机会单独相处过。   黎初月站在薄骁闻的办公室门口,深吸了一口气,而后折起手指,敲响了房门。   “进来。”   得到薄骁闻的应声后,黎初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:“薄总,您找我?”   “坐吧,黎小姐。”薄骁闻抬手示意。   她规规矩矩地喊他“薄总”,而他也正正经经地唤她“黎小姐”,语气间礼貌却也疏离。   薄骁闻的办公室不算大,眼下两人四目相对,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。   片刻,薄骁闻收回视线,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,翻开了手中的剧团资料,一本正经地开口。   “黎小姐,我看了之前的工作总结,自从剧团开张以来,你平均每两周都会有一场演出,基本上都是《牡丹亭》、《玉簪记》、《西厢记》这类的经典剧目。”   “是的。”黎初月也坦然答道,“考虑到剧院刚起步,所以我们在演出剧目的选择上,都是以能够尽量满足更多观众的口味为标准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:“那么之后的时间里,你也可以尝试着排练一些新鲜的曲目,我想观众也会时不时地需要新鲜感。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其实我有这样想过,所以这阵子也在准备了。”  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当中,只谈公事,丝毫不提及个人感情。或许在外人看上去,他们真的就像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。   沉默片刻,薄骁闻合上了手中的资料,又温声开口。   “下个月你还有江城巡演的行程,这段时间要照顾好身体,也别太累了,注意休息。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怔。他这算是在关心她吗?   不过,还是以那种“老板”关心“员工”的方式。   薄骁闻抬眸再次看向黎初月,接着询问道:“阿姨最近怎么样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愣了一瞬,这才反应过来,他想问的应该是她的妈妈黎雅。   黎初月笑着回答:“她最近很好。”   黎初月接着补道:“这还要感谢你的那位发小陈奕,是他之前帮忙联络了一位美国专家,现在那位专家正在定期跟踪我妈妈的情况。”   薄骁闻听罢,稍稍放心了一些。   两人一时间又没了其他的话题可说,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。   曾经那么亲密的一对恋人,如今在办公室里,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坐着。   表面上都看似云淡风轻,但心中全部是满腔的波涛汹涌。   黎初月有些畏惧这样的场景,于是缓缓起身:“薄总,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,我就先出去了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微微颔首,视线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身上。   眼见着黎初月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,只听身后薄骁闻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。   “对了黎小姐,那个‘乔三爷’是谁?”   黎初月闻言,转过身浅浅一笑:“薄总,我不认识他,他可能是曾经来看过我的演出吧。”   “哦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。   时间进入夏天后,新月剧团的人就开始准备起去江城的巡演。   那位江城的乔三爷,指名要黎初月连演三场,还开出了不菲的价钱。   起初黎初月也并没有太在意,反正都是唱曲儿的工作,至于在哪个舞台上演出,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。   正式巡演的日期临近,几乎整个剧团的人都一起飞去了江城,做着各项细致的准备工作。   而剧团的老板薄骁闻,因为手头暂时有其他事情,就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行动,需要晚几天才能到。   黎初月在江城一连唱了两场,台下观众都是场场爆满。   然而演员返场致谢的时候,观众却又都不是很热情。底下的人要么已经退场、要么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。   有剧团的工作人员偷偷打听了一下,才知道原来这些观众都并非昆曲戏迷,只是拿到了免费赠票来凑热闹而已。   团里的演员们凑在一起的时候,都难免疑惑地议论,这位乔三爷也是奇怪,花高价请剧组来演出,却又不对外卖票,所有门票全部赠送。   他这是图什么呢?   更奇怪的是,乔三爷作为这次巡演的主办方和东道主,而人却全程都没有露脸。   剧团的上上下下,对这个乔三爷更加地好奇了起来。   黎初月在江城的第三场演出,唱得是孔尚任原着的《桃花扇》。   尽管台下观众大多是拿赠票来凑热闹的,但她依旧唱得认真投入,发挥得也十分出色。   全部表演结束后,黎初月回到后台卸妆,身边是几名化妆师和服装师。   三天的巡演顺利结束,化妆间的气氛也格外轻松。   几个年轻的服装师小姑娘忍不住八卦起来:“这乔三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啊?总觉得神神秘秘的。”   另一人接道:“我这几天在江城,听到了关于他的好多传言。香港的那些□□电影看过吗?据说这位乔三爷也是个江湖人物呢。”   众人一边整理着演出道具,一边嬉笑着聊着天。   就在这时候,化妆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踢开。   “砰”的一声,紧接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,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,瞬间就把小小的后台挤满,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。   团里一名年纪稍长的化妆师见状,赶紧站起身来,大声喝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这里是女更衣室,赶紧离开!”   在这一群彪形大汉中,为首的人是一个光头的男人。   光头男人没有去搭理刚刚说话的化妆师,而是直接走向了黎初月的身边,态度略有些严肃地开口。   “黎小姐,我们乔三爷想见见您,麻烦您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。”   化妆师闻言又站起身来:“你们乔三爷想见人就到这里来见,把初月带走算什么?”   光头男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化妆师,直接爆了粗口:“你他妈给我闭嘴,你他妈算是什么人?”   光头男话音一落,身后这一群壮汉又都向前走了几步,把几个女人围了起来。   化妆师赶紧给另一个道具小妹使眼色,暗示她快去叫保安。   江城剧场的保安反应还算迅速,大概没两分钟,保安队长就直接带着一队人上来了。   然而大家万万想不到,这保安队长看到光头男,竟然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:“秃哥”。   黎初月和化妆师一众人等直接愣住,只见保安队长又跟光头男搭起话来。   “秃哥,您这带人过来,怎么不提前跟小弟说一声?”   光头男轻咳一声:“是乔三爷吩咐我们来这儿,接走这位黎小姐。我们就是接个人,不做别的,你不用多事儿。”   保安队长听到“乔三爷”三个字后,竟然低下头没再敢出声。   黎初月的心里咯噔一下。   这是在江城的地界儿,连巡演都是那位乔三爷安排的,想来他手下的马仔和这些剧场的保安,必定也都是沆瀣一气。   后台的气氛,一时间就僵在那里。   黎初月暗自稳住呼吸,依旧不露声色地坐在镜子前,没有去给这些人眼神。   这时候,光头男又上前两步,态度稍稍和缓了一些:“黎小姐,我们乔三爷就是想请您一起吃个晚饭,并没有恶意。”   “不过……”   光头男一边说着,一边又看向几个化妆师和服装师,话锋突然一转,“不过,如果您身边的这些人不止抬举的话,那就别怪我这些兄弟不客气了。”   光头男顿了顿接着道:“黎小姐,我们乔三爷是很有诚意地邀请您。”   黎初月闻言轻笑一声:“这算是哪门子‘诚意’?你看看你带的这些人,简直就是‘威胁’加上‘恐吓’。”   光头男闻言,赶紧朝手下的人摆了摆手,又看向黎初月,轻言轻语道:“黎小姐,我让他们先下去,您就跟我走这一趟吧。”   光头男一声令下,那一群彪形大汉果然齐齐退出了房间。   黎初月心里明白,眼下这种架势,她不跟这些人走,看起来是不行了。   今天这一趟,躲也躲不掉,不妨就去会会那位乔三爷。   黎初月轻叹口气,缓缓开口:“那就麻烦您几位,再稍等我一下,我还要卸个妆。”   光头男点点头:“黎小姐,您请便。”   黎初月不紧不慢地洗掉了脸上的戏妆,随便换上了件T恤和牛仔裤,这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化妆间。   她被乔三爷的人包围着下楼的时候,恰好被安凯看到。   安凯见状直接冲了过来,声音里带着些急迫:“月姐你这是?他们这又是什么情况?”   黎初月还没来得及开口,光头男率先答道:“我们乔三爷邀请黎小姐共进晚餐,其他人等不要多事!”   安凯知道,这位“乔三爷”就是这次江城巡演的主办方,可是眼下薄骁闻不在,他依旧十分不放心。   安凯快走两步跟上黎初月:“月姐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   光头男闻言,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安凯,而后伸手推了他一把:“你他妈听不懂话?我们乔三爷只请黎小姐一人!你他妈的去什么去?”   见光头男又动了怒,他的那些个凶神恶煞的手下,又再次围了上来。   黎初月见状,蹙着眉又看了眼光头男:“秃哥,您这又是要干什么?”   言毕,黎初月望向安凯,小心翼翼道:“安凯,乔三爷说要请我吃个饭,还派了这些人来接我。既然他很有诚意,我也不好不领情。对了,你记得晚一点过来接我。”   “哎月姐!”安凯还想再说些什么,就眼见着黎初月被拉进了一辆加长悍马里。   这乔三爷的车队训练有素,眨眼之间便绝尘而去。   安凯一时间来不及驾车去追,他赶紧打开手机,却发现黎初月已经给她发来了实时位置共享。   原来她早有准备。   安凯一边盯着黎初月的实时行踪,一边拨通了薄骁闻的电话。现在这个时间,他的老板应该是已经落地江城了。   电话接通后,安凯匆忙地开口:“老板,您到了吗?”   “嗯,刚从机场出来。”薄骁闻淡淡回道,“怎么了?”   “大事不好啊!”安凯一边跑着冲向停车场,一边气喘吁吁道:“黎小姐,被那个乔三爷的人,给带走了!”   “什么?”薄骁闻神色微顿,“我现在就过去。”   黎初月坐在乔三爷的车里,微信上跟安凯保持着实时位置共享。   她看着这司机全程走的路都是繁华的大马路,整个人稍稍放松了下来,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样才能“体面”地脱身。   大概半小时左右,黎初月被带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里。   此刻,豪华包间门口的左右两侧,已经站好了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。   黎初月一路走过去,身边的服务员就一路问好:“黎小姐欢迎光临!”   这种架势,真的让黎初月大吃一惊。   她走到包间门口时,最后的两名服务员,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手,帮她推开了房门。   包间门开的那一瞬间,黎初月就看到自己的正对面,正坐着一个眸光犀利的男人。   这男人肤色偏黑,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有好几处纹身。   整个包间里有十几个人,只有他一个人坐着,其他人都整整齐齐地站在他的身后。   不用想,这位肯定就是传说中的“乔三爷”。   这是黎初月第一次见到乔三爷,他比她想象中倒是年轻一些,但却跟她想象中的一样,一身匪气。   乔三爷看见黎初月进来,首先抬眼上上下下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。   这女人也是挺有意思,脸上不施粉黛、头发就随意地披在肩上,一件白T恤,一条牛仔裤,完全没有刻意打扮的样子。   要知道别的女人来见他乔三爷,那必定是花枝招展、浓妆艳抹,身上喷得香水隔几十米就能闻得见。   想到这里,乔三爷的脸上浮起了玩味地笑容:“不容易啊,我乔某人终于等到了黎小姐的大驾光临。”   黎初月撇嘴笑笑:“乔三爷,您是我们江城巡演的主办方,想要见见剧团里的演员,何必要像这样大动干戈?”   她一边说着,一边又回身看了看“押”着她来的十几个马仔、打手。   乔三爷眯起双眼:“黎小姐,不让你看看我有多么的‘凶狠’,总是怕你晚上不懂事儿。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又清了清嗓子:“黎小姐,你请坐吧。”   这间包间里的餐桌不大,上面已经摆满了白酒洋酒瓶瓶罐罐。   黎初月没有再应声,而是直接在乔三爷对面的位置上,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。   乔三爷指了指桌上的那些酒:“黎小姐平时喝什么?白的,还是红的?”   黎初月淡然地摇摇头:“乔三爷,我们这行靠嗓子吃饭,我平时不会喝酒。”   “不会喝酒啊?”乔三爷闻言起身,直接朝黎初月走来,笑道,“那正好,今晚让我来好好教教你。”   此时站在桌边服侍的那几位马仔,很有眼力见地上前,把桌上的酒全部打开了。   乔三爷的手指在酒瓶之间晃了晃,语气间变得有些轻浮。   “黎小姐,我的这些酒啊,都能让你□□,你说说,你想先从哪一瓶开始试试呢?”   黎初月心里明白,今天的这顿晚饭,如果她不碰酒,是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。  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圈,大略判断了一下酒的种类。   黎初月从来没有喝过白酒。不过,上一次她在薄骁闻家里喝过一瓶干白葡萄酒,她大概知道自己的极限酒量。   黎初月干脆反客为主,直接伸手拿起了一瓶干白,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。   而后,她用手托起杯脚,真诚道:“乔三爷,我就是这些酒量,我先来敬您!”   言毕,黎初月仰起头一饮而尽。   乔三爷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黎小姐果然通情达理啊,那不妨就再来几杯。”   乔三爷边说着,边拿起了那瓶干白,抬手又要给黎初月倒酒。   然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,杯中酒倒满之后,他的手忽然一滑,剩下的半瓶干白,全部都洒到了黎初月的胸口。   黎初月的白T恤瞬间湿掉了一大片。   她的脖颈和锁骨之间挂着酒渍,一滴一滴不停地往领口里淌。   白色T恤是纯棉的布料,因为沾了水变得几乎透明,甚至隐隐可见蕾丝内衣的轮廓、和她胸口那道深深的沟壑。   乔三爷歪嘴一笑:“黎小姐身材这么好,何必把衣服裹得那么紧。”   黎初月被彻底激怒了,她直接站起身来,准备不再跟他体面客气,现在就准备离开。   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,屋里的那些马仔就堵住了她的去路,每个人都是一脸凶狠的样子。   黎初月暗暗想着,如果此时他们真的上手,那她只有吃亏的份儿,思考片刻,她又回过身在刚刚的座位坐了下来。   她抬起头看向乔三爷,浅浅一笑:“三爷,方才我已经喝了一杯,按道理说,是不是该轮到您喝了?”   “哦?”乔三爷眼皮一掀,突然间来了兴致,“原来黎小姐喜欢讲道理啊,那可以啊!”   言毕,乔三爷也直接仰起头,喝光了自己的杯中酒。   黎初月趁这个时间,悄悄在桌下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。   然而她凝神一看,却发现眼下在这个包间里,手机根本没有信号!   至于她和安凯的那个位置共享,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就断开了。   这一瞬间,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,悄然之间笼上了黎初月的心头。   面前的乔三爷放下自己的酒杯,又看向她,轻浮一笑:“黎小姐喜欢这样‘你一杯、我一杯’的玩法,对吗?那行,现在又轮到你了。”   他顿了顿,又挑眉道:“等我们在这里喝累了,可以到隔壁的房间里去喝,那里的床很大、很软……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黎初月的声音里开始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。   乔三爷漫不经心地笑笑:“黎初月,你装什么清高?三场巡演的通告费,还不够我睡你一晚的吗?”   黎初月心口一颤,头皮开始发麻。   她抬起头看着乔三爷这个人,眼睛里蒙起了一层雾,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。   这种感觉,就好像是被人死死地拽住了脚腕,正在被拖入无边无际的深渊。   就在这个近乎绝望的时刻,包间的门口忽然一阵响动。   紧接着,房门被人用力地推开,一个男人穿过层层人群径直走了进来。   透过迷蒙的视线,黎初月确定了,那是她的薄骁闻。   黎初月呼吸一滞。在她所有希望都破灭的时候,他就像一个救世主一般地从天而降。   薄骁闻瞥了一眼身上湿透的黎初月,随即把自己的衬衫脱给她。   他又上前两步,直接站到了乔三爷的面前。他比乔三爷个字要高一些,眼下正是一种俯视的姿态。   薄骁闻这人做事,讲究先礼后兵,他就这样看着乔三爷,淡淡开口。   “您就是乔三吧,那我也尊称您一声‘三爷’。”   乔三闻言一愣:“你是什么人?”   如此猖狂的年轻人,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,倒让乔三猝不及防。   薄骁闻轻抬唇角道:“我是新月剧团的投资人,薄骁闻。”   “哦?”乔三听罢眉眼一挑,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薄骁闻。   只见他年纪轻轻,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,看起来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公子哥。   乔三压根也没放在眼里,轻蔑道:“薄总是么?我今天这顿饭,邀请的是黎小姐,你这是过来干什么?”   “我是来带她走的。”薄骁闻淡淡一笑。   言毕,他又看向黎初月,沉声开口:“因为,她是我的人。”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  听完薄骁闻的一番话,乔三爷免不了一怔。   而后,他又望向薄骁闻,有些不屑一顾地开口:“你不就是她的老板吗?那正好,现在我也跟你打一声招呼,今天你的人,我要了!”   “乔三爷,这恐怕不行。”   薄骁闻微微摇头:“我们剧团已经订好了回京的机票,我现在就是来接她走的。”   乔三爷闻言,直接笑出声来:“你说的简直是笑话,到了我乔三爷的地盘,还能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的?”   “那请问乔三爷,您地盘的规矩是什么样呢?”薄骁闻的声音平静如常。   他的这一问,倒是直接问懵了乔三爷。   乔三爷转头扫了一眼桌上的几个酒瓶,随口一说:“既然黎小姐刚才喝了干白,那薄总你就把她没喝完的那三瓶也喝了。等你都喝光了,我就让你们一起走。”   乔三爷本是随便说说,就连黎初月听了都觉得十分荒唐。   桌上的那几瓶白葡萄酒,在同类酒品里算是度数最高的那种,如果让人一口气连喝三瓶,简直如同儿戏。   然而薄骁闻却是淡淡一笑,一脸真诚地回道:“好啊,乔三爷,那就一言为定。”   薄骁闻绝非是一个愿意忍气吞声的人,但眼下这种情景,要以最简单的方式尽快离开才好。  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,再怎么说,也是要给人家几分薄面的。   于是薄骁闻不紧不慢地俯下身,随手拿起了一瓶干白。   但他并不是像乔三爷想象的那样,对着瓶子直接吹,而是慢条斯理地把酒倒进了玻璃杯,优雅地喝了起来。   即使是在这个被迫喝酒的场景下,薄骁闻依旧从容淡定,一杯一杯地去喝。   他的这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场,连屋子里的那些个马仔、打手们都看呆了。   一瓶干白喝下去,薄骁闻面不改色。再来第二瓶时,他也只是耳尖有点轻微泛红。   到第三瓶的时候,黎初月实在看不下去了。她站起身来,从薄骁闻手里抢过了杯子,匆匆忙忙道:“这瓶就让我来喝!”   “不用。”薄骁闻看看她,温柔又严肃地开口。   另一旁的乔三爷,也冷眼瞧着,嘴一撇:“黎小姐,你要守规矩啊,该他喝的就让他自己喝。”   薄骁闻唇角一敛,继续不慌不忙地给杯子里倒酒。   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,他已经喝光了三瓶干白,脸上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。   喝掉最后一杯的时候,薄骁闻指了指桌上的空瓶,朝乔三爷客客气气地开口。   “三爷,这酒我都按你说的喝了,现在人我也要带走了!”   言毕,还未等乔三爷回答,薄骁闻直接走到了黎初月的身边,稍稍用力牵起了她的手。   黎初月冰凉的纤纤玉指,一下子被薄骁闻微烫的大手覆上。   源自指尖神经末梢的那一份温暖,直接传遍了她的全身。   黎初月抬起头看向薄骁闻,只见他朝她坚定地一笑,随即带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包间的门。   屋里的乔三爷和一众马仔都愣在原地,傻呆呆地看着两人手牵手地消失在视线当中。   薄骁闻就这样牵着黎初月,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里。   他转过头看向她,低声道:“你能跑吗?我们快点离开这里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“我可以的。”   两人随即默契地握紧手,一起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。   在这一刻,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,只有他们两个奔跑的画面是动态而鲜活的。   薄骁闻早就想到了,这位乔三爷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,但他没想到,两人还没下到一楼,就直接被乔三爷的一众人马围堵住了。   这一次,这帮打手可不只是吓唬人而已,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棍棒,全都目露凶光。   为首的那个光头男,直接喝到:“他妈的反了!敢在乔三爷的地盘上放肆!兄弟们都给我上!女的拽回去送到三爷床上,男的就往死里打!”   光头男一声令下后,马仔们直接喊打喊杀地冲了上来。   薄骁闻常年健身,体能异常出色,平时散打和空手道也都有涉猎,这会儿借着楼梯地形的优势、外加一点点酒劲儿,眼下对付几个满身肥肉的马仔,形势上并没有占了下风。   光头男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地,气急败坏地又喊了人来:“快点,都他妈给我上,一起上!”   马仔源源不断地从楼梯口涌入,薄骁闻还要顾忌黎初月,渐渐地开始双拳难敌无数只手。   虽然薄骁闻慢慢失势,但他依旧用身体死死地护住黎初月,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。   光头男眼看着场面陷入僵局,自己一边骂骂咧咧、一边提着一把刀冲了进去。   一刀挥下,薄骁闻迅速一闪,刀锋从他的手臂划过,鲜血瞬间外溢。   混乱之中,不知道是谁又挥了一刀,而这一刀穿过人群,直接朝着黎初月而去。   千钧一发之际,薄骁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黎初月。而这一刀落下来,正好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的左下腹。   这一次,鲜血直接喷涌而出,甚至溅在了黎初月的身上和手上。   黎初月看着慢慢倒下的薄骁闻,发疯一般地捡起了地上的刀,举在手上,做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。   现场弥漫起一股可怕又令人窒息的血腥味,但杀红了眼的人都还没有停手……   就在这个时候,窗外响起了一阵警笛的声音。   安凯带着警务人员第一时间赶了过来,一同到来的还有两辆救护车。   黎初月昏迷前最后的记忆,是她死死地拽住了安凯的衣袖,一遍一遍地念着:“救他……救骁闻……救他……”   ……  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,黎初月面前是一片白墙,鼻腔里随即窜入了浓浓的消毒水味道。  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,一张口就是问:“骁闻,骁闻呢?”   “月姐,你醒啦!”黎初月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,“月姐你先别乱动,你还在输液。”   黎初月猛地转回头,落入视线中的人,是安凯。   安凯赶紧安抚道:“月姐你放心,老板他没有生命危险,正在急救室观察,薄家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。”   事实上,薄骁闻出事的消息传到京城薄家的时候,全家人直接炸了锅。   因为薄骁闻暂时不方便转院,薄崇当即安排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,连夜包机直飞江城。   之前那个耀武扬威的乔三爷,在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之后,这两天低调得跟个孙子似的,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疏通关系。   但乔三爷心里明镜,眼下就算有通天的势力,恐怕他也自身难保了。   经过医生的诊断,薄骁闻这一次,是右臂骨折,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,左臂和下腹各一处刀伤,下腹那里的伤口比较深,所幸没有伤及要害部位,只是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。   待薄骁闻伤情稳定后,黎初月走进了他的病房。   薄骁闻这个人真的很离谱。按说他伤得并不算轻,但是除了嘴唇略有些发白外,脸上竟没有一丝的憔悴和倦容。   眼下他半躺在病床上,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,侧头凝望着窗外,慵懒地晒着午后日光,整个画面就特别像那种复古的杂志大片。   黎初月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床前,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。  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固定的夹板,身上缠着的纱布,还有脖颈上的那几处深深浅浅的淤青。   这些都是他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伤痕啊!   想到这里,黎初月忽然鼻尖一酸,泪水莫名就盈满了眼眶。   薄骁闻闻声回过头,看见是她来了,唇角不自觉地上扬:“你看,我这都没事了,你怎么倒还哭了呢?”   “是不是特别疼?”黎初月心中五味杂陈,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了两颗。   “我不疼,就是现在不能动。”薄骁闻轻声细语道,“纸巾在桌上,你自己把眼泪擦一下吧。”   此刻,薄骁闻多想去帮她拭干眼泪,然后再用力地去抱着她,但他做不到。   因为他一只手打了石膏固定,另一只手正在输液……   黎初月看着男人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,抽噎中带了一声偷笑:“你现在这个样子,有什么事情是我能为你做的吗?”   薄骁闻沉思片刻,笑说:“确实有件事,你能帮到我。”   “你快说。”黎初月赶紧回道,“我现在就去办。”   薄骁闻认真开口:“我估计还要住院很久,那在这一段时间里,你就多帮我分担一些剧团的管理工作吧。”   “嗯?什么?”黎初月不解。   薄骁闻笑笑:“从现在开始,我正式任命你为新月剧团的运营总监,除了日常的演出,你也要更多地参与到剧团的日常运营和管理。”   黎初月听罢,第一反应是赶紧摇头。   “薄总,这个我恐怕不行,我从小学戏,也从来没有涉猎过管理、营销、市场开发这些内容。”   “这些都可以慢慢学,你要相信自己。”薄骁闻耐心说,“如果有不明白地地方,可以随时问我。”   “那、好吧。”黎初月看了眼病床上惨兮兮的薄骁闻,只得先勉强答应了下来。   薄骁闻在江城治疗了一周,薄家还是担心这边的医疗条件跟不上。   薄崇直接安排了私人飞机飞过去,打算把儿子接回北京继续调养。   黎初月这阵子也一直在江城的医院里留院观察,这回薄骁闻便让她跟着他一起回去。   面对薄骁闻的邀请,黎初月其实没什么犹豫。   她确实也该回北京了,毕竟这件事她还瞒着母亲黎雅,既然不打算告诉她,总要到疗养院里现个身。   只是黎初月万万没有想到,来接薄骁闻回京的那架飞机上,薄骁闻的父亲薄崇,也跟着一起来了。   黎初月就这样,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,第一次见到了薄崇。   她素面朝天没有化妆,只穿着一件最普通的棉布连衣裙。   而视线中的薄崇,却衣着考究。他跟薄骁闻一样,都是高大英挺的身材。不过父子俩的五官倒并不太像,或许薄骁闻是更像妈妈多一些。   薄崇虽然能看得出年纪,但整个人器宇轩昂,而脸上则是不苟言笑。   黎初月远远地站在那里,心下十分纠结。   她觉得无论如何她都有必要上前打个招呼,也有必要真诚地道个歉,毕竟他的儿子是因为保护她,才伤成了这样。于情于理,她都不能躲在后面。   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,黎初月便款款走上前,恭敬地朝薄崇点点头,诚恳地自我介绍起来。   “薄崇先生您好,我叫黎初月,是新月剧团的昆曲演员。关于薄总受伤的事情,我真的很抱歉……”   黎初月的话还没说完,薄崇直接开口:“你就是黎初月?”   言毕,他稍微打量了她一下,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   黎初月心中忽然莫名地紧张起来。接下来,等待她的会不会是薄崇的一阵狂风暴雨?   然而黎初月怎么也想不到,薄崇只是声音十分温和地开口。   “黎小姐,我已经查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这件事跟你没关系,你也是受害者,也受了伤、当时也被吓坏了吧?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怔,再次抬起头看向薄崇。   如今他的儿子弄成这样,她想过薄崇会怨她、骂她、责怪她,但这些都没有发生,他反过来却在安慰她。   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,悄然之间从心底浮起。   回到北京后,薄骁闻住进了一家豪华的私立医院,继续做着各项康复治疗。   而黎初月,则按照他的吩咐,尝试着去参与到剧团的日常管理工作中去。   剧团运营的这些内容,是艺术生出身的黎初月,此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。   她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在迅速地成长,在剧团里的威信,也渐渐地树立了起来。   为了能更多地了解相关知识,黎初月还利用钟瑜读研的便利,在学校的图书馆里,借了好几本关于管理和财务类的书籍。   钟瑜把书拿给她的时候,都忍不住笑她。   “小月儿,你这是怎么了?才二十出头就开始为退居幕后做准备了呀?这职业规划得还挺长远啊。”   黎初月略显无奈地吐了吐舌头:“这还不是被我们薄总逼的,我害他受了伤,总要多替他分担一些。”   钟瑜了然地点点头:“这是好事儿,技多不压身!还需要什么书,随时跟我说。”   黎初月轻拍她的肩膀:“那以后我就不客气啦,过阵子还要跟欧洲那边谈巡演的事情,这几天我也要突击一下英语。”   钟瑜闻言,若有所思道:“你的薄总对你是真的很好,他可是在全方位的‘养成’你啊!”   停顿片刻,钟瑜换上了略显严肃地口吻:“小月儿,说实话,你们俩是真的不可能了吗?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愣。这个问题,其实是她这阵子一直在回避的事。   她有些口是心非地辩解:“其实我们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。你知道,有的时候,‘肩并肩’会比‘手牵手’走得更远......”   按照薄骁闻的要求,黎初月要定期去医院给他汇报剧团的工作。   这一天,安凯正陪在薄骁闻的病床前,忽然手机一震,是一条来自黎初月的微信。   黎初月:[安凯,我马上到医院了,你和薄总需不需要什么东西?我一会带上去。]   安凯拿起手机朝薄骁闻晃了晃,笑着开口。   “老板,你的黎小姐马上就来给你汇报工作了,那我先撤了哈!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我知道了。”   安凯看着薄骁闻一脸淡定的样子,忍不住逗他:“嗐,老板,你这美名其曰‘汇报工作’,不就是想让人家黎小姐每天都来看你嘛!这还找个借口。”   薄骁闻掀了掀眼皮:“不会说话就不要说,赶紧回家去睡觉。”   “行嘞。”安凯笑着起身,“我可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。”   安凯前脚走出病房,黎初月这边就推门进来了。   她左手拎着一个小小的保温桶,右手捧着一叠文件材料,柔声喊了一句:“薄总。”   黎初月走上前,先把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,怯生生地解释。   “来看你,总不好空着手。这是我自己试着炖的猪蹄汤,可能不怎么好喝,你就当‘以形补形’吧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唇角止不住地上翘。   而后黎初月便在他的病床前坐了下来,开门见山道:“薄总,我过来跟您汇报一下上周剧团的工作情况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材料。   “对了薄总,我刚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新闻,乔三爷江城的团伙被一锅端了。”黎初月随口提起。   “哦,是么?”薄骁闻抬眸。   黎初月想了一下,认真问道:“薄总,是你们薄家做的,对吗?”   闻言,薄骁闻似真似假地笑笑:“我们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。现在是法治社会,乔三干的都是违反法律、触及底线的勾当,自然是要受到法律的制裁。”   黎初月听罢点点头,也并没有再多问,而是有条不紊地汇报起工作来。   “薄总,我们那个京郊实景剧场的装修工程,已经接近尾声。前两天我联系了甲醛和空气质量治理的公司。我想,我们要为所有同事、以及每一位观众的健康负责。”   黎初月正在说着,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。   她低头瞥了一眼,朝薄骁闻悄声道:“是个国际长途,关于欧洲巡演的事。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黎初月随即接起电话,全程都用熟练的英文与对方顺畅的沟通。   薄骁闻看着气场十足的女孩,有些意外又很是惊喜。   黎初月挂掉电话,说道:“刚刚是维也纳那边打来的,要跟我们敲定巡演的日期和人数。”   言毕,黎初月又继续说起了剧团的日常工作。   “薄总,昨天我跟人事部门开了会,下一步我们想对剧团的休假制度做一些调整。”   “说来听听。”   黎初月一本正经地回道:“我们剧团的演员都很年轻,又大多都是外地的孩子,而且平时的演出基本是在周末和节假日,所以我想给大家安排额外的探亲假......”   黎初月认认真真地分析着利弊,而薄骁闻却盯着她的脸,渐渐失了神。   看着她现在从容又淡定的样子,他不禁想起了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。   不过薄骁闻的“走神”,很快被黎初月发现。   她敲了敲桌子,望着薄骁闻嗔道:“你看我干嘛?看你手上的材料啊!”   闻言,薄骁闻的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。   黎初月不解:“这又是笑什么,你在想什么?”   薄骁闻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文件,凝神看着黎初月,语气郑重其事。   “我在想,我的月儿,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又倔强的小姑娘了,现在的她,是一个可以独自一人、执剑屠龙的女王了。”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  黎初月和薄骁闻正聊着工作,刚刚已经离开的安凯,突然去而复返。   两人正在意外之时,只见安凯一闪身,他的身后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南盛的身影。   安凯随即笑着开口:“老板、黎小姐,南总过来了。”   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懵:“南总,您不是人在加拿大吗?这会儿怎么回来了呢?”   南盛皱了皱眉道:“剧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,我怎么能不回来呢?你看,骁闻都躺在病床上了!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看了看两人、又观察了一下病房的情况。   这里虽说是家医院,但病房布置得却十分豪华,甚至堪比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,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智能家具,连医疗器械也都是最先进的。   南盛有些自责地开口:“说起来,其实这件事也是我的责任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道:“怪我当时和那个乔三签合作协议的时候,没有好好考察清楚。乔三这个混蛋,如果他不是被抓了,我一定要找人好好教训他一顿。”   南盛满眼心疼地看向黎初月:“孩子,那个流氓让你受委屈了,当时是不是吓坏了?”   黎初月微笑着摇摇头:“南总,我没事,倒是薄总,他为我挡了一刀,现在弄成了这样。”   南盛知道薄骁闻的伤情已经平稳,于是沉声道:“他一个大男人,又是剧团的老板,保护你也是应该的。”   薄骁闻在一旁听着,就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南总,你这也太偏心了啊。”   薄骁闻顿了顿,又看向南盛,玩笑般地开口:“不知道还以为,她是您亲女儿呢!”   南盛闻言一怔,随即悻悻道:“初月要真是我的女儿,那该有多好啊。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......”   看着面前温柔乖巧的女孩,南盛情不自禁地开口:“初月,要不然我认你做干女儿如何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毫无准备,一时间表情僵在那里。   她随即自我解尬般地笑笑:“南总,这个事情,恐怕您是得要去问过我妈妈才行。”   南盛自知刚刚的唐突和冒昧,赶紧补道:“好,给我个机会,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!”   黎初月从来没有在剧团同事的面前,提过自己家里的情况。想来南盛对她的家境也并不了解。   她只当他提起“干女儿”是一时兴起,也并没有往心里去。   眼下三个人都坐在这里,刚好继续聊起了关于新月剧团近期的经营情况。   一周后的同一时间,薄骁闻像上次一样,在医院的vip病房里,等着黎初月过来“汇报工作”。  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临近,薄骁闻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有些躁动。   这时,病房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响,薄骁闻顺势回过头,然而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,却不是黎初月。   而是他的奶奶,薄家老太太。   老太太由保姆陪着,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。薄骁闻眉心微蹙:“奶奶,您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?”   薄老太太嘴一撇:“瞧你这话说的,我孙子住院了。我这个当奶奶的,来看看都不行?”   “您来看我,我当然随时欢迎!”   薄骁闻笑笑,“不过这家医院位置这么偏,您这来回一折腾,可别累着了。”   “小闻,我虽然年纪大了,但这身子骨还凑合呢。”老太太一边说着,一边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。   她环视病房四周,又道:“估计我再活个十几年,抱到重孙子也没什么问题。”   薄骁闻摇摇头:“奶奶,您这大老远跑这儿来,就是为了催我这种事吗?”   薄老太太没答话,而是朝保姆摆摆手,示意她先出去等着。   保姆一走,病房里只剩下了薄家祖孙两人。   薄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肃:“小闻,你这次受伤,是因为她吧?”   听老太太主动挑起“黎初月”的话题,薄骁闻的心口忽然揪起。   他匆忙回道:“奶奶,即便不是她,我也会这样做的。无论我剧团里的哪个人出事了,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。”   薄骁闻顿了片刻,再度认真开口:“何况那是她,我一定不会让她收到任何伤害的。”   薄老太太闻言轻笑一声,还未开口,只听薄骁闻继续郑重地说起。   “奶奶,我希望您不要再去无缘无故地找她的麻烦。以后她的事,我都要管,不仅要管,还要管一辈子!”   “我哪还敢?”薄老太太一脸无奈地摇摇头,“我啊,惹不起你们。”   言毕,老太太又暗自笑笑:“你说这也是奇怪了,你们薄家的男人,名字里占了个薄情的“薄”字,却反倒一个比一个更深情。”   “哦?”薄骁闻好奇起来,“您这话怎么说?”   薄老太太叹道:“先说你爸爸,你妈过世早,你爸后面的二十几年里,都一直没有再娶。”   她缓了口气,接着道:“而你二叔呢,二十来岁的时候,也是京圈里有名的浪荡公子,绯闻多到八卦记者都拍不完。但自从遇上了那个倪苓之后,他再也没正眼瞧过别的女人。”   说到这里,老太太又看了眼薄骁闻,接着咬牙道:“至于你呢,就真是更胜一筹了,为了一个女人,差点连命都要没了。”   薄骁闻听老太太这么一总结,都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薄老太太索性把手一摊:“我啊,管不了了、管不了了。”   她起身用力拍了拍薄骁闻的肩膀:“你啊,以后好自为之。愿意做什么、就去做什么吧,愿意跟谁在一起、就跟谁在一起吧。记得把你这条小命,给我好好地留着就行了!”   薄骁闻闻言,先是一愣,而后唇角忍不住弯起:“奶奶您放心,我会好好的,也会让您尽快抱上重孙的......”   薄家祖孙两人正随意地聊着天,门口忽然又是一阵响动。   这一次,从外面走进来的人,是黎初月。她的手里依旧是提着一个保温桶。   “薄总,今天我炖的是排骨汤。”黎初月正开心地说着,然而一抬眼,面前的人却是薄家老太太。   黎初月瞬间呼吸一滞。   不知为何,她对这位老妇人就是有种天然的畏惧。这种感觉不是害怕,而是本能地不想去接近。   黎初月稳了下心神,思考一瞬还是坦然地上前,大大方方地问了一声:“薄奶奶,您好。”   同时,她也做好了准备,无论老太太一会儿讲出什么话,她也都会耐心地去听。   但黎初月万万想不到,薄老太太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站起身来,缓缓伸了个懒腰。   她看向黎初月,开口道:“时候不早了,既然你来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   黎初月茫然地点点头:“那薄奶奶,我送您出去。”   “不用。”薄老太太在经过黎初月身旁的时候,竟然去握了握她的手,声音里竟还有几分难得一见的慈爱。   “黎小姐,我年纪大了,精力有限,你就帮我好好照顾他吧......”   薄骁闻在医院住了还不到两周,就准备出院回家慢慢休养。   尽管这里的病房豪华又完善,他一个人呆在陌生的房间里,总归是觉得无所事事,回到家里反而能自在一些。   医生仔细确认过他的伤情没问题后,薄骁闻就搬回了自己CBD附近的那个大平层。   起初,薄家专门安排了男护工上门照料。   但过了两三天之后,薄骁闻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适应“两个陌生男人同居”这件事,便把那护工辞掉了。   随后的日子里,安凯就肩负起了“送餐员”的职责。   他每天会给薄骁闻上门送饭。薄家的私人医生也会隔天到访,帮他下腹的那处刀伤消毒换药。   而对于黎初月来说,她定期去汇报工作的地点,则由“医院”变成了“薄骁闻的家”。   这一日,是黎初月第一次到薄骁闻家里“上朝”的日子。   其实薄骁闻的这个大平层,她之前来过。不仅如此,她还曾经在这里睡过一晚。   那个时候,正式他们那段恋情最甜蜜的时光。   也正是因为如此,黎初月今天故地重游,整个人莫名地紧张。她犹豫再三,还是先把电话打给了安凯。   因为安凯每天都要送餐。黎初月索性跟他约好同一时间过去,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。   黎初月到达薄骁闻家楼下的时候,拿出手机给安凯发了条微信。   黎初月:[凯凯我到了。我在大堂门口等你,你慢慢来,不着急。]   这边她的信息才刚一发送,那边安凯就拨回了电话。   “月姐,我已经取了餐,现在正在路上。今天老板的伤口要换药,所以我顺路又去接了一下沉医生。”   黎初月笑着回道:“好的,我等你。”   电话那头,安凯劝道:“月姐,要不你先上楼吧,今天外面这么热,我们俩大概还有10分钟就到了。”   黎初月想了一下,觉得时间也差不了太多,索性便先进了大堂,按下了电梯。   时隔两年,黎初月再一次来到了薄骁闻的家。   她按照安凯发来的电子密码,打开了房门。一抬眼,就看见薄骁闻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。   他的身上穿得是一件奶白色的睡衣。真丝布料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下,倒给这个男人增加了一丝柔软的气质。   薄骁闻人没有回头,而是有些傲娇地直接开口。   “安凯,今天的营养餐是什么啊?有肉吗?昨天那厨师给我炒了五个不同种类的青菜,你有没有告诉他,我是薄骁闻!不是兔子!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愣,片刻便反应过来,薄骁闻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“送餐员”安凯。   于是黎初月轻咳一声,忍住不笑说:“薄总,是我。”   “嗯?”薄骁闻寻声转过身,只见门厅里站着的人,竟是穿着衬衫和包臀职业裙的黎初月。   薄骁闻一怔,下意识地拉了拉睡衣的领口:“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,不是说要下午才到吗?”   黎初月在玄关处换下高跟鞋,娓娓解释起来:“我刚在文化局那儿开了个会,所以就顺路过来了。”   “哦,是去那边开会了啊。”   薄骁闻言毕,又不经意地瞥了黎初月一眼,看到了她一身套裙、还穿了丝袜,抿抿唇道:“难怪今天要穿得这么正式。”   黎初月笑笑:“怎么,薄总这几天伙食不好,吃不到肉?”   薄骁闻轻叹口气:“我这明明都出院了,薄崇还给我安排什么康复营养餐,简直多此一举!我怀疑那菜单根本就是专供食草动物的!”   黎初月一边偷笑,一边劝道:“薄总,毕竟您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,这段时间多注意忌口总是没错的。”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  黎初月一时间呆呆地愣在那里,手里的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。   她垂眸一看,是安凯和沈医生那边发来了一条视频,里面详细介绍了消毒、换纱布、清理伤口的流程。   沈医生还特意又通过安凯的微信,给她发来一条很长的语音。   他告诉她医药箱就放在薄骁闻家的储物间,里面有足够的碘伏、棉棒、还有一些常用药品。   沈医生还不忘叮嘱黎初月,叫她务必及时帮他消毒伤口。如果有不懂得地方,可以随时找他。   黎初月听完这条语音后,放下手机又抬眼悄悄看了下薄骁闻。   她心里暗暗叹口气,看来今天她不帮他处理下腹的伤口是不行了......   既然如此,黎初月索性抱着“早死早超生”的态度,直接询问起他来。   “薄总,我们在哪换药?你是躺在沙发上,还是床上......”   薄骁闻唇线一敛,看上去一本正经地开口:“那去床上吧,那边空间比较大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咬咬牙,先去储物间里拿了医药箱,而后跟在薄骁闻身后,一起进了他的房间。   虽然黎初月之前来过这套大平层,但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进薄骁闻的主卧。   这间主卧的面积,大到超乎了她的认知。   房间是套房的格局。南、北、东三面落地窗采光,有睡眠区、衣帽间、洗手间、书房和小会客厅,布局十分合理、动静分离。   整间卧室也是经典的黑白灰配色,家具装饰低调但又不失质感。   黎初月还在环顾四周的时候,薄骁闻已经“乖巧”地半躺在了床上,一脸的漫不经心。   黎初月匆忙收回视线,只见薄骁闻已经伸手去解自己的真丝睡袍。   她匆忙提醒道:“哎你脱最里面那件的时候,记得注意下分寸,不要拉得太低啊!”   薄骁闻轻笑一声,没有再多说话,继续慢条斯理地去解开睡袍。   黎初月提着医药箱上前的时候,只一眼,就看到了他下腹的那处刀伤。   刀口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和深。眼下虽然已经缝了针、拆了线,但依旧有一条明显的痕迹,看上去有些狰狞。   黎初月瞬间呼吸一滞,心口像被人紧紧捏起。   这样的一刀下去,他当时该有多疼啊?   想到这里,黎初月突然不忍心下手了,握着浸满碘伏消毒液的棉棒愣在那里不动。   “你在看什么?”薄骁闻轻咳一声,而后玩味般地提醒:“要不等处理完伤口,再看也不迟?”   黎初月回过身,羞愤地匆忙下手:“那你就忍忍,沈医生说,消毒的过程可能会有点疼。”   言毕,她小心翼翼地拿着碘伏棉棒,轻轻擦拭起他下腹的伤口来。   薄骁闻的刀口正处在重新长肉的愈合阶段,这会儿被冰凉的消毒液一刺激,一时间只觉得又痒又疼。   他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,眉心却忍不住蹙起。   黎初月为了迅速走完这个流程,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。这动作幅度一大,就难免会无意间碰到别的地方。   薄骁闻垂下眼帘,声音低哑地提醒。   “小丫头你的手别乱碰......我只是左腹有伤口而已,其他地方的功能,还是正常的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脸颊立刻烧了起来。   她恨不得现在就扔下碘伏棉签、撂挑子不干了。但转念一想,他毕竟也是因她而伤,现在只是换个药而已,忍了忍了!   消完毒后,黎初月又帮男人重新贴好纱布、包扎固定。   因为刚刚太紧张,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伤口上,现在贴胶带的时候,她才瞥到他的腹肌。   薄骁闻有非常漂亮的腹部线条。尽管这段时间受伤,没办法坚持健身,但他的腹肌依旧非常紧实、坚硬。   就是那种让人看到了,都会忍不住想去摸一摸、按一按的感觉。   黎初月咬着唇、红着脸完成了今日份的消毒换药任务。   想到这次不知道要封控几天,也不知道她还要重复多少次这个过程,黎初月的心口就止不住地狂跳。   幸而这时手机铃声响起,适时打断了她心猿意马的胡思乱想。   手机一直在不停地震动,黎初月匆忙放下药箱,分出一直手,去点开屏幕,这才发现是母亲黎雅的来电。   电话接通后,黎雅温柔的声音随即传来:“囡囡呀,你最近是很忙吗?”   “还好的,我过几天就去看你。”黎初月答得一阵心虚,她其实也不知道,自己究竟哪天可以被放出去。   “哦,这样。”黎雅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。   看她这样的态度,黎初月忽然有点担心:“怎么了妈妈?你是不是有什么事?”   “没什么没什么,就是吧囡囡,我的那个玉坠子,你知道的那个,昨天被我不小心摔碎了,我好心疼啊囡囡!”   黎初月听罢松了一口气,赶紧安慰道:“这个没关系的,你把碎片先收好,等我找师傅去修补,你别担心,现在技术先进了,都修得好的!”   “真的吗?那太好了!”黎雅听罢,也稍稍宽了心,整个人一下子开心了起来。   薄骁闻在一旁听了个大概。   待黎初月挂掉电话,他抬眼问起它:“需要我帮你找一个好的玉器师傅吗?”   “如果你身边有的话,那就麻烦了。”黎初月感激地点点头,“刚刚电话里说的那个玉坠子,是我妈妈最珍爱的一件首饰,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。”   “好,我来安排。”薄骁闻淡淡应声。   黎初月知道他神通广大,便也不再推辞:“那就谢谢你了,薄总。”   听到她还规规矩矩地喊他“薄总”,薄骁闻不免一怔。   “你在外面喊我老板就罢了,现在在家里,只有我们两个人,就不能换个称呼吗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也是一愣,而后略带调皮地开口,“那就叫你......薄先生吧!”   她笑了笑,岔开了话题:“薄先生,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?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如你所见,我的午餐还在安凯手上,估计是送不来了。”   黎初月随即起身:“那我去做点饭吧,再怎么说也不能让病人饿着。我刚才看到冰箱里还有一些食材,应该还没过期吧?”   薄骁闻有些意外:“你还会做饭啊?”   黎初月随意道:“会做,但做得不好,只能勉强填饱肚子。不过我会多做几道肉菜的,不会把你当兔子喂养。”   薄骁闻撇撇嘴:“我帮你一起吧。”   黎初月摇摇头:“别别别,你现在可是病人,病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养病,抓紧康复。你想要展示‘贤惠’,以后有都是机会!”   “既然这样,那我可以点菜吗?”薄骁闻竟开始讲条件。   “抱歉,本人不提供这种服务。”黎初月朝他摆摆手,随后起身去了厨房。   薄骁闻家里的厨房面积巨大,还分中厨和西厨两个区域。厨房里很多高科技的厨具和小家电,都是黎初月闻所未闻、见所未见的。   但她水平有限,最后使用的还是传统的燃气灶和炒锅。   眼下,薄骁闻的冰箱里存放着一些肉类和蔬菜。虽然种类不多,但总体还算新鲜,好好整理、分配一下,两人吃上几天是没有问题的。   黎初月“因地制宜”,迅速规划出了今晚的菜单,目标就是力求营养均衡、有荤有素、兼具健康和美味。   薄骁闻其实是想过去帮忙的。但一来他确实身体不允许,二是他感觉到黎初月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熟练。   认真观察了一会儿,薄骁闻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,安心地看起了昨天的报纸。   报纸翻了几个版面,他的困意不知不觉袭来,索性直接靠在沙发上小憩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薄骁闻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唤醒,这种感觉似乎陌生又熟悉。   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,用力吸了吸鼻子,当下的这种人间烟火气,莫名地让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。   那时候,他还跟他的奶奶、父亲和二叔住在一起。每每到晚餐时分,厨房里飘散出来的,也是这种温暖的家常香味。   之后保姆阿姨就会喊他们每一个人下来吃饭,薄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分享着各自的见闻,妙趣横生也其乐融融。   此时此刻,薄骁闻从沙发上缓缓起身,慢悠悠地走去餐厅。   他看见黎初月系着一条围裙,正在端菜摆盘,而桌上已经五颜六色、十分丰盛。   细细一瞧,有豆豉蒸排骨、番茄炒蛋、凉拌鸡丝黄瓜、白灼西生菜,外加一份海带汤,还有两碗白米饭。   明明都是些最普通、最寻常的菜肴,但此刻摆在一起,画面却有一种动人的温馨。   黎初月看见他走过来,笑眼弯起:“你醒得刚好是时候,去洗洗手,过来吃饭吧。”   “这桌上的菜,都是你刚刚做的?”薄骁闻脸上有些惊喜。   “不然呢?”黎初月眨眨眼,“你家里现在难道还有别人?”   两人都洗过手后,在桌前相对而坐。   薄骁闻几乎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,这会儿也确实有些饥肠辘辘,于是直接拿起了筷子。   他已经两天没有开荤了,第一个夹起来的就是一块排骨,放入口中,滋味竟然还不错。   薄骁闻不免向黎初月投去了赞许的目光。   黎初月笑笑:“你不是要吃肉嘛,但现在身上有伤口,又不能吃太油腻的,我就用了清蒸的方法、加上豆豉,比较健康、也不会太寡淡。”   她一边说着、一边又把那盘凉拌鸡丝黄瓜往他面前推了推,接着柔声开口。   “天气热,大家胃口都一般,这种酸甜口的凉拌菜最开胃,鸡胸肉还可以补充优质蛋白。”   薄骁闻顺着一道一道地吃下去,虽然菜都是最家常的做法,但却意外地都十分符合他的口味。   想一想,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一起吃过饭了。   记得他和她还是恋人的那个时候,曾经一起去过很多高级餐厅、也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。   但他们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,在家里面对面而坐、悠闲惬意地共同吃一顿家常便饭。   黎初月随意地同薄骁闻聊起天来:“小区现在封控了,你是不是也要加个业主群什么的?”   这段时间以来,因为各地时常遇到、或者听闻临时封控的情况,所以大家其实也都有了应对的经验。   而薄骁闻却摇摇头:“我们这栋楼,没有业主群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有些不解,“那如果有什么事的话,大家之间会怎么互相通知呢?”   薄骁闻笑说:“如果有事的话,物业有专人会一对一通知。”   “哦,这样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想想也是,像这种豪宅楼盘,物业费也不是白交的,每一户都应该会有专属的管家,也更不会有那种业主大群。   住在这里的人,身价可能动辄百亿起步,大家彼此之间也都很注重隐私。   如果真的建了一个业主群,那把群成员名单拉出来,很有可能就是本地的半个富豪榜。   黎初月收回思绪,猛然发现对面的薄骁闻,已经吃光了一整碗米饭。   他抬起头,朝着她笑笑,像个小朋友一样:“我可以再来一碗吗?”   “当然。”黎初月也笑着点点头。   对于做饭的人来说,最幸福的事情,应该就莫过于看着吃饭的人把饭都吃光。   薄骁闻又自顾自地开口:“桌上这些明明也没什么下酒菜,却偏偏很想小酌一下,或许是今天很开心吧。”   “还小酌呢?”黎初月撇撇嘴,“上次在乔三爷那儿,那三瓶干白你还没喝够啊?”   黎初月说到这里,那股莫名地自责情绪,便又涌上心头。   她又悄悄抬眼,看了看面前“伤痕累累”的薄骁闻。   眼下他身上的几处淤青还没有散掉。那只原本用来画图的右手,现在正固定着夹板。而那堪比运动员一般的腹肌,现在也平白无故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。   眼下两人正惨兮兮地被封控在这里,而他又还是一个大病未愈的伤员。   黎初月忽然有点动情地开口:“骁闻,你放心吧,这几天有我在,你有什么事情,我都可以帮你做。”   “哦。”薄骁闻抿抿唇,“既然这样,那我就说了,我晚上还要洗个澡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,“什么洗澡?”   他要洗澡就洗澡呗,跟她汇报什么?   只听薄骁闻继续若无其事地开口:“我现在这种情况,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洗,需要有人在旁边帮我。”   黎初月抬眸:“嗯?”   薄骁闻淡淡回道:“所以,你跟我一起?”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  什么?跟他一起洗澡?   黎初月脑中像这样的画面一闪而过。   她稍有些慌乱地看向薄骁闻,赶紧想尽办法推脱:“不是、我问过安凯了,他说你昨天晚上洗过......”   黎初月的声音越说越小:“你看,今天你的伤口消毒换药了,是不是还是先别碰水更好一些,要不今晚就先别洗了吧,等明天再说。”   黎初月心里想着,能拖一天算一天。   说不定明天就解除封控了,之后这个“服侍”薄骁闻沐浴的重任,还是留给安凯吧!   薄骁闻看黎初月脸颊绯红的样子,也不忍心再逗弄她,于是自己换了个话题。   “黎总监,你这次不是过来给我汇报工作的吗?你看现在外面天都黑了,是不是可以开始汇报了?”   自从薄骁闻任命黎初月为剧团的运营总监后,团里的人都改称她为“黎总监”。   这会儿,薄骁闻也学着大家的称呼,像这样叫起她来。   “行。”黎初月闻言点点头,起身准备把桌上的碗盘先塞进洗碗机。   而后她看向他,随口道:“你要在哪儿听我汇报?今天的汇报时间,可能会有点长。”   “那我们去客厅那边吧。”薄骁闻也跟着站起来,帮她一起收拾碗筷。   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,便关上餐厨区域的吊灯,一前一后地朝着沙发走去。   黎初月在薄骁闻面前坐下之后,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系着做饭用的围裙。   她双手绕到背后、解下围裙时,忽然发现腿上的丝袜,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勾丝了!   或许是刚刚在厨房忙碌的时候,一不小心刮到了哪里。   眼下,黎初月左腿上的丝袜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,一整条拉丝顺着她的膝盖上方直到纤细的脚腕。   雪白的肌肤隐隐约约地透出,配上她骨肉匀称的身材,画面不免令人想入非非。   这个角度,坐在她正对面的薄骁闻,刚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。   黎初月意识到这样并不雅观,有些窘迫地变换了一下姿势,把另一条腿叠在上方,企图掩耳盗铃。   然而薄骁闻却看出了她举止间的不自然,轻咳一声道:“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?”   黎初月当然也想能换一套衣服!  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衬衫。因为上午开会,会议室里有人抽烟。刚刚她又炒了菜,沾了厨房的油烟。现在自己的身上,可真的算是“五味杂陈”了。   然而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原地封控在这里,别说换洗的衣服了,她什么生活用品也都没有带。   眼下她的衬衫里面,也只剩下一件内衣,再没其他。   黎初月缓缓起身,低下头小声开口:“我先去把丝袜脱掉好了。”   她正朝洗手间走着,身后突然传来了薄骁闻的声音。   “你去我的衣帽间,自己挑一件衣服穿吧。”他顿了顿又道,“去看看靠近窗口的那组柜子。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愣。   而后她转念一想,后面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生活几天,总不能就穿这一身衣服。   穿他的就穿他的吧,反正之前又不是没穿过,选一件正正经经的就好。   于是黎初月折回身,转头走向薄骁闻的衣帽间,随后拉开了他刚提到的那一组柜子。   然而柜门打开的瞬间,黎初月却当即怔住。   这一组柜子里,挂着的竟然是一整排的女装。从内衣到外衣,从冬季款到夏季款,每一件都是熨烫得整整齐齐、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样子。   最令黎初月震惊的是,衣柜里还挂了两件看起来size不算小的蕾丝胸衣。   薄骁闻一个大男人,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的衣服?甚至连最贴身的衣物都有......   黎初月的心口忽然一紧。   他或许是有女朋友了吧?或许两个人已经同居过?只有这样的情况下,那女孩子的衣服才会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。   黎初月越是胡思乱想,就越是觉得合情合理。   是啊,他们都已经分开那么久了,像他那种矜贵公子,身边怎么会缺了女人,而且很可能还不只一个。   真心交往的也好、纯粹泄欲的也罢,这都是成年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   黎初月扶着衣柜门,拼命地自我安慰,但依旧避免不了悲从中来。  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,但真的亲眼面对这一刻的时候,还是一时间难以坦然接受……   此刻,坐在客厅里的薄骁闻,听着黎初月那边没了动静,便也起身走了过来。   他推开衣帽间门的时候,发现黎初月正站在敞开的柜门前,呆呆地一言不发。   薄骁闻笑笑:“这是怎么了?没挑到合适的衣服?”   黎初月缓缓转过头,声音里冷冷淡淡地开口:“如果我穿这里面的衣服,它的女主人不会不高兴吗?”   黎初月问得小心翼翼,但薄骁闻却是一脸茫然:“什么女主人?”   黎初月又平静说道:“就是和你一起住过这里的女人,里面还有她的内衣……”   “你说什么女人?”薄骁闻一时间一头雾水。   他盯着黎初月委屈的小脸,看了半晌,忽然反应过来,她必定是误会他了!   这小姑娘肯定是误以为他跟别的女人同居在一起了。   薄骁闻想到这,心里竟有些莫名地欣喜,原来她还有在意他啊!   薄骁闻也不再犹豫,直接开口解释:“我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什么女人,哪怕是往前算几年,也只有你一个!”   “那这些衣服?”黎初月抬眸看向他,依旧十分疑惑。   “傻丫头,这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啊。”薄骁闻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。   “我?”黎初月满脸的问号,“可是我也只来过一次啊。”   薄骁闻虚虚地揽过黎初月的肩膀,带着她在衣帽间的换衣凳上坐下,耐心地柔声解释。   “月儿,你还记不记得,我们之前分开的时候,我是打算把这套房子留给你的。”   黎初月默默点点头,只听薄骁闻继续开口。   “当时我是怕你搬进来之后,住起来不方便,所以就按照你的尺码,准备了一些四季的衣物。”   薄骁闻停顿片刻,接着道:“谁知道你都不肯要这房子!这些衣服呢,也就在这儿白白地挂了两年,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浪费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整个人怔在那里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心潮已经波涛翻涌。   薄骁闻盯着她,唇角露出一抹痞痞的笑:“要不然你现在一件一件穿上试试?”   “试什么试啊,我们现在还要谈工作呢!”   明白了来龙去脉的黎初月,忍不住撇撇嘴,半推半闹地把薄骁闻赶出了衣帽间。   她在衣柜里随意找了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,换上之后就走了出去。   而此时,坐在沙发上的薄骁闻,忽然又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。   他点开了一盏落地灯,微微蹙着眉,正在看最近的剧团工作汇报。   黎初月快步上前,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,一秒钟切换进了工作模式。   “薄总,我们那个实景园林剧场的安全验收工作,上周末已经完成,现在可以开始安排第一场演出了,你觉得首演放在什么日子比较好?”   薄骁闻略微思考了一下:“就放在九月底的中秋节假期吧。”   他停顿一瞬,继续道:“中秋节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节日,那会儿也刚好是北京最好的季节,气温不冷不热,非常适合在室外观看演出。”   “巧了,我提的方案也是这么写的。”黎初月笑笑,“那后面我和市场部再拟一版详细的计划。”  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的坐着,把剧团近期的事务一项一项地过了一遍,一眨眼就聊到了深夜。   他们之前都没发现,彼此身上竟会都有一些“令人发指”的工作狂基因。   眼下,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,黎初月站起来、轻轻伸了个懒腰,而后看向薄骁闻,忍不住劝他。   “薄总,时间不早了,你还是个病人,要不今晚我们就到这里吧?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,这会儿也确实有一点疲惫,“那我们就去睡觉吧。”   到了睡觉的时候,黎初月心里又开始有点小小的别扭和顾虑。   再怎么说,现下也是孤男寡女,同处一室。何况他们曾经还是亲密的恋人。   而此刻薄骁闻却是十分坦然地询问起她:“我这里有几间套房,你自己去挑一间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莫名地松了一口气,却也有一丝丝的微妙的失落。   这种感觉很难用文字去描述,也很难用语言去表达。   互道晚安之后,黎初月按照脑中的记忆,直接走进了一间睡房。   这里是她上一次来他家里过夜时住过的房间。今晚黎初月再一次踏足,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熟悉。   黎初月脱了下T恤,换上了睡衣。临上床之前,她犹豫一瞬,还不忘给房门上了锁……   翌日清晨。   黎初月是在一阵门铃的声音中被惊醒的。   一夜酣睡,她睁开双眼,看着陌生的房间,脑子思考了一瞬,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。   隔离封控中,和老板一起隔离封控中......   黎初月知道,现在薄骁闻可能不方便跑去开门,于是她迅速起身,拢了拢睡衣,朝着玄关快步走去。   透过电子监控,她看到门外是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,手里还捧着一个礼盒。   黎初月有些疑惑地打开了房门,这时候薄骁闻也从主卧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。   门外的工作人员是物业的专属管家,和薄骁闻之前也算相熟。   他看了看黎初月、又看了看薄骁闻,而后客套地开口:“女士您好,薄先生好,今天是薄先生的生日。也是巧了,正好赶上了特殊的情况。”   这位物业管家说话不紧不慢,他接着道:“薄先生您是我们尊贵的业主,我代表物业全体工作人员送上蛋糕一份,真诚地祝您生日快乐!”   工作人员很有眼色地把蛋糕直接递到了黎初月的手上。   黎初月心里不免暗暗感叹,以往看新闻,小区封控之后,大多都是业主和物业之间,因为抢菜、团购物资等等事情,吵得不可开交。   没想到豪宅楼盘的物业,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,还能顾得上人文关怀,人民币果然可以解决一切问题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地接过蛋糕,而她身旁的薄骁闻却并没有很热情。他只是同工作人员礼貌道谢后,就轻轻地关上了房门。   黎初月提着蛋糕,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餐桌上。   她看向他,有些调皮地开口:“现在这个月份,原来你是处女座啊!”   薄骁闻掀了掀眼皮:“你这小丫头,不要搞星座歧视。”   “我哪有。”黎初月抿抿唇,“不过之前,确实从来没听你提起过。”   “我不过生日。”   薄骁闻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:“我出生那天,我妈妈难产大出血,人就这样走了。”   薄骁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听得黎初月心中一惊。   “对不起。”她赶紧又提起了那盒生日蛋糕,“我先把这个放到外面去。”   “不用了。”薄骁闻淡淡一笑,“都过去那么久了,也没那么深的执念了,其实是习惯而已。”   黎初月一直以为,薄骁闻是从小锦衣玉食、养尊处优的豪门少爷。到现在才知道,原来他得到的爱,也是缺了一个角的。   就跟她一样。   黎初月低下头,有些抱歉地开口:“不好意思,我不是有意的,不小心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。”   薄骁闻摇摇头,从黎初月手里接过了蛋糕,浅笑道:“既然都送来了,那我们就吃了吧,现在被封在这里,就当是加了一道甜品。”   黎初月微微颔首,而后盯着男人,认真开口。   “既然今天是特殊的日子,那我给你破个例,今天你可以点餐,你想吃什么,我去做。”   “傻丫头,我怎么忍心让你天天做饭。”   薄骁闻又好像是开起玩笑来:“这么漂亮的手,用来弹琴、写字就好。这么漂亮的脸蛋,怎么能日日围在灶台边。”   “行啦,这不是特殊时期。”黎初月不知道他哪句真、哪句假,索性打断他,“我给你煮面好不好?”   她顿了顿,接着解释:“既然你不过生日,那就吃一碗长寿面应个景吧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你看着来就好,不要太麻烦。”   其实黎初月下厨房,最擅长的就是煮面。  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,经常煮一碗面随便应付一餐。   但是眼下,翻箱倒柜之后,黎初月却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,薄骁闻家里只有意大利面。   意面就意面吧,有总比没有好。   大概半小时后,薄骁闻就在厨房看到了一碗用意面煮出的汤面。   这碗面被黎初月端上桌时,还冒着腾腾的热气,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。   汤面里配了一颗溏心荷包蛋、两片火腿,青翠的葱花飘在上面,虽然很清淡、但看起来非常有食欲。   薄骁闻正“虎视眈眈”地盯着面碗,只见黎初月从储藏室走出来,手里还拿了一瓶红酒。   他看向她笑笑:“今天这是怎么了,还主动找酒喝?”   “从你酒柜里拿的,你别心疼。”黎初月眨眨眼,“我查了价格,最后挑了一瓶最便宜的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唇角轻抬:“去换一瓶最贵的拿来。”   “这倒不用。”黎初月摆摆手,“这不是给你喝的,你有伤口不能喝。我喝酒,你喝水就好。”   言毕,黎初月拧开一瓶矿泉水,倒进了薄骁闻面前的杯子,笑说:“就是帮你增加些气氛。”   薄骁闻看着女孩一脸无奈,又是满眼藏不住地喜爱。他随即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开瓶器,替她也打开了红酒。   这一边,黎初月已经摆好了几道小菜,还把蛋糕摆在了餐桌的正中间。   尽管这一餐只有两人,但仪式感依旧拉满。   两人相对而坐,默契地举起酒杯、轻碰一下。他杯子里是水、而她杯子里是酒。   黎初月轻抿一口,笑说:“这一杯,就送给我们自己吧。”   她举重若轻地笑笑:“你从小没有了妈妈,而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爸爸是谁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我们俩一样,都是可怜的小朋友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也弯了弯唇,又帮她填了一些酒。   这一刻,他们并没有去分享彼此的童年故事,也没有俗套的互相安慰,更没有煞有介事地彼此开解。   但两人之间,却莫名地多了一份奇妙的情感共鸣。   薄骁闻吃面的时候,黎初月一个人小酌了几杯,脸颊已经不知不觉地爬上一抹绯红。   两人把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,最后就剩下那个奶油蛋糕。   黎初月弯起笑眼,提议道:“蜡烛我们就不点了。不过你也许个愿如何?”   “好啊。”薄骁闻有模有样地闭起眼睛。片刻,他再次抬眸:“我许好了。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,“那我们切蛋糕吧!”   薄骁闻有些意外地看向她:“你就不好奇我许得什么愿望吗?都不问问我?”   黎初月笑着摇头:“你不知道吗?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!”   “其实......”薄骁闻的表情忽然郑重起来,“就算我不说出来,你也应该能猜得到,我许了什么愿望。”   他没等黎初月回声,继续自顾自地说着:“我现在的所有愿望,都是关于你……”   刹那间,黎初月的心口止不住地狂跳。  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然而薄骁闻却话锋一转:“不过刚才,我许的生日愿望,却不是这个。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这下确实好奇了起来,“那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?”   薄骁闻喉结微动:“我希望,我今天可以洗个澡。算上昨天、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......”   “什么?”   黎初月闻言,直接笑出了声:“行吧,我知道你是处女座了,今晚满足你!”   事已至此,黎初月干脆把心一横。   不就是在他洗澡的时候,站在他旁边,帮他递个毛巾、拧个开关之类的。又没什么大不了!   话虽然是这样说,不过当黎初月真的站在浴室里的时候,整个人还是莫名地紧张。   此刻她穿了件可以遮到大腿的长T恤,伸手拧开龙头想试一下水温。  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花洒的方向,身上直接被打湿了一片。   但黎初月顾不上那么多,先帮薄骁闻放满了浴缸的水。另一边,薄骁闻也给自己的几处伤口,贴好了防水胶带。   一切准备就绪,他下身围着一条浴巾走了进来。   黎初月先看了一眼他的腰腹之处,两条清晰的人鱼线隐没在浴巾边缘。   她耳尖有些发烫道:“你的浴巾可要围紧了,不要过会儿松得掉下来.......”   然而黎初月视线再一上移,第一反应竟是一惊。   薄骁闻上半身的伤痕,比她想象的更加触目惊心,平时他穿着衣服,完全觉察不出。  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,他肩膀和胸前那些细小的淤青和伤口,都还没有褪散。   黎初月猛然想起,两人遭遇危险的那一天,是有多少棍棒落在了他的身上。   那一刻,她忽然心尖一颤,鼻子就免不了一酸。   黎初月有些责怪他地开口:“如果不是我这次看到,我都不知道你的伤口那么多,你这人,怎么看起来是那么若无其事的样子!”   她一边说着,手指一边忍不住抚上了他的伤痕:“是不是每一处,都特别地疼。”   “是。”薄骁闻一本正经地回答,“疼。”   黎初月满眼的自责和心痛:“那要怎么办呢?”   薄骁闻笑笑,牵起一侧唇角:“每一处伤口,都需要你的一个吻!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愣。   她本以为他刚才说疼是在讲真的,原来他竟然又是在逗弄她!   黎初月心下生气,略带娇嗔地轻轻推了一下薄骁闻。  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,此时浴室的地面上,还有刚刚花洒里流出的积水。黎初月脚下一滑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下。   薄骁闻的第一反应,就是伸出手去拉住她。   但他现在一只手臂固定着夹板,剩下的那只手臂上也有伤口,一时间没办法用力。   薄骁闻本来还能保持平衡,这一脱手之后,他也被黎初月带着,和她一起向下滑。   两个人就这样,齐齐整整地坠进了蓄满一池水的浴缸,瞬间浑身全部湿透。   “扑通”一声,水花四溅。   黎初月恍神片刻,惊慌失措地从水里爬起来,第一反应就去检查薄骁闻的伤口。   幸好他手臂上的夹板还在,防水胶布也没有脱落。   黎初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,眼泪却不自觉地盈满眼眶:“骁闻你没事吧!我要是害你再受伤一次,我这条命恐怕都不够赔的。”   她一边说着,一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,不再顾忌那么多。   看着女孩泪眼汪汪的样子,薄骁闻忍不住笑笑:“那也行,你就把你的命给我吧。”   言毕,他用他唯一能活动的那只手臂,也同样用力地拥住了她,郑重其事地开口。   “月儿,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”   他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,而是继续说道:“月儿,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。你时常说,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,但是谁说两个世界的人,就不能在一起了呢?”   黎初月一时间说不出话,她抬眸盯着面前的薄骁闻,只见他一脸认真地继续开口。   “月儿,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,我偶然去了一次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,那里的山顶终年被积雪覆盖。但你知道吗?也就是这座山,地理位置却是在全年皆是夏天的赤道附近。   薄骁闻声音里无比地真诚:“你说,连赤道和雪山都可以出现在一起,我们为什么不行呢?”   他接着道:“月儿,再给我个机会吧,这一次,我绝对不会再轻易放开你!”   听完薄骁闻的这一番话,黎初月直接脱口而出:“不行。”   “为什么?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?”薄骁闻不理解、也不甘心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地开口:“我们剧团有规定,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。”   而后,她又战战兢兢地补充道:“员工手册上写得清清楚楚,大家也都签字确认过的……”   薄骁闻听闻是这个理由,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,他略有些强势地开口:“我是剧团老板,我宣布,现在没有这个规定了!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下意识地轻应一声。   这一次,还没有容她说完,薄骁闻就直接吻了上去,不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。   黎初月瞬间唇瓣发麻,连带着整个人头皮发麻。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悸动感顷刻间席卷全身。   就好像是一座沉睡已久的休眠火山,突然间被唤醒,炽热的岩浆从身体里自上而下地涌过。   她下意识地抱紧他,更是不由自主地去热烈地回应他。   情难自禁之时,薄骁闻揽着她回过身,借用一只手臂的力量,将骨架纤细的她,放在了洗漱台上。   此刻,他身上的那条浴巾和她的贴身衣裤,一起掉到地上。   就在黎初月打算放弃抵抗、就此沉沦之时,她一抬眼,透过全身镜,不经意间瞥到了他小腹的那处刀伤。   黎初月几乎是在悬崖的边缘恢复理智。   她低哑着嗓子提醒他:“骁闻,你的伤口还没好,别乱动!”   闻言,薄骁闻淡淡一笑,表情却是一本正经。   他没有放开她,而是俯下身贴着她的侧耳,低声轻喃:“月儿,其实、也不一定需要我来动......”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  那一晚,两人折腾了很久。   浴室里的氤氲的水蒸气和暗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,久久挥散不去。   最后他们相拥着回到了床上,一起沉沉地睡了过去......   黎初月担心碰到薄骁闻的伤口,特意小心翼翼地蜷缩到了床的最边上。   然而男人却一伸手,把她又拉回了自己的怀中,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。   主卧空调的温度设定是24度,两人盖着同一条薄薄的蚕丝被,互相感受着彼此肌肤的触感。   这种酣畅淋漓之后的舒适,仿佛渗透进了每一个毛孔。   睡到后半夜,黎初月忽然感觉口渴难耐,她翻身下床去找水,轻轻踮着脚走到了厨房。   冰箱里的矿泉水全喝光了,新的那些还在储藏室没有拆箱。   黎初月犹豫一瞬,索性直接拿起了桌上剩下的那半瓶红酒,仰起头喝下了一大口。  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那一番云雨令她脱水严重,这一点红酒喝下去,她整个人竟然意外地心满意足。   黎初月轻轻放下酒瓶,准备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房间去。然而她一转头,竟然发现薄骁闻正站在她面前。   糟糕,被他逮了个正着。   薄骁闻一边笑、一边走上前,看了眼桌上空空的酒瓶,眯起眼睛问道:“一个人偷吃什么呢?”   黎初月有些心虚,悄声说着:“我口渴了,出来喝了点水嘛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俯下身、轻轻吻了下黎初月唇角残留的酒渍,眉眼一挑:“你这水还挺甜的。”   他的吻慢慢地从她的唇角移到了她唇瓣的中央,而后深深地吻了下去。   突如其来地酥麻感让黎初月的脊背瞬间绷紧,小腿不自觉地开始打颤。她的脚努力地去寻找着力点、手也下意识地去撑住餐桌。   接下来的时间里,桌上的杯盘碗碟、瓶瓶罐罐纷纷掉落下来,噼噼啪啪地碎了满地……   薄骁闻住的这栋楼解封后,安凯第一时间就领着沈医生上了门。   安凯还十分贴心地帮两人带来了一堆不怎么健康的“美食”,比如炸鸡、烧烤、麻辣烫、可乐这些。   然而安凯一进门,就发现了玄关处的纸袋子里,竟有一大堆瓷碗瓷盘的碎片。   安凯着实被吓了一大跳,赶紧把黎初月拉到一边,小心翼翼地询问起:“月姐,你是和老板打起来了吗?怎么这盘子啊、碗啊全都摔了?”   黎初月一时哑口无言,耳尖就开始莫名地发烫……   这一边,沈医生也来到了薄骁闻的房间里,帮他检查起身上的几处伤口来。   沈医生手里拿着消毒棉球,一边替他处理着伤口,一边皱着眉道:“骁闻,你这几天干什么了?”   医生一脸的不解:“你这明明是在家里隔离休息,怎么伤口愈合的情况还不如之前了呢?”   薄骁闻却一脸若无其地开口:“可能是这几天,运动量有点大。”   黎初月站在一旁听着,脸一阵红、一阵白。   解封之后,黎初月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母亲黎雅。   她之前在电话里答应了她,说要帮她去修那条摔坏了的玉坠子。   薄骁闻帮忙联系了一个名气很大的玉器师傅,但师傅仔细检查过后,却摆摆手道:“这是纯手工雕刻的,并非机器的图样,恐怕难度比较高。”   无奈之下,薄骁闻又特意从江南请来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。   老师傅拿着黎雅的这条玉坠子爱不释手,看向黎初月认真道:“小姑娘,你这个鸳鸯坠子啊,其实是一对儿的。如果能把另一个拿过来,那就会更容易修复一些。”   黎初月闻言摇摇头:“我们就只有这一条。”   这玉坠子的来历,她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。在她的印象中,她也只见过这一个。   面前的老师傅说接着道:“像这个小玩意儿,多是情侣之间的信物,小姑娘,你去问问你爸爸那里没有吗?”   黎初月瞬间一怔。   她猛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南盛的办公室里,看到过一条十分相像的。   虽说鸳鸯的图样很寻常、玉器有类似也并不稀奇。但此刻黎初月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南盛,心口止不住地狂跳。   电话里,南盛的声音依旧亲切:“怎么了初月?”   黎初月抿了抿唇:“南总,我记得您也有一条玉坠子,可以借给我看看吗?”   ……   半小时后,南盛亲自拿着他的那块玉,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首饰店。   老师傅把两条坠子放在一起比对,两块玉的边缘纹样,竟然可以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。   而后老师傅关上案头的灯,笑道:“你们这就是一对,我推测应该是在一块完整的玉石上雕刻出来的。”   在场的黎初月和南盛两人一起愣住。   见惯了大场面的南盛,此时声音里竟也有些波动:“初月,这条玉坠子,是你的吗?”   黎初月此刻要显得比南盛更加冷静一些,她沉声开口:“南总,您认识一位女士,名字叫做‘黎雅’吗?”   ……   初秋的天气阴晴不定,方才明明还是艳阳高照,转头就下了一场暴雨。   黎初月和南盛到达黎雅疗养院的时候,天上还是阴沉沉的,空气里又闷又热。   两人一路无话,略有些压抑的气氛让人莫名地喘不上气。他们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   南盛默默地跟在黎初月身旁,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黎雅的房间。   此时,黎雅正惬意地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,一边晒太阳、一边看著书,唇角挂着淡淡的笑。   她听闻门口一阵响动,不经意间回过身,看到是自己的女儿黎初月来了。   而黎雅再一抬头,竟发现女儿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。   她有些疑惑地起身:“囡囡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,也不给我提前打个电话呢。”   此时的南盛,凝神看着黎雅,已经难以控制情绪,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。   他不停地唤着黎雅:“小雅……小雅……”   黎初月眼见这样的情形,心下有难以名状的预感,整个人大脑开始一片空白。   然而黎雅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,她回身看向女儿,笑着问道:“囡囡,这位先生是谁啊?”   南盛闻言一惊,匆忙开口:“小雅,你不记得我了吗?我是南盛啊!Luan!”   “南…盛…”黎雅慢悠悠地念出这个名字,而后恍然大悟,“啊!我想起来了!”   黎初月突然之间很想逃离这个场景,只听黎雅继续笑着开口。   “南盛,我记得,您就是南总吧!您是月儿的老板,终于见到您了!”   黎雅的表情非常真诚:“南总,真的要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月儿的照顾。”   她话音一落,南盛和黎初月相视一愣。   南盛一时间有些激动,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黎雅,又喊起她来:“小雅,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?大概二十五年前,我们在苏州……”   “我……”黎雅摇摇头,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急躁,“我不认识你……你不要过来!”   黎初月了解母亲的病情,赶紧走过去安慰她:“没事没事,妈妈你先坐下,休息一下。”   她转头又看了眼南盛,略有些冷淡地开口:“南总,请您先出去吧。”   黎初月安抚好黎雅之后,与南盛在疗养院大厅的沙发上并排坐下。   两个人都没有抬头去看彼此。   南盛沉默片刻,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:“月儿,我可以问一下,你的出生年月吗……”   黎初月抿抿唇,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串数字。这每一声,都像是在南盛的心口刺了一刀。   南盛转过头望着她,自责地咬牙道:“孩子,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你的存在!”   黎初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也没有特意去看他,只是平静地开口:“所以,你们的事情,究竟是什么样的?”   南盛深吸一口气,声音里依旧带着微微的颤抖。   “月儿,这件事,可能还要从我二十几年前回国探亲说起。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,天气特别冷。我一个人坐着火车,来到了苏州……”   南盛开始慢慢地讲起往事。   “那一天,我刚一下火车,就把钱包弄丢了。你知道,那个年代还没有什么电子支付,信用卡在国内也尚未普及,我当时的中文又不是很好。丢了钱包的我,可以说是寸步难行。”   南盛停顿一瞬,接着开口:“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又回到了火车站,回到我刚才出站的地方。然后我就意外地发现,竟然有一个女孩子,就傻傻地站在原地,举着我的钱包等着我。”   说到这里,南盛转头看向黎初月,轻叹口气:“没错,她就是你的妈妈,黎雅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心尖一颤。   只听南盛继续说着:“事情过去那么久了,当时钱包里有什么东西、有多少钱,我通通都忘记了。但是直到现在,我都还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,小雅她冻得红扑扑的那张小脸……”   “她跟我说,她二十岁、是学生,我问她会讲外语吗?她竟然可以十分流利地用英文和我对话,她说她学的专业是外语外贸。当下,我便邀她和我一起同游。想不到她也欣然同意。”   “月儿你也知道,冬天并不是苏州的旅游旺季,我们当时去的每一个景点,人都很少,就好像是包场一样,专门为我们两个开放。”   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奥黛丽赫本的那部《罗马假日》,那几天我和小雅的生活,就好像是电影情节一般。”   黎初月静静听着这些,随即抬眼看向南盛:“然后呢?”   南盛继续沉声道来:“最后那天晚上,我带她回了我的临时住处。我问她我可以吻她吗?她说好。我问她可以跟我一起回加拿大吗?她也说好,不过她说要等到她毕业,她说要做外贸、去赚外国人的钱。”   说到这里,南盛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。   “那一晚,我们喝了一些酒,我开了一瓶威士忌,她买了很多本地的啤酒。我们喝醉了,确切的说,可能是我自己喝醉了……”   听南盛讲到这里,黎初月的心开始揪起。   南盛接着说:“第二天早晨,我起床了要赶火车,就跟她道了别。我很清楚地记得我把我加拿大的号码,写在了书签上,塞进了她的包里。”   “不过我等了很久很久,她一直也没有打过。直到现在,我搬了很多次家,那个电话我一直都在缴费、一直把号码留着。我在想,会不会哪一天,它就响了。”   “我以为,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,没想到,我们的缘分还没有结束……”   南盛讲完这些,又再次抬眸看向黎初月:“这就是我的视角里,全部的故事。月儿,我不知道你妈妈是否有跟你提起过我。”   黎初月摇摇头:“就像你看到的那样,她不记得你了……”   南盛很自责:“其实我真的不确定那一晚发生了什么,醉酒的我记忆模模糊糊。但不管怎么样,这都是我做错了,我伤害了她。如果我知道有你的存在,即便天涯海角,我都会找到你们!”  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:“月儿,我不奢求你的原谅,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。”   黎初月的心里已经溃不成堤,但她的表情还依旧十分地倔强。   “南总,既然你都不知道我的存在,那你不欠我的。不过,你欠我妈妈的,你要好好去补偿。如果她没有遇见你,或许现在不会是这样……”   “月儿!”南盛还想解释些什么,但黎初月却没有再给他机会。   接下来的日子里,南盛退掉了回加拿大的机票,每天都往黎雅的疗养院里跑。   疗养院也有疗养院的规定。每天对外的探视时间,是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。   而南盛真的朝九晚九雷打不动地过去,就跟上班打卡一样。   他陪黎雅聊天,陪她看电视,给她讲故事,带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,还跟她说英语。   后来,南盛还是嫌陪黎雅的时间太少,干脆租下了她隔壁的房间。   起初,疗养院的院长是不同意的,他拒绝南盛:“你一个身体健康的人,为什么要住在我们精神类疾病的疗养院?”   南盛卑微回道:“如果我不能得到她的原谅,那我可能也会患上您刚提到的那种疾病。”   院长拗不过南盛,在他保证绝不会影响正常秩序的前提下,便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了:“现在是淡季,疗养院有很多空房,等到房间不够了,你就必须离开!”   “好。”南盛拍着胸脯承诺,还不忘给疗养院捐了钱,用来帮助那些没能力支付医药费的病人。   黎雅真的就像这样,被南盛捧在手心里,宠成了一个小女孩。   黎初月没有主动去问黎雅,她现在对他的态度是怎样。上一辈的事情,就让他们自行去了结。   她不能用一个人单方面的言辞,去评判一件事情的是非对错。   但对黎初月自己来说,她真的一时间难以接受他,难以接受她的生命中突然多出一个“父亲”的角色。   ……   这阵子,黎初月一心泡在排练室,准备着实景剧场的首演。   排练的间隙,薄骁闻也忍不住劝慰:“月儿,你是真的不打算再跟南盛聊聊吗?”   黎初月笑着摇摇头,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。   “他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中,都从来没有出现过。我觉得,我可能需要用接下来的几十年去慢慢地适应他……”   大团圆的结局,大抵只存在于美好的文学作品中。而对于现实世界的黎初月而言,余生那么长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   黎初月轻叹口气:“在我一直以来的认知里,自从外婆去世后,我就只剩下了妈妈这一个亲人,现在他突然出现,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才好、该怎么办才是对的……”   薄骁闻听罢,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。   他只是轻轻地把她揽进怀中,柔声道:“谁说你只有一个亲人?月儿,从今往后,我都是你的亲人!”   剧团实景剧场首演的这一天,很多老朋友欣喜光临,一起帮黎初月和薄骁闻撑场。   这种场面,自然是少不了霍煊和陈奕这帮“狐朋狗友”。   陈奕的那位新婚太太怀孕了,虽然他们是家族联姻,但两人竟看起来感情还不错,细节之处可见甜蜜。   朱小韵和周正这两个人就更加大胆了,他们瞒着家里偷偷领了证,打算先上车、后补票。   钟瑜到后台去看正在化妆的黎初月,把小酒窝正在打来的视频,拿给了她。   屏幕上小酒窝笑着说:“小月儿,祝你演出成功!我现在正在日本读博,有什么需要代购的,记得联系我啊!”   薄骁闻贴心地帮大家准备了丰盛奢华的下午茶,还亲自送来给黎初月挑选。   花花公子霍煊这次倒是一个人来的。他看着大家成双成对地样子羡慕不已。   想想自己还孑然一身,霍煊不由自主地走向钟瑜,半开玩笑道:“你看他们都有了归宿,要不我追你行吗?”   钟瑜翻了翻白眼,只回了两个字:“不行!”   嬉笑之间,他们的故事仿佛结束了,也仿佛才刚刚开始……   临近演出揭幕的时候,黎雅也来到了实景剧场。她是被南盛牵着手领到了后台。   此刻,黎初月已经化好了戏妆、换上了戏服,整个人艳丽得灿若玫瑰。   南盛拉着黎雅走上前,看着黎初月试探性地询问:“月儿,我们三个人拍张照,可以吗?”   黎初月点点头,薄骁闻便直接站起身来,笑道:“我来帮你们拍。”   他快门按下的那一刻,屏幕上的三个人都笑得很甜很甜……   演出是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的。   夜幕降临后,实景园林剧场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,一时间沉浸式的氛围感十足。   这个剧场没有传统的“舞台”和“观众席”一说,所有观众都登上了游船,摇摇晃晃地飘在湖中央。   随着鼓声笛声响起,另一条小船慢慢地划过来,而黎初月则站在船头,悠扬婉转地开嗓。   这一刻,演员、观众,院子里的亭台楼阁,石径水榭,共同构成了今日的这一场夜幕下的《牡丹亭》。   新月剧团的首演非常成功,因为这种新奇地、宛如“穿越”般地观看体验,现场的照片一度在社交媒体上异常爆火。   演出结束的晚上,黎初月和薄骁闻各自忙碌。   她负责组织剧团的工作人员清理场地和道具。而他则负责招待合作伙伴与商务贵宾。   直到凌晨,他们才在园中相见。   她跟他之间隔着一座小石桥,遥遥相望。薄骁闻敛唇一笑:“月儿,你就站在原地,让我走过去。”   言毕,他在微凉的深夜里,乘着月色、朝着她缓缓走来。   那一刻,黎初月忽然有点恍惚,过往地一幕幕如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起来。   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女孩子。   唯一的那点运气加成,可能都长在了漂亮的脸蛋上。   她不是个勇敢的人。一直竭尽全力地去读书、练功、唱曲,一直规规矩矩、按部就班地活着。   她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,亦不会去盲目地羡慕别人。她一度的人生追求,就是吃饱、穿暖、赚钱、和妈妈在一起。   她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,直到那个叫“薄骁闻”的男人出现。   他是她四平八稳的人生里,唯一的惊心动魄……   黎初月陷入沉思之时,薄骁闻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。   她欲言又止,而他却直接开口:“月儿,别说话,让我先吻你。”   言毕,他在她的唇珠上留下了蜻蜓点水的痕迹。   半晌,他才轻轻松开她,嘴角浮起一抹笑意:“这是我第三次听你唱《牡丹亭》了。”   薄骁闻慢慢回忆起来:“第一次是在你学校里的小剧场,那时候你说你是初次登台,美丽动人但难掩青涩。”   “第二次是我们分开一年多以后的重逢,你在新月剧团的舞台上,整个人更多了几分淡定和坦然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道:“今天就是第三次……”   黎初月闻言,抬眸笑笑:“所以,你又有了什么新的感悟吗?”   薄骁闻思考一瞬,郑重其事地开口:“其实《牡丹亭》这个故事,汤显祖在四百多年前,就已经把主旨写进了题记。”   黎初月好奇:“什么?”   薄骁闻淡淡一笑,眼眸里映着天上的星河: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”   ……   《摇摇晃晃的夜》正文完   2022.07.26 第56章番外一   剧团步入正轨后,薄骁闻想趁着冬天的淡季,给自己放个小长假。   主要是他的“黎总监”实在太拼了,一心扑在昆曲事业上,连他这个人都要被她扔在脑后。   这段时间里,黎初月并没有搬过来跟薄骁闻同居,还是每晚回自己的家,那个在南四环的朝北小公寓。   薄骁闻十分也尊重她想要有私人空间的想法,两人只是偶尔才会共度一个“良宵”。   最初的时候,薄骁闻每次上去过夜,都会规规矩矩地同她提前申请,还会自行准备好“作案工具”。   但黎初月却总是一本正经地推脱,说他下腹的伤口还在恢复中,要懂得克制。她不想再被医生批评了。   后来,薄骁闻干脆也不问了,下班跟着她一起走,给她当司机兼保镖。   等到了家,关上了房门,他就直接吻上去。   薄骁闻这个人,总是能完美地中和“霸道强势”与“温柔细致”,无论是在床下、还是在床上。   这就让黎初月每一次的体验,也都是在“飘在云端”和“坠向深渊”之间反复徘徊。   骤雨初歇之后,他们洗过澡,一起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,打开电视做背景音。   黎初月租的这间房子,只有一个10几平的小客厅,一张四人位的沙发几乎就站了房间的一半。   但也正因如此,他们两个人都可以舒服又放松地躺在上面。   黎初月把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腿上,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面膜,撕开包装纸,自己贴在了脸上。   薄骁闻拿起手机,随口问道:“月儿,你们家的wifi名字是哪一个?”   他一边说着,一边把屏幕上显示的一串wifi展示给她看。   黎初月抬眼扫了一下,轻声道:“就是第一个,‘Lcy会暴富吗’?”   闻言,薄骁闻一愣,又看了眼屏幕,有些疑惑地开口:“你的wifi名字,设置成了‘黎初月会暴富吗’?”   “嗯。”黎初月点点头。   薄骁闻笑笑,又问道:“那密码是什么?”   “密码是‘YesYesYes’。”黎初月答道,因为脸上贴着面膜,所以她的嘴没法张得太大。   薄骁闻略微反应了一下,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他隔着面膜戳了戳她的脸蛋:“原来你还有这一面啊,之前我怎么没发现!”   黎初月躲开他的手,转过头笑说:“现在你知道了,跑还来得及!”   “我怎么会跑,我是生怕你跑了!”薄骁闻盯着她看了片刻,唇角微动。   而后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,一只手直接掀开了她的面膜,俯下身覆上了她的唇瓣。   深深一吻。   面膜敷得好好的突然被摘掉,黎初月的脸上瞬间一阵冰凉,然而唇上却是火热一片。   经过这段时间的“深入”接触,他已经太了解她身上的每一处“弱点”,只是轻抚了三两下,她便只剩下乖乖任人宰割的份儿了。   最后结果就是,两人刚才的澡,又都白洗了......   黎初月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双人床,大概是1米35的宽度。这个尺寸睡一个人刚刚好,但两个人一起躺下,就总显得有点勉强,再加上薄骁闻个子高,便更加局促。   两人一起过夜的时候,常常需要被迫地相拥而眠。   睡到夜半时分,黎初月一抬头,额头就刚好磕到了薄骁闻的下巴。   两人皆是惊醒,睡眼迷蒙地互相对望,而后相视一笑。   薄骁闻一边帮她揉着头顶,一边轻叹了口气:“月儿,你不愿意搬来跟我住,那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吧?再怎么说,现在你也算是有家属了呢。”   “恐怕暂时不行。”黎初月无奈地摇摇头,“这个房子租期还没到,跟房东签的合同期限还剩小半年呢。”   薄骁闻撇撇嘴:“那换张大床,总是可以的吧?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笑着点点头。   她话音一落,薄骁闻直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,在网上下起了订单。   这一晚,两人辗转反侧,睡了又醒、醒了又睡,一觉就直接来到了第二天的下午。   两人尚在美梦中时,外面就是一阵“砰砰砰”的敲门声。   黎初月率先睁开双眼,想要起身去开门看看,然而她却被薄骁闻按回了被子当中。   “我去开。”他说,“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早。”   此刻,防盗门外,正站着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师傅。   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位师傅,憨厚地笑笑:“您好,请问是薄先生吗?我们是上门来安装床架的。”   黎初月闻声也赶紧起身穿衣,匆忙地走了出来:“师傅,你们效率可真高啊,这么早就来了。”   师傅尴尬笑笑:“两位,现在已经不早了,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。”   “您几位先请进吧。”薄骁闻点点头。   安装师傅接到指令后,立即训练有素地抬着工具进了门,雷厉风行地操作起来。   还尚在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黎初月和薄骁闻两人,呆呆地站在一边,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。   他们俩眼看着师傅们手脚麻利地拆卸组装,没一会就把新的大床装好了,还顺便帮他们把旧床也一起拆走了,不需要两人再费心处理。   几位师傅像闪电一样完成了工作,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。  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黎初月和薄骁闻两个人。   黎初月去摸了摸那张崭新的实木床,转头问起薄骁闻:“你买这床多少钱啊?”   薄骁闻回想了一下,答道:“加上安装费,大概十多万吧。说是环保材料,不用晾晒散味,可以直接使用。”   “什么?”黎初月眼睛瞪大,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这个床要六位数?”   “好像是,昨天半夜下单的时候,我也没太注意。”薄骁闻漫不经心地回答。   黎初月闻言笑笑:“难怪刚才那几个师傅手速那么快,估计是生怕慢一点,就失去了你这个大冤种!”   薄骁闻走过去,搂了搂黎初月的肩膀:“钱不是问题,最重要的是我们俩睡得舒服。”   这话乍一听就容易引人遐想,黎初月垂下眼帘岔开话题:“那你过来,我们铺床单吧!”   薄骁闻昨晚匆匆下单买床,却忘记了床上用品的事情。   黎初月的床品四件套都是1米35的尺寸,这下铺在1米8的大床上,就好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。   床单只能铺在床垫的中间,两边露出很大的空隙。   薄骁闻一边抻开被罩,一边摇摇头:“我现在再买一下床品。”   “别忙了。”黎初月按住了他的手,“床单和被套买回来也不能马上用,要洗一下、再晒一下的。”   “那我们今晚将就一下?”薄骁闻抬眸问道。   黎初月笑笑,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,轻声喃喃:“今晚,可以先去你那睡……”   *   两人没有在黎初月家里多停留,打算先去疗养院看看黎雅,所以就直接出发上路了。   然而薄骁闻把车子开上了主干道,却立刻调转了车头。   黎初月不解:“你走错路了吧?疗养院不是这个方向,这是要去哪?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我记得阿姨喜欢吃稻香村的点心,我们先去买点,给她带过去。”   黎初月一愣。   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剧场的后台,黎雅就着热红茶,一口气吃了两块稻香村的枣花酥。   这种点心对于薄骁闻来说,便宜得微不足道,想不到他竟然认真地记在了心上。   黎初月故意撇撇嘴:“怎么连我妈妈喜欢的东西,你都记得啊。”   薄骁闻笑说:“没办法,想把你骗到手,总要先争得阿姨的同意。”   *   傍晚的疗养院里,黎雅刚刚吃过晚饭,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。   她一抬头看见女儿和薄骁闻一起过来,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:“你们俩怎么来了呀!”   黎初月甜甜一笑:“想你了就来了呗。”   薄骁闻把带来的糕点放在茶几上,温声开口:“阿姨,这是给您带的小点心。”   黎雅点点头,想个小孩子一样,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:“骁闻有心了,枣花酥、牛舌饼、山楂锅盔都是我爱吃的呢!”   闻言,薄骁闻又接着道:“阿姨,您之后还想吃什么,或者要买什么,都不用跟月儿说,直接跟我说。我来给你买。”   “这怎么行?”黎雅赶紧摆摆手。   薄骁闻玩笑道:“没事,我是她老板,到时候就从她的工资里扣。”   “哪有你这样的老板!”站在一旁的黎初月听罢,娇嗔着捏了捏他的胳膊。   今日黄昏的夕阳很美,三人坐在沙发上闲话了一会儿家常。   薄骁闻的手机响起来,是个工作上的电话,他便去走廊上接。   房间里只剩下了母女两人。   黎初月这才提起了南盛:“妈,南总这几天没来吗?”   黎雅听到这个名字,脸上是藏不住地甜蜜:“阿盛他回加拿大两人,说是处理一些税务上面的事情,下个月就回来。”   “妈,您想起来他了吗?还有那些和他有关的事情?”黎初月小心翼翼地问起。   黎雅单纯地摇摇头:“他有跟我说起一些过去的事情,不过,我不记得他了。”   黎初月听罢,心里有一刻的酸楚。   然而黎雅却是一脸地天真,笑着说:“虽然我不记得他了,但是让他重新再追我一次,也不是不行呢!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怔。   有的时候她竟然会有点羡慕她的妈妈。她真的很厉害,总能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,就记住自己想记住的。   至于南盛,黎初月觉得,等他回来之后,他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聊聊了。   *   薄骁闻带着黎初月回到自己的豪宅大平层时,刚好是北京城华灯初上的时分,33层楼的高度可以拥有绝美的夜景。   两人这会儿没什么事可做,薄骁闻便提议找个电影看看。   他在网络电视里搜索了一下院线新片,随后看向黎初月,唇角一扬:“你参演的那部昆曲电影上档了,要不我们看这个?”   黎初月笑着回答:“我可算不上‘参演’,里面只能听到我唱曲的声音,画面上都是倪苓姐姐。”   她顿了顿又道:“正好,我上一次没看完,我们接着看。”   这部昆曲电影上线之后的票房其实一般,但口碑却格外的好。男主角温亭书还因为这个角色,入围了电影节的影帝提名。   薄骁闻随即点点头,拿起遥控器:“你上次看到哪里了?我快进一下。”   黎初月想一想,回答:“大概是四十分钟左右,男女主在戏园子里的对手戏那儿。”   “好。”薄骁闻按下遥控器,拉了下进度条。   然而下一秒,屏幕上出现的竟然是男女主的床.戏。   这场戏拍得十分唯美,完全没有半分色气。场景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,配上轻轻摆动的红纱帐幔。   第一个画面,就是温亭书赤着上半身的背影,看上去朦胧又性感。   薄骁闻盯着屏幕,神色一僵,不动声色地又按下遥控器,快进了一分钟。   黎初月狡黠地眨眨眼:“你干嘛?刚才温老师的那段我还没看过呢。”   薄骁闻清了清嗓子,故作若无其事道:“不好意思,手快了。”   两人的视线再次回到屏幕上时,床上出现的已经是身着肚兜的倪苓。   电影画面里的倪苓,正在毫不吝啬地向镜头展示着自己的美好身材。   薄骁闻有些吃惊,转头问起黎初月:“这床戏是倪苓自己演的吗?”   黎初月想了想,答道:“其实我也不太清楚,究竟是她本人还是替身,她和温亭书拍这场的时候,我已经离组了。”   薄骁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那应该是替身,我二叔是不会同意她拍这种尺度的。”   *   黎初月和薄骁闻两人昨晚折腾得够呛,今天便默契地暂时休战了,十分和平地一起在床上躺下。   当然,更主要的原因是,家里的“作案工具”用光了。   薄骁闻主卧的床很大,黎初月可以翻身、翻身、再翻身。好像贵的床品确实有贵的道理,她这一晚睡得很香很甜。   翌日清早,黎初月是被温和的晨光唤醒的。   她揉着惺忪地睡眼,下意识地伸手去找身边的薄骁闻。   然而黎初月换了几个姿势,都没有摸到旁边有人。她索性起身转过头,这才发现床上已经空空如也。   黎初月赶紧下床,踩上拖鞋去屋外寻找。   她一路穿过书房、客厅,终于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看到了系着围裙的薄骁闻。   此刻的薄骁闻,手里握着一把果蔬刀,正在一脸严肃地切着一颗番茄。   黎初月见状,忍不住好奇地笑笑:“我就起晚了一会儿,薄公子居然亲自洗手做羹汤了呀!”   闻声,薄骁闻缓缓转过头,脸上漾着一抹温柔的笑意:“月儿,以后的早餐,都让我来做给你吃。”   “这么好吗?”黎初月弯起唇角。   薄骁闻淡淡答道:“我的月儿,是夜里的月亮,早上就应该多睡一会儿。” 第57章番外二   黎初月没想到,薄大少爷亲自下厨的爱心早餐,看上去竟然还挺丰盛。   一桌子五颜六色摆得满满当当,仔细一瞧,应该是传统的英式早餐。   烤得脆脆的吐司、煎培根和香肠、茄汁焗豆子加上烤蘑菇。焦香扑鼻,让黎初月都感觉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。   她笑着坐下来,抬眼看向薄骁闻:“你居然还会做这些?”   薄骁闻语气稀松平常地回道:“我去年一整年不都在英国考察研修么。”   他叹口气,又忍不住开口:“月儿你不知道,那里的食物简直令人发指。也只有早餐还算勉强可以吃,我就稍微学习了一下。”   黎初月闻言笑笑,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刀叉: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不客气啦。”   “快吃吧,一会儿凉了。”薄骁闻又贴心地帮她倒了一杯热牛奶。   薄骁闻家里的餐厅窗子朝东向,早晨的时候阳光正好。   两人沐浴在晨光中,一边悠闲地吃着早餐,一边舒服惬意地聊着天。   黎初月往嘴里塞了一整块烤番茄,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内四溢。她用纸巾压了压唇角,笑着开口。   “骁闻,我觉得你不当建筑师,当个厨师也不错,还挺有天分的。”   薄骁闻撇撇嘴:“谢谢,我就当你是在夸我。”   他又接着说:“西餐是比较简单的,中餐我就不会了,还是你比较厉害。”   黎初月点点头:“其实有机会的话,我也挺想去欧美深造一下呢。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可以啊,你可以去读艺术史、或者戏剧之类的专业,都蛮适合你的。”   “那等以后有机会的吧。”黎初月弯起唇角答道。   薄骁闻沉思片刻,谨慎地开口:“其实南盛南总他的家在加拿大,你不考虑去那边看看吗?”   黎初月闻言低下头,没再多说什么。   薄骁闻见状干脆岔开话题:“马上就过春节了,我们找个天气暖和的地方去玩玩,如何?”   黎初月笑着摇摇头:“现在这种情况,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吧,出去旅游七天,回来可能要隔离两个月。”   “有道理。”薄骁闻听罢也笑了,又想起两人一起被封控在这房子里的那段时光......   冬天天气冷,人总容易犯懒,据说今日北京的气温又创新低。   两人看着窗外凝结的白霜,打消了外出的念头,准备彻底宅家一天,过个颓废的周末。   薄骁闻刚刚开火做了饭,又煎又炸的,总觉得身上沾了些恼人的油烟味。   餐毕,他便直奔浴室去洗澡。   黎初月倒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,索性直接在落地窗前的沙发瘫倒,看着窗外长安街的车来车往,心安理得地摆烂发呆。   正当她思绪飘飞的时候,浴室的方向,突然传来了薄骁闻的声音。   “月儿,我刚忘记拿浴袍了,你帮我去找一件,就在衣帽间靠门的那个柜子里。”   黎初月闻言笑着大声回答:“好的,听到了。”   言毕她便起身,朝薄骁闻的主卧走去,随后推开了厚重的衣柜门。   黎初月拿了一件素色浴袍,准备关门的那一刻,突然在衣柜的角落里瞥到了一件熟悉的大衣。   这件触感细腻的大衣,正是她和薄骁闻堆雪人那天,他穿在身上的。   黎初月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,是因为大衣最上面的那两颗扣子,还没有被缝上。   堆雪人那天,她随口说雪人没有眼睛,他便剪掉了自己的两颗大衣纽扣。后来她又在他们泡温泉的时候,还给了他。   黎初月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大衣口袋,竟意外地发现了纽扣此刻就放在里面。   她暗自笑笑,索性把这件大衣也拿了出来,准备一会儿顺手替他缝一下。 第58章番外三   “骁闻,我想和南盛做个亲子鉴定。”黎初月又低声说了一遍。   “好。”薄骁闻轻轻抱了抱面前的女孩,温柔开口,“无论你做什么决定,我都会支持你的。”   言毕,薄骁闻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脖颈上的丝巾,将蝴蝶结的两边压得平整了一些。  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上路了,电视台录节目时间规定严格,迟到是万万不行的。   薄骁闻开上车,先去路边的咖啡店,给黎初月买了个三明治,还挑了她最喜欢的牛油果口味。   “月儿,稍微吃点东西,免得一会儿录节目的时候低血糖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接过笑笑,“那你呢?”   薄骁闻一边开车、一边摇摇头:“我不着急,可以等你开工之后再吃。”   两人在车上又聊了一会儿节目组给到的台本。   周正提前把采访提纲跟黎初月沟通过,访谈节目也主要是围绕着昆曲这项非遗文化为主题。   黎初月有自己的观点,薄骁闻也帮她梳理组织了一下更官方的措辞。   两人越聊越兴奋,发散思维地时候,又想出了一些剧团发展的新思路,恨不得现在就把方案写下来。   此时此刻,周正早已在演播厅等着他们两个。   周正今日是一身深色西装,头上喷了很多发胶,发型看上去很坚固的样子,是最传统的新闻主播打扮。   这一回老友重逢,大家自然都是很高兴。   黎初月看向一脸端庄的周正,玩笑道:“周大主播,这阵子总是在电视上看见你播新闻,倒是很久都没有见过真人了。”   “黎大美人好久不见啊。”周正笑着应声,转头也跟薄骁闻打了招呼,“薄总,最近挺好吧?”   薄骁闻点点头,回以一笑。   黎初月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,抬眸问起周正:“我用不用再去补个妆?”   周正赶紧摆摆手:“不用了大美人,你这样已经够漂亮了,不要让我们的女主持人显得黯然失色啊。”   一切准备就绪。   黎初月、周正和另外一位女主持人,三个人在摄影机前坐好。   大家开始按照事先沟通的主题,聊起了一些关于新月剧团和实景剧场的故事。   黎初月也一一娓娓道来:“传统文化的传播与推广,其实可以不拘泥于单一的形式,像我们实景剧场设计的初衷,也是想提高观众观看昆曲的沉浸感和参与感,我们正在努力地去探索一些年轻人更喜欢、并且更容易接受的方式。”   一场访谈下来,黎初月谈吐得体、言之有物,连总导演多对她刮目相看。   站在演播厅外的薄骁闻,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唇角止不住地上扬。   采访进行到了最后,进入到了网友提问的环节,气氛也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。   网友的角度往往会更八卦一些,女主持人替大家读出了问题。   “请问黎小姐现在有男朋友吗?或者说,黎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呢?”   黎初月闻言一怔,一时间难以从刚刚那些略显官方的问题中抽离。   她抬眸看向薄骁闻的方向,两人隔着一道玻璃门,默契地相视一笑。   片刻,黎初月面对镜头,大大方方地弯起唇角:“我有男朋友。”   作为男主持的周正适时接道:“那看来广大男网友没有机会了。”   女主持人也笑笑,继续这个话题:“那请问黎小姐,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   黎初月完全没料到这问题还有后续,眼下这情形不回答好像也不行。   这间演播厅面积不大,本来就有充足的供暖。几盏高瓦数的补光灯架在那里,时间一长,室内温度便逐渐升高。   黎初月的额角微微渗出些汗珠。她沉思片刻,再次抬头对上薄骁闻的视线,坦诚地开口回答。   “关于他呢,其实我很难用一些具象的形容词去描述。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,他于我而言的意义。”   黎初月浅浅一笑,接着道:“我一直是个小心翼翼、循规蹈矩的人,而他呢,是我人生迟来的叛逆期。”   她话音一落,薄骁闻直接怔在原地。这时他第一次听她说起他,还是在众多摄像机的镜头前......   录制结束,大家纷纷收工。   薄骁闻也端着给黎初月买好的饮料走了上去,笑说:“黎总监表现得很好啊,尤其是最后的那个问题,听得我‘泪眼汪汪’。”   黎初月掀了掀眼皮,扯了扯脖子上那个为了遮住吻痕的丝巾。   “薄先生,拜你所赐,我在快40度的演播厅里,围了整整一上午丝巾。”   黎初月随即解下丝巾放进包里,雪白的脖颈上除了十分明显的吻痕外,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丝巾印儿。   薄骁闻笑笑,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边,低声呢喃道:“那下次,我咬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......”   黎初月闻言愣了一瞬,下一秒粉拳直接怼上了男人的胸口。   两人开车回剧团的路上,薄骁闻随口提起了黎初月换房子的事情。   “月儿,我们家楼下的那个业主,最近准备处理掉自己的房子。你不是也想换个地方住吗,不如直接搬到我的楼下来?”   “租你们家楼下的房子?”黎初月眼睛瞪大,“别闹啦,你那里的月租金,可能需要十个黎初月一起赚钱才行!”   她看了看薄骁闻,又道:“换房子这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,我自己有分寸。”   “那好吧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哦对了月儿,我刚刚联系了南总,他这周就回国了。”   “如果是这样的话......”黎初月欲言又止。   薄骁闻接过话茬:“下周我找时间,帮你们安排一个亲子鉴定吧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垂下眼眸,没再说话。   *   在亲子鉴定之前,黎初月没有见过南盛。   两人的再次重逢,也是在鉴定中心的接待大厅。这里是一家十分高端又私密的医疗机构。   南盛依旧是一副儒雅的打扮,他今日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,就好像是要出席一个重要的场合一样。   两个人碰面,礼貌又有些生分地打了招呼,而后被分别领进了不同的房间。   黎初月在验血窗口前坐下,挽起毛衣的袖子,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。   当冰冷的针头刺进她血管里的时侯,黎初月竟有那么一刻的恍然。   医生从她的静脉里抽回了血,动作十分轻柔,并没有什么痛感,而后嘱咐她要注意按压针眼。   整个过程也不过五分钟而已,但黎初月觉得,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此就要天翻地覆了。   等待结果的这几天,黎初月总是惴惴不安,做起事来很难集中精神。   一日深夜,她从梦中惊醒。梦里医生告诉了她鉴定结果,她并非南盛的孩子,两人的血型不匹配。   黎初月缓过神来之后,对这个梦的结果,竟然会有一丝丝地失落。   她这一翻身,也惊动了枕边的薄骁闻。   薄骁闻懵圈一瞬,干脆坐起身来,帮黎初月撩了撩鬓边的碎发:“怎么了月儿,做噩梦了?”   “也不算是。”黎初月微微摇头,“对了骁闻,亲子鉴定中心那边,可不可以改留你的电话,等到报告出来之后,让他们先联系你。”   “怎么了?”薄骁闻有些不解。   黎初月的声音变得很小:“我不想第一个知道结果。”   其实,她不是不想,是不敢。   薄骁闻明白黎初月的心情,所以也就没有另付费用去加急,一切都按照正常的程序来。   大概是一周以后,黎初月正在排练厅练习新剧目时,薄骁闻给她打来了电话。   “月儿,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。”他的声音很沉稳。   “哦。”黎初月的语气也很平静,但心跳已经快得令她有些难以呼吸。   “月儿,你先按照我说的做。”薄骁闻在电话里安慰她,“深吸一口气。”   “好。”黎初月稳了稳呼吸,只听薄骁闻十分冷静地开口。   “月儿,你和南盛的鉴定结果是,符合遗传规律,亲权概率大于0.9999。”   黎初月闻言用力咬了咬下唇,眼泪不自觉地就盈满了眼眶:“也就是说,南盛他真的是我的爸爸,对吗?”   “是的。”薄骁闻答得十分笃定,“可以这样说。”   在鉴定结果没有出来之前,黎初月还总是逃避这件事。   但眼下,她不得不去勇敢面对,在这个世界上,真的有一个同自己存在血缘关系的父亲。   出结果的这一天,刚好是农历的腊月二十四,也是南方的“小年”。   南盛给黎初月打了电话,两人却又都沉默了下来。   南盛没有讲别的事情,只是说他刚在北京买了套房子,想让她和黎雅一起来家里做客,还叮嘱叫上薄骁闻一起。   黎初月知道,南盛之前并没有在国内购置房产。即便是他还在管理新月剧团的时候,也只是长包了一家老牌五星酒店的行政套房。   得知他置业的消息,黎初月一时间也有些意外。   薄骁闻在外面开完会,回到剧团载着黎初月一起上路。   然而黎初月坐上副驾后,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地图导航的界面,却忍不住一惊:“骁闻,南总刚买的房子,离你家那么近吗?”   薄骁闻笑笑:“我不是跟你说过,我们家楼下的那位邻居正在处理房子,刚好挂牌价公平合理。”   “所以南盛就买下了?”黎初月反问道。   “嗯。”薄骁闻点点头,“南总毕竟也是有身份的人,选房子难免会谨慎一些,我那个社区,刚好符合他的预算和要求。”   黎初月闻言叹了口气,也并没有再说什么。她知道他是出于好意。   两人还是走进了那栋熟悉的大楼,只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回33层,而是敲响了32层的房门。   电子门铃响过几声,过来开门的人,竟是一身居家服的黎雅。   黎雅仿佛这家的女主人一般,热情地招呼他们:“囡囡、骁闻快进来,阿盛正在做饭,马上就要出锅啦!”   黎初月和薄骁闻听罢,齐齐朝厨房望去。   只见南盛也是一身相同色系的家居服,高高地挽起袖子,系这围裙举着锅铲,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。   黎初月见状,拉起了黎雅的手悄声开口:“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?”   这时候,薄骁闻却抢先回答:“月儿,我去帮南总,你陪阿姨聊天,厨房就交给我们男人吧!”   黎初月听他说出这种话,都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随即她便心安理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那就辛苦你了,薄总。”   那一边,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起下了厨房。这一边,黎初月母女两人在沙发上坐下。   黎初月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,终于鼓起勇气开口:“妈,你知道我和南盛的亲子鉴定结果了吧?”   “知道了啊。”黎雅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。   “那你怎么都不问我?还这么淡定。”黎初月不免疑惑。   黎雅十分坦然地笑笑:“咱们俩虽然是母女,但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。你是你,我是我。”   黎雅缓了口气,接着道:“我现在接受了南盛的追求,他是我的男朋友。至于你认不认他这个爸爸,那是你的事。”   黎初月闻言,免不了一怔。   她看着黎雅,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。虽然黎雅有间歇性精神障碍,但她正常的时候,简直清醒地可怕。   母女两人正聊着贴心话,那一边薄骁闻就喊着“开饭了”。   “来了。”黎初月和黎雅一起应声,随即起身朝着餐厅走去。   此刻的餐桌上,已经摆满了盘盘碗碗。   按理说,这南盛算起来应该是半个外国人,但此刻他却弄出了一大桌子菜,不得不叫人另眼相看。   四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。南盛温声开口:“都是一家人,我们就趁热吃吧,不要客气。”   说来也奇怪,黎初月刚进门的时候,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,但此时坐在餐桌前,却又没有半分的拘束和不自在。   大家纷纷动了筷子。   不得不说,南盛的厨艺竟是出乎意料的出色。黎初月都忍不住怀疑,他是不是偷偷用了半成品或者料理包?   南盛帮黎初月添了半杯红酒,试探性地开口:“月儿,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。”   听他这样措辞,黎初月忽然有些紧张:“你说。”   南盛的态度里也十分谨慎:“月儿,我想带小雅,去加拿大做康复治疗。”   他顿了顿,接着解释起来:“我前不久回去的时候,已经联络了一个北美权威的神经科医生,他看过小雅的一系列病例和诊断,觉得她在理论上是有康复机会的。”   听闻是这件事,黎初月直接点点头:“只要我妈妈她同意,我没有任何意见的。”   半晌,黎初月又问道:“那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走?”   南盛说:“现在是特殊时期,国际航班的班次比较少,时常要间隔上一个月左右,如果最近有票,我想尽快带她走。”   “好。”其实黎初月心里是有一点的不舍。但早一点过去治病,也是她的心之所迫。   黎初月放下筷子,去拉了拉黎雅的手:“我可能没办法去国外陪你,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啊!”   “放心吧!”黎雅反倒是没心没肺地答道。随即她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,笑着看向其他三人。   “今天是团聚的小年夜,我们一起碰个杯!”   *   农历春节之前,南盛带着黎雅上了飞机。   临进海关的时候,南盛塞给黎初月一封信,嘱咐她一定要记得看。   黎初月和薄骁闻从机场回到家之后,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。   只是黎初月万万想不到,这竟然是一封南盛亲笔写下的书信。   信纸的最上方,是一行歪歪扭扭的中文。可以想象出来,平时不怎么写汉字的南盛,当时写起来一定相当费劲儿。   黎初月展开信纸,默默地读起信上的内容。   “月儿,我的中文书写很差,说起话来也常常词不达意,所以我选择了写信的方式,请允许我用英文写下以下这番话,只有这样,我才能直截了当地传达我的心意。”   黎初月紧紧捏着信纸,接下来入目的便是一行行英文单词,整整写满了两页纸。   黎初月的英语只是普通大学生的四六级水平。对于南盛这样地道的英文书写,她可以看得懂,但并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理解得准确。   犹豫片刻,黎初月伸手把信递给了薄骁闻:“骁闻,你可以帮我翻译一下吗?”   薄骁闻一直在国外念书,英语流利得堪比母语。他笑着接过信,又揉了揉女孩的发顶,柔声说:“没问题。”   薄骁闻先简略地看了一遍这两张纸,大概了解了其中的内容,随后便直接朗声开口,为黎初月翻译起来:   “月儿,见字如面。   千言万语,首先我要同你说一声对不起。   然后我想再感谢上帝,冥冥之中,她又把你送回到了我的身边。   西方人有句话,叫做“凡是发生的都是注定的,凡是发生的都是极好的”。我们中国人更浪漫一些,喜欢把这叫做“缘分”。   二十年前发生的事,究其原因,错一定是在我。但请你不要认为,我现在对你妈妈这样好,只是出于亏欠、想要弥补。   事实上,这二十几年来,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,她亦是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。   这一次有幸再遇见她,我感觉我可能是花光了半生的运气。   你知道吗,小雅她的样子完全没有变,也可能正是因为她的病,到现在她身上都还是有一种小女孩般的天真与善良。   她一笑,我的世界仿佛就步入春天。   我对于她的心动,亦如二十年前初见她时那般,丝毫未变。   而对于月儿你,我则是全然发自内心的愧疚与自责。   很抱歉,我缺席了你的幼年、童年和少女时期。在你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,我都未能参与。   我想,在你成长的过程中,一定有很多盛大又隆重的场面、亦有很多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,但我对这些事却毫不知情,我真的很遗憾。   接下来的时间里,我不敢奢求你的认同,更不敢妄想你的原谅。   只是请你试着接纳我,让我在未来的日子中,能和你一起分享喜悦、分担痛苦。   月儿,请你记住,余生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有一个叫做“爸爸”的避风港,可以让你随时停泊、随时依靠。   落款是:不配写下“父亲”二字的南盛。”   薄骁闻读完最后一个字,黎初月早已经泣不成声。   他放下手中的信,俯身去吻她眼角的泪,笑着安慰道:“傻月儿,以后多了一个新的家人能够关心你、爱护你,怎么还哭了呢。”   黎初月哽咽地抬起头:“是这样吗?”   薄骁闻敛唇一笑:“是啊,你看,能照亮我们月儿的星星,又多了一颗......” 第59章番外四   春节之前,钟瑜约黎初月出门逛街。   现在网购发达,黎初月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实体店里买过衣服鞋子了。   眼下的时间刚好赶上新年大促销,两人在西单的几个商场里来回血拼,一天下来收获颇丰。   直到逛到后脚跟都磨破了皮,两人才找了一家餐厅坐下来吃口饭。   黎初月这边刚点完菜,那边薄骁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   电话里他的声音也是极尽温柔:“逛完了吗?要不要我去接你。”   黎初月笑着回答:“不用,我和小瑜还要一起吃个晚饭呢,我们刚刚才在餐厅里坐下来。”   “那要不要我晚点过去帮你们俩结账?”薄骁闻又问。   “不用啦。”黎初月笑说,“今天是我们的GirlsDay,晚上我就不去你那儿了啊。”   “好,那你自己注意安全,有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薄骁闻从不多干涉黎初月的行程。   黎初月刚挂掉电话之后,那边钟瑜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。   “叮”的一声,是一条微信。钟瑜随手点开屏幕,发来信息的人是霍煊。   霍煊:[窦娥,今晚还约么?]   钟瑜看着信息翻了个白眼,不情愿地打开输入框,按下一行字:[不约,昨天还没缓过来呢。]   回完这条微信,钟瑜熄灭屏幕,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。   这时候,服务员把两人刚点的饮料端了上来。一杯杨枝甘露,一杯手打柠檬茶。   黎初月拆开吸管递给钟瑜,随口问道:“是谁发的信息啊?怎么你看完还惆怅了呢。”   “没谁。”钟瑜漫不经心地开口,“就一个炮.友,太粘人。”   黎初月一口柠檬茶呛住,悄悄瞥了一眼餐厅邻座的客人。   她刚只是随口一问,没有半点想八卦的意思,没想到钟瑜竟然如此坦诚。   “那行、你开心就好。”黎初月岔开话题,“对了小瑜,你是不是今年也要毕业了?”   “可不是吗!”钟瑜苦大仇深地捏了捏吸管,“‘钟瑜’终于要毕业了!”   黎初月索性开起玩笑来:“那你还读博士吗?我可听说咱们学校的导师特喜欢你呢。”   “不读了不读了。”钟瑜的头摆得跟拨浪鼓一样,“这硕士论文已经要了老娘半条命。”   “那准备直接工作吗?”黎初月又同她聊了起来。   “是啊小月儿。”钟瑜笑笑,“你说我学的是戏曲服装设计,等毕业了,去你们新月剧团,当个服装师怎么样?”   “那我当然是欢迎啊!”黎初月弯起笑眼,“只不过我们庙小,能不能容下你这尊大神啊。”   “别闹。”钟瑜打断她,“现在你们实景剧场的新年演出,都已经一票难求了。”   聊到这里,黎初月突然想起了工作上的正事儿:“对了小瑜,有件事我们确实可以合作一下。”   黎初月接着解释道:“实景剧场那边打算增加一个昆曲戏服戏妆的体验区,观众可以换上全套的行头拍照留念,也可以现场学唱一段昆曲,录制成小视频。”   钟瑜听完明白了个大概,笑道:“你是想让我帮你设计一些好看的、适合上镜的昆曲服装吧!”   “是呢。”黎初月端起杯子,跟钟瑜碰了一下,“希望能跟你合作!”   “没问题!合作愉快!”钟瑜喝下了一大口饮料。   两人点的菜陆陆续续地上桌,钟瑜拿起筷子又问了黎初月:“阿姨最近怎么样?”   黎初月知道,钟瑜是在问她的妈妈黎雅,于是笑笑回答:“她很好的,刚去了温哥华那边治疗,有南盛在陪着她。”   “其实我见过几次阿姨,都觉得她很美、很温柔,情绪也很平和,完全看不出是有那种精神类疾病的人。”   钟瑜的声音里有点惋惜:“所以阿姨,是发生过什么事吗?”   黎初月闻言,心里莫名地有点难过,但她并不排斥同钟瑜倾诉这些。   黎初月小声开口:“其实我外婆还在世的时候,也不愿意跟我提起这些往事,我也只是隐隐约约地耳闻。等到了现在,我见到了南盛,听到了他的解释,我想,我差不多能还原所谓的‘真相’。”   黎初月喝了一口柠檬茶,继续缓缓说起。   “我妈妈那个时候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,因为未婚先孕,受尽了旁人的指指点点,也被迫退了学。”   黎初月叹了口气,接着说:“她那时年纪小,怀孕也不懂得照顾自己,生我的那会儿是早产,做月子期间忧思过度。后来,她的精神状态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了。”   黎初月的声音很平静,但钟瑜却听得有些揪心。   她把桌上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,故作轻松说:“小月儿,先吃饭吧。”   黎初月无奈地点点头:“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,我妈妈她刚好失去了那几年的记忆,其实这样想想,记不起来这些事也挺好的。”   钟瑜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,只能安慰道:“你也别太担心,都会越来越好的!”   这一晚,两人一起回到了黎初月位于南四环的小房子。   她们俩像大学一样,再一次睡到了一个房间里。   两人洗过澡、换上睡衣、贴好面膜,并排地躺在了床上,开始聊起了女孩子间的心事。   “小月儿,你和薄骁闻怎么样了呀?他们家人可都不是善茬,一入豪门深似海啊。”   “嗐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”黎初月倒很是坦然,“不过无论怎么样,我们都会很坚定地在一起。”   两人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,纷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   钟瑜甚至忘记了摘掉面膜,第二天早晨发现它已经干在了脸上,连眼角都有些泛红发炎。   她们俩起床的时候已经快9点。钟瑜早上要去见导师,着急忙慌地洗漱过后就叫车走了。   黎初月今日轮休,没什么事做便不紧不慢地叠起了被子。   忽然间,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了两下。   黎初月从床上爬过去,抄起手机一看,是薄骁闻的消息,问她睡醒了么、可不可以打电话。   黎初月望着屏幕扬起唇角,直接把电话回拨了过去。   “怎么了薄总,我难得休假一天,可别是因为工作要找我啊!”   电话里的薄骁闻听罢直接笑了起来:“不是工作,是家事。”   他停顿了片刻,又道:“月儿,后天是大年初一,既然南总和阿姨都去了温哥华,那到时候你来我家好不好?”   薄骁闻的声音里充满了诚意:“我爸爸和奶奶,都很想见见你。”   *   春节那天,薄骁闻带着黎初月回到家的时候,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。   老太太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,正在神情专注地按着手机。   “奶奶,我们回来了。”薄骁闻紧紧牵着黎初月的手走上前。   薄老太太闻言,摘下眼镜抬起头,温和一笑:“小闻,黎小姐。”   黎初月听罢一怔,老太太还是喊她“黎小姐”,客气却又生分,跟以前并没有什么改变。   薄骁闻不以为意地俯下身,凑到薄老太太的手机前:“奶奶,您这是看什么呢,这么认真!”   薄老太太眉头皱了起来,把屏幕翻转到薄骁闻的方向,叹气道:“小闻,你自己看看。”   薄骁闻凝神一瞥,发现手机上是微信朋友圈的界面。   老太太正在看的照片里,是一对刚出生的婴儿,两个人裹着一模一样的小被子,样子很是可爱。   薄老太太撇撇嘴:“小闻你看看,这就是你那发小陈奕,刚得的双胞胎儿子,陈家老太太这些日子天天晒个没完。”   闻言,薄骁闻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  他知道奶奶的这些“老”闺蜜们,也在不经意间攀比着这种事。   其实前不久得知陈奕喜得一对麟儿的时候,他和黎初月两人也第一时间过去探望了。   薄骁闻把手机还给了薄老太太,笑说:“想不到陈奕这么年轻,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。”   “年轻什么?”老太太严肃回道,“你们这一群一起长大的孩子,不都奔着十去了。还不都快点结婚生子。”   薄骁闻轻笑一声:“奶奶,你这就不知道了吧,现在的人啊,四十来岁生孩子也不算晚。我记得你生我二叔的时候,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了吧。”   “净说什么浑话!”薄老太太的声音里不怒自威。   她一转头,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黎初月,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:“黎小姐,最近挺忙吧?”   “有一点。”黎初月诚实答道,“也都是剧团里的事情,薄奶奶很久没有去看我们的演出了啊。”   薄老太太摇摇头:“我最近也是忙,身体也不太好,总是反反复复地咳嗽。”   “可能也是因为天气干燥的原因,您多注意休息。”黎初月说。   “嗯,你先过来坐。”薄老太太朝她摆摆手,而后又对薄骁闻道,“小闻你去书房把你爸爸叫下来,我们准备吃饭了。”   黎初月在沙发上缓缓坐下。   旁边的薄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开口:“黎小姐,我已经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。”   黎初月早就想到了她会讲南盛这件事,所以也并没有感到意外。   薄老太太继续道:“我之前在你们剧团看过演出后,还曾去找南总聊过天,但是万万想不到,你们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。”   黎初月还没来得及开口,只听薄老太太接着说起。   “黎小姐,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,按说南家在温哥华也是个名门望族,本来你也应该是个锦衣玉食、娇生惯养的大小姐,大可不必过得如此劳苦奔波。”   黎初月闻言笑笑,回答得很坦荡:“人各有际遇,我就是个荒野浮萍的命,恐怕当不了温室里的娇花。”   薄老太太微微颔首:“南总这次回加拿大之前,还特意打了电话来,说让我以后多多照顾你。”   “是吗?”黎初月一时间有些意外。   老太太又道:“说实在的初月,如果抛开那些外在的东西,其实我倒是真的蛮喜欢你的。你身上的那股劲儿,很像我年轻的时候。”   薄老太太突然的“示好”,让黎初月忽然措手不及。   但她清楚,眼下这精明老妇人的态度转圜,多少也跟她背后有了南家“撑腰”有关。   薄老太太骨子里是传统观念很重的人,即便已经活到了21世纪,那点门第意识也依旧根深蒂固。   不过老太太有一点好,就是她的喜好和厌恶都会直接反映在她的言行里,不用让人猜来猜去。   这也让黎初月并不排斥和她再深入了解、相处一下。   以后的日子那么长,如果两人都能敞开心扉,即便没有“一见如故”,倒是也可以慢慢的“日久生情。”   她们正聊着天的时候,薄骁闻和薄崇下了楼。   黎初月见到薄崇,起身礼貌地同他问好。薄崇也客气地回以问候。   四个人前后走向餐桌。薄老太太干脆拉起黎初月的手:“初月,你过来挨着我坐。”   黎初月就这样坐在了老太太的旁边。   薄家的饭菜向来都是由保姆准备,菜单是营养师根据一家人的血型和饮食习惯单独制定的。   席间,薄老太太拿起公筷,给黎初月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。   她朝她笑道:“小姑娘太瘦了,要多吃一点肉。”   黎初月忽然有一瞬的恍神。   她是在大的那年,与这位薄家老太太初次见面。在这段日子里,她们见过很多次,也“交锋”过很多次。   而她给她夹肉的这一刻,竟是她们相识以来,彼此之间最为亲密的一个瞬间。   黎初月想,这应该就是一个温馨的开始吧。   *   新年的假期结束后,黎初月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当中。   正月十六,是实景剧场的开年第一场演出。   因为园林里增加了很多新年的装饰布置,所以元宵节这天,黎初月和薄骁闻一直在这里耗到深夜,盯着各种物料进场。   薄骁闻其实想让安凯先送她回家,但黎初月却不太放心。   她想要确认各种道具的位置,以免演出时发生意外,所以整晚都在园子里跑来跑去。   直到夜半时分,两人才结束了一天的战斗。   此时此刻,一轮满月已经高悬于天际。  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,黎初月累到无法顾忌形象,直接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。   薄骁闻走过去,拉起她的手,笑说:“别在这儿坐着呀,月儿。”   黎初月摇摇头,声音甚是虚弱:“你让我歇会儿,我走不动了。”   薄骁闻没有再多说话,俯下身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脊背,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窝,直接将她给打横抱了起来。   黎初月整个人瞬间腾空,她下意识地想挣扎,却被薄骁闻的一个吻,直接封了唇。   黎初月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,双手不受控制地紧紧地环抱住男人的脖颈。   这个热吻尚在意犹未尽之时,黎初月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   两人皆是一惊,黎初月悬空的双脚匆忙着地,迅速接听了电话。   听筒那边,是剧团一个负责市场对接的工作人员,正在连珠炮般地开口。   “黎总监,我们采购的那批灯笼预计明早抵达剧场,黎总监您记得要安排工人卸货。哦对了,黎总监,园子里的指路牌还要重新调整一下。还有,黎总监......”   电话那边,一直在“黎总监、黎总监”地说个没完,黎初月听得摇头叹气。   待她挂掉电话之时,一抬眼就发现薄骁闻正在看着她。他笑道:“黎总监,电话接完了?”   “你还说呢!”黎初月白了他一眼,“我不要做黎总监了,太累了!”   闻言,薄骁闻上前两步,再次轻轻将她揽入怀中,贴上她的侧耳柔声开口。   “既然‘黎总监’做累了,那不如改做‘薄太太’?”   “啊?”黎初月一怔。冬日夜风拂过,她的心跳开始莫名地加速,他这是在向她求婚吗?   黎初月稳了稳呼吸,弯起唇角:“这么重大的决定,我可是要再好好想一想才行!”   “要想多久呢?”薄骁闻真诚地对上了她的视线。   黎初月沉思片刻,一脸严肃道:“那就少则一年半载,多则年五年吧!”   薄骁闻淡笑:“我不急,你慢慢想,反正我的余生,都是你......” 第60章二叔番外1   对倪苓来说,薄勋是个完美的情人。无论是在床上、还是在床下。   这男人不仅有钱有势、为人处世也风度翩翩。   自从跟了他之后,倪苓不仅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,连情.事上也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美妙体验。   这一晚,倪苓在家中刚刚洗过澡,正裹着浴袍、站在镜子前仔细地吹着头发。   忽然间,门口的密码锁一阵响动。   紧接着,倪苓听到了男人进门的声音。她回头一看,只见薄勋扔掉了西装外套,手指扯开了领带,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。   倪苓收回视线,故意不再去看他,依旧自行吹着头发,风筒里持续发出嗡鸣声。   然而下一秒,镜子里就映出了薄勋的身影。   倪苓手中的吹风机被他夺了过去,浴袍的领口也连带着被撩开了一片。   肌肤上突如起来的凉意,让倪苓措手不及地打了个冷颤。   她退后两步,拢了拢自己的衣襟,声音里难掩娇怒:“就不能等我吹完头发?”   “不能,别吹了。”   薄勋随手扔下吹风机,喉结微动:“反正过会儿,你还要再洗一遍。”   言毕他便托起女人的纤腰,将她抵在了洗手台上。   倪苓的双手下意识地向后一撑,指尖不小心碰倒了一瓶柔肤水。   紧接着,摆在洗手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,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,一个接一个地碎了一地。   她的那些个贵价护肤品,加起来少说有十几万。当然,刷的也都是薄勋的卡。   倪苓看着满地的狼藉,着实有些心疼。她挣脱开男人,想要蹲下去“抢救”几瓶。   然而薄勋却锢住她的手腕,俯下身吻住她的耳珠,极尽温柔地开口。   “不用捡,明天再去买新的。”   薄勋身上有很淡很淡的酒味,刚才两人离得远,倪苓闻不到。眼下他贴了上来,那种酒精混合着淡淡男士香水的味道,就不停地窜入她的鼻息。   不呛人,倒是有点醉人。   他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下去,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招架不住。没一会儿,倪苓的浴袍彻底滑落,就只剩下乖乖任人摆布的份儿。   ……   许久之后,他们俩赤着身并排坐在沙发上,一人一支烟。   薄勋抽的是一个古巴牌子的烟,而倪苓的手上则是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。   餍足后的男人像只慵懒的豹子,肆意地半靠在沙发上。而倪苓的神色却是有些淡漠。   片刻,她捻灭了自己手里的烟,随意地将烟蒂扔在了烟灰缸里。   “不抽了?”薄勋看了她一眼,不经意地勾了勾唇角。   倪苓浅笑道:“想试试你的。”   言毕,她坐起身来,伸手从男人的指缝里抢来了他的那支,用力地猛吸了一口。   古巴原产地的烟,味道要凛冽的多,焦油附着在喉咙当中,倪苓忍不住呛咳了两下。   她稍微缓了口气,表情很随意,但语气却是很郑重:“薄勋,我们结束吧。”   “结束?”   薄勋闻言,并没有抬眼看她,声音十分懒散:“结束是什么意思?”   倪苓垂下眼帘,低声道:“就是分开,不要再见面了,结束这种身体关系。”   “怎么,跟我做够了?”薄勋的声音里尽是漫不经心。   “嗯,腻了。”倪苓随口答道。   言毕她便转过脸去,生怕他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一丝丝的口是心非。   倪苓认真回想了一下,她和薄勋的开始,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。谁先动了真心,谁就要万劫不复。   然而这几年相处下来,倪苓发现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的千般好,她仿佛走上了一条不归路,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深渊。   倪苓想了很久,终于下定决心。   她要在她彻底输掉对局之前,提前退出这场荒唐的游戏......   *   七年之前。   倪苓刚认识薄勋的时候,还不到19岁。   那会儿的她,靠着一张漂亮脸蛋儿,考上了电影学院的表演系,还只是个大一学生。 第61章二叔番外2   电影学院的校门口,薄勋和倪苓四目相对。   京城的春日总是柳絮飘飞,每一朵都随着风朝着脸上张扬舞爪地袭来,路上的行人也仿佛都变成了行走的吸尘器。   两人之间门的距离相隔两米,却好像是站在漫天飞雪中一般。   倪苓吸了吸鼻子,看着薄勋笑笑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  “刚好在附近谈事情,就顺路来看看,能不能把我的西装取回来。”薄勋若无其事地说。   “那你运气还不错。”倪苓浅笑,“原来那件西装你还要啊?”   薄勋抬眸:“怎么,你给扔了?”   “那倒是没有。”倪苓摇摇头,“不过可能要改天再还给你。”   “今天不行么?”薄勋眉梢微挑。   “不行,今天我要回家。”倪苓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意思,“我家人在等我呢。”   薄勋了然地点点头。倪苓随即甜甜一笑:“那改天见。”   而后,他就眼见着她转过身款款离开,只留给他了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。   倪苓今日随意地穿了件短款T恤和紧身牛仔裤。   看似是简单的打扮,但这条牛仔裤贴身包裹着双腿,将她的腰臀曲线勾勒得玲珑诱人,像颗饱满欲滴的水蜜桃。   凝神片刻,薄勋喊住了她,嗓音低低地开口:“家在哪?我送你。”   倪苓闻声回眸,勾唇一笑:“也不是不行,反正我也是要叫网约车的,就当是叫了你这辆吧。”   两人随后一起坐上了迈巴赫的后座。   前排的司机回过头,恭恭敬敬地询问起:“薄勋先生,我们现在开车吗?地点是去哪?”   还未等男人开口,倪苓便直接答道:“北河公馆。”   听她报出来一个故宫边上的豪宅楼盘名字,薄勋也是有些意外。   想来这小姑娘家境应该不错,难怪身上有那种无所畏惧的嚣张劲儿,像是朵带刺儿的玫瑰。   薄勋的司机姓张,开车很稳,车速也快。没过多久,他就把车子开到了目的地。   倪苓一边微笑着道谢,一边推开了车门。   就在她下车的那一瞬间门,她猛地回过身又看向薄勋,直接开口:“微信给我。”   “怎么?”薄勋暗自笑笑。   倪苓倒是一脸认真:“我给你转车费。”   *   倪苓住的北河公馆,是紧挨着紫禁城的豪宅,整个楼盘也只有二十几户,邻里之间门非富即贵。   只不过这房子并不是她的,她也只是暂时住着而已。   倪苓在大堂等电梯的功夫,动动手指给薄勋发过去了微信好友申请。但薄勋当下并没有通过,倪苓也就没有再管。   电梯直接入户,倪苓出来后,看见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迎接。   倪苓对中年女人笑笑,撒娇一般地喊了一声:“陈姨。”   其实严格说起来,这个陈姨只是她的保姆而已,但倪苓幼年丧母,一直跟着陈姨长大,情分上也像是半个妈妈了。   陈姨看着倪苓,也是满脸的开心:“二小姐回来了啊,倪老爷子今天来电话了。”   陈姨口中的“倪老爷子”,就是倪苓的爷爷。   倪苓闻言,语气冷淡地开口:“他找我有事?”   陈姨笑着说:“老爷子叫你明天晚上回倪家老宅那边吃饭,还嘱咐你务必要早点到。”   倪苓秀眉微蹙:“之前不是和他说好的,一个月只回去吃一次饭就行,上周明明都已经去过了。”   陈姨解释道:“老爷子大概说了一下,好像是大小姐、也就是你姐姐倪菁,是关于她要订婚的事情,很重要。”   “哦。”倪苓敷衍地应声,“我知道了。”   京城倪家,是钟鸣鼎食的传统豪门,三代积累根基深厚。能出身在这样的家庭,也算是投胎界的佼佼者了。   只不过倪苓虽然是倪家的女儿,却是个私生女。   倪苓从小就被养在外面,不能公开身份。但毕竟是倪家的亲生血脉,物质生活还算体面。   她住着价值不菲的豪宅,出行车接车送,家中有保姆照料,每月账户里还会按时存入生活费。   除了感受不到亲情以外,倪苓其他一概不缺。   旁人听到这个故事,或许都会觉得很荒唐、很不可思议,但这又确实是倪苓真实存在的人生。   因为母亲早逝,这些年来,倪苓就在无人管束中,像一株野草一样野蛮又肆意地成长。   直到去年倪父去世,按倪家祖制,需要全部子女回去守孝,她这才跟倪家那边有了频繁的接触。   倪苓的爷爷,也就是倪家老爷子,觉得自己年事渐高,想要儿孙能承欢膝下。所以自此之后,倪苓便被要求每月至少要回老宅吃一次饭。   倪苓不讨厌她的这个爷爷,毕竟他在金钱上是真的慷慨大方。   不过倪苓却不怎么愿意回去吃饭。究其原因,主要是她父亲的那位正牌夫人“倪太太”,实在不怎么友善。   正室倪太太也只有一个女儿,就是倪苓同父异母的姐姐,倪菁。   倪苓每次登门老宅,这位倪太太都会和倪菁,一起有意无意地指桑骂槐,说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狐狸精。   其实倪苓的母亲也是个受害者。只不过时隔多年,她也不愿意再去争辩计较。   眼下倪苓一个人势单力薄,所以每次不管这母女俩说什么,倪苓都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。这种“小白花”的态度,反倒让倪太太吃了瘪,有气撒不出来。   翌日晚上。   倪苓准时敲响了倪家老宅的大门。   此时此刻,倪家已经准备开晚饭。倪苓一进门就被佣人领到了餐厅入座。   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地坐在那里,主位是倪家老爷子,他目光炯炯有神、表情不怒自威。   倪苓的座位在最角落,旁边就是她的姐姐倪菁。   倪菁今日是一脸的春风得意,手上的大钻戒晃得倪苓都睁不开眼。   早些时候,倪苓就听说她这位姐姐的联姻对象,是个势均力敌的高门贵公子。   不仅家世显赫,人还英俊潇洒、风度翩翩。   他们这个圈子,婚姻确实由不得自己做主。但倪菁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,未婚夫恰好是她抗拒不了的类型。   但倪苓并不关心这些,也没有多去打听未来“姐夫”究竟是何许人也。一顿饭倪太太和倪菁母女两人,都在滔滔不绝地高谈论阔。但倪苓却吃得心不在焉。   饭毕,倪苓本想直接告辞,想不到那位倪太太竟然单独叫她去了自己的房间门。   倪太太住在老宅三楼的一间门宽敞的套房中,房间门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熏香。   两人独处的情景,倪苓光想想就心生畏惧。   然而今日,这倪太太却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慈母范儿。   倪太太拉起倪苓的手,语重心长地开口:“小苓啊,你姐姐下周就订婚了,按咱们家的辈分,下面也该轮到你了。”   倪苓只是静静地听着,不点头也不接话。   倪太太继续说着:“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,不过你父亲既然已经去世了,所以在婚姻大事上,我也有责任替你做个主。”   “哦?”她这话倒是让倪苓好奇了起来。   倪太太清了清嗓子:“你知道做地产的那个朱家吧。上周我和朱太太打牌,她还提起了你。说是之前在你父亲的葬礼上见过你,对你的印象很好。”   倪太太顿了顿,又道:“朱太太的二儿子恰好跟你年纪相仿,我们俩一商量,倒觉得各方面都很合适。”   朱家二儿子?   倪苓听到这个名字,整个人不免一惊。虽然她没有混迹京城子弟圈,但这位朱二实在太过臭名昭著。   朱二前不久因为嫖.娼被抓进了局子,人才刚放出来,就又被八卦杂志爆出和三个妙龄女郎共度良宵,艳照传遍全网。   倪苓看着面前一脸“真诚”的倪太太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  这样的一门亲事,亏她也想得出来?竟还能说得出口?   一股悲凉之感从倪苓的心底升腾起来。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身在豪门之家,实际却是无依无靠。   房间门里明明没有开空调,倪苓却有些瑟瑟发抖。   然而想不到倪太太还是继续劝说:“小苓,你也知道你母亲的出身不好,就是个港岛的三级片演员。你说你要不是因为姓‘倪’,怎么有机会攀上朱家的高枝,你嫁过去好歹也是个正牌夫人!”   倪太太讲出“正牌夫人”这几个字的时候,满脸都写着高傲和得意。   倪苓懒得搭理她,但言语之间门还是十分客气:“阿姨,那麻烦您转告朱家,我现在也念了表演系,将来也有可能去演您刚说的那种电影,您替我问问他们家接不接受这样的‘正牌’儿媳妇。”   倪太太听完,整个人怔住,一时间门气得接不上话。   “倪苓,你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?别以为现在有你爷爷给你撑腰,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,我有都是时间门收拾你。”   倪太太笑面虎当不下去了,转头改成了言语威胁。   不过倪苓听罢只是淡淡一笑:“阿姨,今天不早了,我要回学校了。”   言毕,她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,临出房门那一刻,身后却又传来了倪太太的声音。   “倪苓,下周六你姐姐的订婚宴,你给我按时到场。”   她话音落下,倪苓并没有应声,就直接走出了房门。   其实对于倪太太来说,女儿订婚这么重要的日子,她也不想倪苓过来碍眼添堵。但她之前专门找大师算过,说是要想女儿这桩婚姻幸福美满,定亲的时候,必须要兄弟姊妹全部在场。   倪太太对此深信不疑。   越是富贵人家,越是讲究风水。倪家一年捐到各处的香火钱,少说就有个几百万。   *   从老宅离开的那个晚上,倪苓回到学校宿舍之后,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找出了薄勋的西装外套。   她想着穿了人家的衣服,起码要清洗一下再还回去才算礼貌。   送去干洗店之前,倪苓特意翻开衣服的内里,去找了一下洗涤说明。   衣服的标签是英法双语,倪苓只能看懂一部分,大概读了一下才发现,这件西装竟然不能水洗、不能机洗、也不能干洗。   倪苓一愣,那这是要怎么洗?   她又看了一下这件西装的牌子,也是个法语单词,她此前从来没听说过。   倪苓有些好奇地上网一查,发现这是一个位于巴黎的高级定制工作室,店铺历史已经超过百年,还是欧洲诸多国家的王室御用品牌。   网上的信息越查越邪乎。   有人说这家高级定制品牌,一年只接10单,连东某国欧王子想要预订一件正装,都要排上个三年两载。   倪苓捧着这件“价值连城”的西装,心里暗自庆幸。   多亏自己多看了一眼标签和洗涤说明。这要是给人洗坏了,怕不是把自己也搭上了。   想到这里,倪苓又把西装小心翼翼地挂进衣柜,还特意套了个防尘罩。   倪苓记得她之前加过薄勋的微信,于是拿起手机点开屏幕。   指尖一直向下滑,她看到昨晚薄勋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,只不过他并没有说话。   薄勋的头像是一片空白,朋友圈也没有开通。如果不是他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“薄勋”两个字,倪苓简直都怀疑这是个废弃的账号。   倪苓思考一瞬,先给薄勋转账了50块钱,备注“车费”。   而后她又给他发了条信息:[西装什么时候还给你?]   这一次,大概没几分钟,薄勋的回复就弹了出来:[等我有空联系你。]   倪苓扫了一眼,也没有再回复,直接熄灭了屏幕。   这一条信息后,两人整整一周都没有再联络过,静静地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。   *   隔周周六的晚上,就是倪苓同父异母的姐姐倪菁的订婚宴。   倪苓虽然不想去,但这几日倪老爷子多次打电话来叮嘱。亲爷爷的面子,她好歹还是要给。   倪苓参加倪菁订婚宴的衣服,也是倪老爷子昨天托人送过来的。   那是一件奢牌当季的成衣礼服。黑色细肩带鱼尾的款式,真丝搭配上丝绒的质感,贵气典雅不落俗套。   倪苓换上裙子,随便披了件薄风衣,就叫车出发了,目的地是一家星级酒店的宴会厅。   在同一时刻,薄勋也走进了同一间门宴会厅,态度慵懒又散漫。   其实认真说起来,今日正是薄勋“本人”的订婚宴。   这场联姻是两家长辈定下的。但薄勋却丝毫不在意、也并不当回事,就打算来走个过场。   他不会和这位倪菁小姐结婚,日后一定也会找个理由取消婚约。今日出席,也只不过是给两家长辈一个台阶下而已。   薄勋甚至都没有认真看过,这倪菁到底长什么样子。   ……   晚上七点一过,倪苓提着裙摆走进宴会厅。   一抬头,她就发现自己的爷爷倪老爷子穿着一身正装,正跟人聊着天。   倪老爷子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男人,从背影看上去个子很高、身材像男模一样挺拔。   倪苓路过两人的时候,本想直接走开,没料到却被老爷子叫住。   “小苓,你过来一下。这位就是你姐姐的未婚夫,薄勋,薄先生。你们俩也认识一下。”   倪苓闻言顿住脚步,然而她再一回头,映入视线的,便是薄勋那张英俊的脸……   倪苓一怔,薄勋也是一愣。   空气中瞬间门凝固。周遭嘈杂的宾客喧闹声,仿佛瞬间门被按下了一键静音。   但很快,两人便又默契地恢复了往日淡然的表情,像没什么事发生过一样。   倪苓唇角挂上笑,走上前主动伸出手,声音里不带有一丝情绪:“您好,我叫倪苓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   “您好,我是薄勋。”薄勋微微颔首,低声回道。他念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咬字清晰,声音里充满了磁性。   两人的双手交握,力道很轻,远不比初次相识的那个吻来得热烈,就真的如同陌生人一般。   她的手柔软纤细,他的手骨节分明。两只手轻轻一碰,随即便同时客气地松开。   随后倪家老爷子,又拉走薄勋去谈一些两家生意上的事情。   看着薄勋的背影,倪苓忽然有那么一刻的五味杂陈,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,就是突然间门烟瘾上来了。   很想吸一支。   她转身离开宴会厅,按着墙上的指示牌一路向前走,直到推开了走廊尽头露台的门。   六月北京的夜晚已经开始热了起来,天空里点点繁星忽明忽暗,扑面而来地也不再是冷风。   倪苓有些急躁地摸出了自己的女士香烟,迫不及待地咬在口中。   然而她翻了一下自己的手包,才发现因为刚才走得匆忙,身上居然忘记带打火机了。   烟就在眼前,却不能抽,这种感觉抓心挠肝,让倪苓有些莫名其妙的空虚和烦闷。   就在她一回身的瞬间门,猛然发现薄勋竟也出现在了露台上。   他朝她走过来,用他指间门的那支已经燃起来的烟,慢慢地靠近了倪苓唇上的那支。   两支烟的烟头相触,一支的火星瞬间门撩燃了另一支。   烟点了起来,倪苓满足地深吸了一口,不知不觉间门竟有一些飘上云端的感觉。   她看着面前的薄勋,嗤笑一声:“订婚宴的男主角,不在里面应酬,倒是跑到这里来抽烟?”   薄勋没有回答倪苓,而是再次打量了她一番,随后唇角轻抬。   “都姓倪,都是草字头的单字名,我怎么没想到,原来你也是倪家的女儿。”   倪苓闻言摇摇头:“你的用词不准确,不是‘女儿’,是‘私生女’,这其中的含义是不一样的。”   薄勋听罢,似乎也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。   他们这个圈子,豪门秘辛多到足以让人对任何荒唐离谱的故事都波澜不惊。   薄勋稍微靠近了倪苓一点,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:“看来,我们还是挺有缘的。”   “是啊,是很有缘。”倪苓笑笑。  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娇嗔:“要是我们再晚几个月认识,我恐怕就得喊你一声,姐夫……”   倪苓说出“姐夫”两个字的时候,刻意地踮起脚尖,贴近了薄勋的耳朵,咬字千娇百媚。   薄勋抿抿唇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:“如实跟你说,我不想娶你姐姐,也不会娶你姐姐的。”   “那你跟我说没用,你得找我爷爷。”倪苓掀了掀眼皮。   薄勋似笑非笑:“要是找你爷爷有用,我为什么还来找你?倪苓小姐,不绕弯子,我想跟你做个交易。”   倪苓闻言愣了一瞬,随即眨了眨眼:“哦?那你先说来听听。”   薄勋十分坦诚:“我想跟你姐姐解除婚约,但现在需要一个说得过去、又没有后患的理由。”   “那我又能跟你交易什么呢?”倪苓十分好奇。   薄勋淡淡开口:“你不是学表演的么?我给你片酬,你来跟我演一场戏。”   “演什么?”倪苓眸色一亮。   薄勋唇角一敛:“你来演一次我的情人。” 第62章二叔番外3   两人站在露台上,气氛沉默了一瞬。   “让我演你的情人?”倪苓沉思片刻,勾唇一笑:“那是要演到什么尺度?”   薄勋抬眸:“我以为,你会更关心你能拿到多少‘片酬’呢。”   “那看来你是还不太了解我。”倪苓歪头笑笑:“其实我也不是太贪财。”   她一边说着,一边轻轻捻灭烟头:“让我来分析一下,你是想利用我来做挡箭牌,退掉和我姐姐的婚约。不过……既然这算是一场交易,那我们就应该先讲讲条件。”   “可以。”   薄勋微微颔首:“你不是想演电影么?我投一部,安排你来做女主角,怎么样?”   “这听上去还挺诱人的。”倪苓笑笑,“那我都需要做些什么呢?”   “很简单,你只需要演一个月我的情人。”薄勋淡淡开口,“到期我们自动解约。”   谈起正事,倪苓总是要谨慎一些:“那还有什么附加条款吗?”   薄勋反问:“那你还想加什么?”   对于薄勋的这个合作提议,倪苓起初听起来觉得很荒唐。   但她仔细一想,这场交易对她来说,其实未尝是件坏事。   倪苓知道,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同薄勋一样,也即将陷入被迫联姻的窘境。   那位倪太太既然开了口,说是要给她和朱家二儿子牵线,自然就不会善罢甘休。   即便她到时候断然拒绝,坚定地不肯松口,那也是免不了跟倪太太有一番“撕扯”。   想到这里,倪苓忽然豁然开朗。   除去薄勋开出的条件不说,眼下她依靠他,也可以化解掉自己在倪太太面前的危机。   这样一想,他们俩也谈不上谁利用谁了,都是各取所需而已,更像是一场双赢的合作。   倪苓想通了,准备彻底摆烂一次,索性也就不再顾虑。   他们俩不过是互为彼此逃避联姻的工具人而已。只不过后面自己的这些小心思,倪苓可不会跟薄勋去明说。   她朝他靠近了一点,弯起唇角:“那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。”   “问吧。”薄勋亦是垂眸盯着她。   倪苓迎上男人的视线,轻轻眨眼:“你为什么要跟我合作?找个更乖巧一点的‘演员’不好吗?”   薄勋淡声道:“你毕竟是倪菁有血缘关系的妹妹,倪家知道后,我们的退婚应该会很迅速、很彻底。”   他顿了顿,又轻笑一声:“当然,更重要的原因是,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。等合约解除后,你肯定也不会再纠缠。”   “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。”   这句话,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晚,倪苓曾对薄勋说过。眼下,薄勋竟然如数奉还。   倪苓听罢,讥笑一声:“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兴趣?”   露台上适时吹来了一阵晚风,将倪苓的发丝卷起,吹向了薄勋的颈侧。   倪苓微微踮起脚尖,慢慢靠上薄勋,两人的呼吸渐渐接近。   她微闭起双眼,唇瓣在薄勋的唇上掠过,却没有多做停留,一路沿脖颈向下,最后轻轻覆在他的喉结上,留下了浅浅的一个吻。   这云淡风轻的一个吻,刻印在薄勋的喉结上,像小蚊虫的叮咬,又像羽毛划过的感觉。   薄勋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栗感震慑到,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愣了那么一瞬。   倪苓退后两步,抬眼望向他:“刚才提到的合作方案,我们口说无凭,是不是要找个时间,签一份正式的合约比较好?”   “口说无凭么?”薄勋喉结微动,漫不经心地睨着她。   随后,他直接抬手托住倪苓的后颈,两片薄唇也毫无征兆地朝她压了过来。   薄勋的目标,也不是倪苓的唇肉。倪苓还没来得及反应,他已经吮住她的锁骨窝。   十来秒的时间,倪苓竟然手足无措到忘记了挣脱。   待他松开她时,她的颈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玫瑰色的吻痕。   薄勋的指尖滑过她的锁骨,而后绕着那个吻痕画着圈:“这就是我们的签约凭证。”   片刻,他微微抿唇,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个绯红色的痕迹:“倪小姐,等它褪掉之前,我会拿纸质版的正式合同去找你。”   倪苓怔在原地,手指抚着自己颈间的吻痕,心口莫名地怦怦直跳。   她缓了一会儿神,伸手又拿出一支烟,状似随意地夹在指间,抬眼看向薄勋。   “再帮我点一支......”   *   那一晚,倪苓并没有在订婚宴上呆很久。   她不想看那些人虚情假意的客套寒暄,于是稍微在众人面前露了下脸,就悄悄地溜走了。   反正倪老爷子只说让她出席,也没说让她留到最后。   倪苓离开的时候,并没有去跟薄勋打招呼。而薄勋呢,之后亦是好几天没有再联系她。   两人又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,变成了躺尸的状态。   隔周的周六,倪苓回到北河公馆的家中,在浴缸里放了满池的水,洒了花瓣,准备泡个澡。   她脱掉内衣站在镜子前,检查自己身上这阵子有没有多出的赘肉。   视线落到脖颈,她忽然发现薄勋留下的吻痕,竟然已经变淡了。   几天的时间,这吻痕已经从深玫瑰色变成了浅粉色。   倪苓凝视片刻,抓起洗漱台上的手机,对着自己的脖颈自拍了一张。   照片里倪苓的肌肤雪白,但那一处吻痕已经不太明显,只是微微泛红。   她也没多想,直接在微信中找出了和薄勋的对话框,把照片发了过去,外加上一句话。   倪苓:[褪色倒计时了,你再不送合同来,我就要反悔了。]   薄勋收到这一条消息时,正因生意上的事情烦心,一个人在家里小酌,喝着一瓶陈年香槟。   喝到微醺的时候,茶几上的手机“叮”的一声。   薄勋放下杯子,随手点开了微信,屏幕上竟是一张倪苓的照片。   照片上的倪苓只露了半张脸,看得出是完全素颜。她脖颈的线条修长,锁骨上方的那处吻痕,颜色消褪到几乎已经看不见。   薄勋的视线再往下,就看到了她胸口那道若隐若现的沟壑。   薄勋凝神一瞬,图片忽然显示“已被撤回”。   倪苓发出这张照片后,立刻意识到了尺度不妥,她迅速撤回重新编辑了一下,只裁剪了吻痕的那处特写,再次发送了过去。   薄勋看到她新发过来的图片,唇角轻抬,指尖轻触屏幕,按下了回复。   薄勋:[明天有时间?]   屏幕上,倪苓的信息很快弹出。   倪苓:[明天还真没时间,要去试伴娘服,哦对,就是你和我姐姐婚礼的伴娘服哦。]   倪家找了风水大师算过,倪菁的婚礼需要六个伴娘,其中亲妹妹倪苓也必须人在其中。   倪家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,要倪苓按时去定制伴娘礼服,以免耽误制作工期。   倪苓想着,既然她和薄勋的这个合同还没签,倪家老爷子那边,就也得先应付着。   毕竟她这个爷爷,严格说起来,还算是她的“经济来源”。   薄勋看着倪苓关于“伴娘礼服”的这一条消息,轻轻叹了口气。   看来倪家都已经在准备婚礼的事情了,那么退婚的事,他就必须要速战速决了。   于是薄勋又在对话框打下字:[明天几点结束,我去接你。]   倪苓:[大概要下午了。]   薄勋:[那等你快结束的时候,给我打电话。]   倪苓按下了一个“好”字,就把手机扔到一边,直接迈进了浴缸,懒洋洋地泡起澡来,没有再回复他。   另一边的薄勋,盯着两人的对话框,又扫了一眼她刚发来的脖颈照片。   他的喉咙里,突然就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干涩。   *   翌日上午,倪苓遵照倪老爷子的指示,准时到达了一家婚纱高级定制工作室。   这里是一家独立设计师店,店铺开在颐和园边上,所有的礼服全部纯手工制作,对外也只接待那些个传统名门望族。   婚纱店位于一个曲径通幽的小园子里,是二层小楼的格局。   倪苓一进门就发现,倪菁和倪太太早就已经到了,两人正翘着二郎腿、拿着案例画册挑选着婚纱款式。   几名店员忙前忙后,一边端茶递水,一边拿样衣和面料给两人看。   倪菁母女两人纠结了半天,也始终拿不定主意。网纱款的嫌透、蕾丝款的嫌露,长袖款的嫌热、无袖款的又怕显胖。   倪太太不太耐烦了,把几本图册扔到一边。   她一抬头,看见是倪苓进来,不屑地撇撇嘴:“呦,你今儿个还挺给面子啊。”   倪苓笑笑:“菁菁姐的终身大事,当妹妹的怎么敢怠慢。”   这时候,一名身着制服的店员走了过来,朝着倪苓恭敬地开口。   “这位小姐就是伴娘吧,伴娘的礼服款式之前已经选定了,麻烦小姐您先跟我进去,我们量一下身体围度和尺寸。”   “好。”倪苓点点头,正好她也并不想和倪太太多说话。   店员领着倪苓走进了一间vip室,微笑着跟她解释起量体裁衣的注意事项来。   “倪苓小姐,接下来我们会为您测量身高、体重,胸围、腰围、臀围、上臂围和大腿围这几项尺寸,您可以绝对放心,我们会对客户的资料严格保密。”   倪苓点点头,她也不是第一次定制手工礼服,相应的流程还是比较清楚的。   今天为了方便量尺寸,倪苓特意穿了件贴身的裙子,所以她直接跟店员说:“我就不换你们的专用内衣了,就穿这件直接量吧。”   “好的,倪苓小姐。”   两名店员拿起了软尺一类的测量工具,旁边另一人在电脑里输入着数据。   “身高168cm,体重48公斤。”   “胸围88cm,腰围60cm,臀围90cm。”   几名店员一边帮她测量,一边忍不住恭维:“倪苓小姐的身材可真好啊,看上去很纤细修长,但其实该有的地方全都有。”   另一个店员也接话道:“是啊,我要是有倪小姐这个身材,我连洗澡都不关门!”   倪苓闻言只是笑笑。   她见惯了这种场面,知道店员们都是客套话,对每个客人大概都是同一套说辞,所以她也只是道了声“谢谢”而已。   测量完成后,倪苓重新绑了头发,拿出手机给薄勋发了条信息。   倪苓:[薄先生,我这边结束了,我把定位发给你。]   屏幕那头,薄勋很快回复:[我知道了。]   倪苓从贵宾室出来后,一转头猛然发现,倪太太还坐在休息区,旁边又多出了一位中年女人。   两人正相谈甚欢。   在倪苓看来,这中年女人有些面熟,也是一身的珠光宝气,贵气十足的打扮,把“有钱”两个字写在了脸上。   倪苓想错身走过去,却被眼尖的倪太太喊住:“小苓你过来,跟你朱伯母打个招呼。”   朱伯母?   倪苓闻言一怔。是朱家的人?这不就是倪太太“好心”为她物色的婆家?   倪苓回过头,只见这朱太太正眯着眼,从上至下地打量着她,而后满脸堆着笑开口。   “你就是小苓吧,去年我在你爸爸的丧礼上见过你,没想到今天竟又在这儿遇上了,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。”   这位朱太太稍微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着:“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家的老二吧?我的二儿子也是一表人才,你们年轻人之间,要试着多接触接触。”   倪苓强忍住胸口憋闷的气,脸上挂着笑容回道:“朱伯母您好,我确实不记得之前曾经见过您。”   至于她的那位二儿子,倪苓岂止听说过,还在网上意外地刷到过他打了码的艳照......   朱太太摆摆手:“小苓,你不记得我没关系,你得念着倪太太的好啊,我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,但她真是处处为你考虑,还时刻惦记着你的终身大事。”   倪苓听着莫名地有点反胃。   然而朱太太还在继续喋喋不休:“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,叫上我们家老二,咱们两家人坐下来,好好计划一下。”   倪太太在一旁陪笑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。朱太太你们不计较小苓的出身,我们小苓真是有福气了。”   就在倪苓忍不下去之时,她的手机忽然响起,是ios系统的自带提示音。   倪苓垂眸瞥了眼屏幕,是一条来自薄勋的微信。   薄勋:[我到了,车子就停在你楼下。]   倪苓放下手机,抬起头看了看两个女人:“不好意思啊阿姨、朱伯母,我朋友来接我了,我要先走了。”   倪太太好奇地随口一问:“什么朋友?”   倪苓唇角漾起一抹笑:“男朋友。”   她转身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,让倪太太和朱太太两人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。   *   倪苓直到坐上薄勋车的时候,嘴角都是向上翘着的。   连薄勋都忍不住盯着她看:“怎么,你今天是捡到钱了,还是见到我太高兴了?”   倪苓侧过头撇撇嘴,一只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:“你少说别的,我们的合同呢?”   薄勋轻笑一声,先吩咐司机开了车,而后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文件夹,故意换了个郑重的语气:“倪苓小姐,合同请您先过目。”   倪苓伸手接过,随即展开了那几页纸。   她大略扫了一眼,文字描述上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。起码说起来,她并不吃亏。   只是他答应她拍电影的内容,合同里却写得不是很明确。   倪苓把合同原封不动地放回薄勋的腿上,抬眸问起他。   “你是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投资电影啊?这里面怎么没写清楚时间?”   薄勋淡声道:“你不是想拿影后么?当然是要等到有好的剧本和项目再说。我薄勋这人,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。”   倪苓摇摇头:“你这话乍一听没毛病。可万一要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电影,那我岂不是要一直苦等着。”   “你是在质疑我的行动力?”薄勋缓缓转头,视线忽然变得有些凌厉。   “不敢不敢。”倪苓笑笑,“毕竟你在合同里也写了违约金。如果电影拍不成,我起码还有钱拿。”   她摆出了一脸小富即安的表情:“不管怎么算,我都不亏。签字笔呢?拿来拿来!”   “不再好好看看了?”薄勋一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钢笔递给她,一边再次善意提醒。   “不了。”倪苓弯起笑眼,“合作嘛,最基本的事情,就是信任。”   言毕,她直接在乙方的落款处,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,而后便将合同双手奉还。   “薄先生,你出钱、我出力,日后我是不是要喊你一声‘老板’?”   “随你。”   薄勋淡淡道:“合同既然签了,那便是立即生效,你呢,就从现在开始来演我的情人。”   “现在吗?”倪苓一脸茫然,“可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。”   薄勋嗤笑一声:“作为一名合格的演员,你需要有即刻入戏的基本素养。”   倪苓还是有些不解地笑笑:“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,你要演给谁看呢?怎么,薄先生难不成还想提前预习一下?”   “谁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?”   薄勋眉梢轻挑,随即回过身,指了指后挡风玻璃的方向:“我安排了狗仔,今天会一直跟拍我们。”   “啊?”倪苓一时间有些震惊。   她立刻转回身,发现在他们的车后,确实有另一辆黑色商务车,正不远不近地尾随着。   仔细一看,副驾位上还能隐隐约约地分辨出一个男人,手里拿着相机。   倪苓立刻反应过来:“你这是打算找人拍一些我们俩在一起的照片,然后发给倪菁和倪太太她们,对吗?”   “也可以这样说。”薄勋点点头。   倪苓恍然:“原来你早就有了一系列的计划!”   她自顾自地接着开口:“有了照片,我们俩就有了‘实锤’,那你和我姐姐的这桩婚,应该是结不成了。”   薄勋垂眸看着她,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:“我刚才说过了,我薄勋这人,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。”   倪苓暗自笑笑,她知道自己学了表演、选择了进娱乐圈,早晚都会经历被狗仔偷拍这种事。   但她却想不到,第一次被人拍,竟然是这样一幅情景。   想到这里,倪苓又回头看了一眼尾随他们的那辆车,随后她往薄勋身前靠了靠,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。   “薄先生,我怎么突然觉得,跟你的这次合作,变得有点刺激了呢?”   薄勋稍微低下头,亦是向她靠近了一点,两人几乎鼻尖相贴。   他肆意一笑:“那就祝倪小姐能玩得尽兴。”   倪苓凝神看着男人,勾唇问起:“我们今天要去哪些场景被‘偷拍’呢?又要演些什么内容呢?”   薄勋的语气里透着一本正经:“逛街、吃饭、回酒店。”   “回酒店?”他最后的这三个字,让倪苓瞬间心口一颤。   “慌什么?”薄勋浅笑,弯身附在她的耳边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暗昧。   “你要知道,床戏,也是一个演员的必修课......” 第63章二叔番外4   “床戏,也是一个演员的必修课。”   倪苓听着薄勋这句,心口莫名砰砰直跳。她咬着嘴唇,态度倒是不甘示弱。   “怎么,难不薄先生想亲自指导我一下么?”   薄勋凝视着倪苓的眼眸,嗓音淡淡的,听上去带着一丝.诱人的低哑:“如果你有这个需要的……”   “我不需要。”倪苓倔强撇撇嘴,“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年少女。”   薄勋轻笑一声,有再说。两人坐在迈巴赫的后排,一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的样子。   车子平稳行驶在宽敞的城市大道上。   半晌,薄勋侧目瞥了眼倪苓:“你靠我近一点,不要坐那么远,后面的狗仔在跟拍呢。”   倪苓掀了掀眼皮:“那为什么不是你靠过来一点呢?”   薄勋闻言,嗤笑着抬起手臂,不由分说将女人直接揽进怀中,略微有力锢着她。   倪苓由于惯性整个人向薄勋倒去,头也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。这个有亲密的姿势,让倪苓一时不太适应。   她一抬头,唇瓣就蹭上了薄勋的喉结,不经意留下了一个唇印。   倪苓今日涂得是玫瑰奶茶色的唇釉,珠光镜面的质沾在薄勋的脖颈上,黏黏腻腻的并不舒服。   倪苓见状,趁机从他怀中挣脱,打开随身的小包掏出一张湿巾。她抬眼看他:“帮你擦。”   言毕,倪苓便撕开纸巾的塑料包装,伸手帮薄勋擦起了唇印。   男人的喉结是很敏感的方,倪苓的作也是仔仔细细、小心翼翼。   淡淡薄荷味的湿巾覆在薄勋的脖颈上,触感冰凉,那一片皮肤像被封印了一般。   薄勋喉结微,随即从倪苓的手中接过湿巾,淡淡道:“我自己来……”   两人的车子很快就开进了一商场的下车库。   薄勋带倪苓来的商场,是北京城最顶级的那,入驻品牌全部都是一线高奢。就连开在商场最顶层的那餐厅,人均消费都要超过四位数,处处透着奢华。   不过像这样的方,倪苓也不是来过。   倪老爷子每月她的生活费,也够她偶尔买一买大牌包包和衣服首饰。   但倪苓并不是特别在乎这,六位数的高定礼服她穿过,百来块的网购T恤她也能穿。   薄勋的司机把车子停进了商场库的一个专属车位。   倪苓刚想伸手去开门,腕骨直接被薄勋按住。   “坐着别。”他说。   言毕,薄勋自己下了车,绕了一圈走到了倪苓的那一侧,俯下身帮她拉开了车门。   倪苓抬眸笑笑:“要演得这么体贴到位么?”   她刚一探出身,纤腰就被男人揽住,整个人直接被他拉到了怀中。   倪苓的腰侧有痒肉,眼下猝不及防被外人碰到,让她整个人不由自主颤了一下。   薄勋唇角噙着一抹笑:“倪小姐,你稍微自然一点,就像平时常谈恋爱一样。”   “我哪里不自然?”倪苓垂下眼帘。   薄勋凝神盯着她,低声道:“把手我。”   “啊?”倪苓一时反应过来。   但薄勋有等到她应允,就直接牵起了她的手,握在了自己的手中。   薄勋毕竟是男人,掌心和指关节都有粗粝,他的大掌包裹着她娇软柔嫩的小手,温暖而有力。   虽然倪苓明道他是在演戏,但心底莫名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。   两人牵着手、沿着下车库走了一段路,就上了电梯直奔商场2层。   这期,狗仔也一直兢兢业业跟在他们后面“偷拍”着。   倪苓道这商场的各种奢侈品价格不菲,是谨慎询问薄勋:“一会我们逛街购物的钱,是由你出吧?”   薄勋听罢,半开玩笑道:“从你的片酬里扣。”   倪苓眼睛睁大:“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!哪有剧组拍戏的道具费,是让演员出的?”   薄勋盯着她气鼓鼓的小脸,笑笑有再说。   他领着她走进了一个高奢品牌的门店,但店里今日看上去有冷清。   连倪苓都不免诧异:“奇怪了,今怎么人这么少,店员全在这里站着,可是一个客人都有?”   薄勋漫不经心答道:“我提前让人清场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倪苓免不了意外。   这个奢侈品牌的门店,经常以接待能力有限为借口,让顾客在门口排队等待。等店里出来一批客人,才能再放一批进去。   而今日,薄勋居然能把整个店面清场了?   眼下店里的10来名店员,恭恭敬敬站在门口,热情齐声问候:“薄先生好。”   倪苓有好奇看看男人:“薄先生,你们到底是什么背景啊?难怪我那位阿姨非要把亲女嫁你。”   薄勋轻笑一声,有接她的,随手指了指店里的橱窗:“喜欢哪件,自己去试试吧。”   倪苓勾勾唇:“夏来了,当然是要穿裙子!”   说罢,她就朝着连衣裙的展示区走去,这一季的新款设计得简洁清新,每一件都深得倪苓的心。   她略微扫了一眼,询问道:“这我可以都试一下吗?”   “当然可以,倪小姐。”店员的态度亲切到可怕,“我们现在就帮您拿合适的尺码。”   整整一个下午,倪苓频繁来往于更衣和休息区。   她先后试穿了诸多不同款式的裙子。有露背的、深V的、单肩的、吊带的,长款短款的都有。   每换好一件,倪苓都要穿出来薄勋展示一番。她在展示裙子的时候,不忘特意朝着店门口转转身。   倪苓道,门外有薄勋安排的狗仔在拍照,戏一定要演足。   不得不说,倪苓的身材确实完美,布料越少的裙子,越能凸显她傲人的曲线。   下恐怕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。   倪苓一边试穿,一边一脸雀跃看向薄勋:“薄先生,你觉得哪一条好看?”   薄勋的语气很随意:“都比你刚才穿来的那条好看。”   倪苓唇角翘起:“那你既然这样说,我现在就买一条新的换上,怎么样?”   薄勋抬眼问道:“你看好哪一件了?”   “只能买一件吗?”倪苓有点不甘心,但仔细一想,她倒是也不能太贪心。   考虑到今日鞋子和包包都是浅色系,倪苓最后选了一条月白色薄纱质的绑带连身裙。选定了这条之后,她就把其他的裙子,依依不舍了店员。   倪苓的声音里难免带着遗憾:“我就要这件,帮我们结账吧,谢谢。”   薄勋闻言,站在一旁淡淡一笑,随后把自己的信卡递了店员。   “麻烦你,刚才她试穿的那条,全都帮我包起来吧。”   “全部都包起来?”   倪苓听罢一怔,随后笑着看向薄勋:“早道你这么大方,我刚才就应该再多试件了!”   薄勋嗤笑:“倪小姐,做人呢,要懂得足常乐和适可而止。”   “道啦。”倪苓弯起笑眼,“你放心,我这人有一颗感恩的心。”   结过账之后,薄勋就带着倪苓离开了这店。刚才包装好的那条裙子,薄勋的司机稍后会过来取走。   两人沿着商场的中庭广场慢慢悠悠散着步。狗仔也“神不、鬼不觉”跟在后面一直拍。   倪苓侧过头看向男人:“薄先生,我们接下来去哪?按照之前约定的顺序,现在应该是要去吃饭了吧?”   “嗯。”薄勋颔首。   倪苓眨眨眼:“那如果我猜错的,餐厅的位子你应该也已经订好了。”   “你有点越来越了解我了。”薄勋淡笑,“你想吃什么?”   倪苓不解回道:“你不都订好了餐厅,问我干嘛?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了。”   薄勋沿着扶梯的方向伸手指了一下,若无其事开口:“楼上的那餐厅,我每一都留了位置。”   他转身面对着她,认说道:“法餐、日料、粤菜、川菜、淮扬菜,你自己选一个吧。”   倪苓闻言一愣,随即调皮了一下:“薄先生,你是对每一任女朋友都这么心吗?”   “你不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。”薄勋淡淡开口:“你关心下晚上想吃什么。”   倪苓笑笑,直接回道:“那我想吃粤菜。想吃虾饺、叉烧包和榴莲酥那点心。”   “好。”薄勋应声。   两人乘着扶梯上楼,牵着手来到了一老字号粤菜馆。   拍照的狗仔依旧不远不近跟着他们。想来今日份的照片素材应该十分充足了。   薄勋带着倪苓直接走进了餐厅的一vip包房。   这餐厅常年占据京城粤菜榜的第一名,虽然价格并不便宜,但因为口碑太旺,排队总是十分夸张。   倪苓有次路过想进来尝尝,都被漫长的等位时劝退了。   两人刚一落座,服务员就走过来倒茶。   薄勋坐在那里有,只让服务员把菜单了倪苓:“想吃什么,你点就好。”   眼下已经到了晚饭时,倪苓折腾了一,又是量体裁衣、又是逛街试装的,这会也难免有饥肠辘辘。   她翻开菜单,花花绿绿的诱人食物图样,让她一时难以抉择。   薄勋看着倪苓纠结的样子,不自觉笑笑,直接从她手里接过菜单,了服务员。   “麻烦你,把你们店的招牌菜品每样都点一份。”   倪苓赶紧摇摇头:“只有我们两个,会浪费的。”   薄勋不以为意:“吃不完就打包,张司机他们也都吃饭。”   服务员核对菜单之后,又帮两人加了点茶就离开了。他们倒也等多一会,菜就被一道道端上来。薄勋又开始十分绅士帮她添汤夹菜。   倪苓道他是在演戏,但眼看着男人温柔又专注的神情,是免不了失神一瞬。   “想什么呢?”薄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。   倪苓收回视线,唇角轻抬:“原来做你的女人这么幸福啊。”   她换上了一副娇柔的声音:“不过薄先生我想提醒你,可不要对我太好,万一我上瘾了怎么办?”   “别说的太早。”薄勋冷笑一声,“你可能是有见过我狠起来的时候。”   倪苓一时有好奇:“那你一般什么时候比较狠?”   “夜里。”   薄勋的嗓音慵懒,又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诱惑:“想见识一下么?”   倪苓怔住,耳尖莫名泛红。   薄勋这人是令人恼火。当她刚开始觉得他可能是个人君子的时候,他的美好形象又会立刻崩塌风流纨绔。   倪苓撇撇嘴,抬起高跟鞋尖,故意去踢了踢他的脚腕。   就在这个时候,薄勋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。   他垂眸扫了眼屏幕,发来信息的人是他的母亲,薄老太太。   薄勋薄老太太备注的名称是“王母娘娘”,而后他随手点开了这条信息。 第64章二叔番外5   电话那头,薄勋的嗓音淡淡的:“你是自己带一件睡衣过来,还是、直接穿我的?”   倪苓此刻身上涂满了玫瑰精油,她把浴巾往肩头拢了拢,勾唇一笑:“穿你的……”   听筒里一时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两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。   倪苓接着开口:“我现在在外面,不想为了拿衣服再特意回家一趟,太麻烦。”   “嗯,那把地址发给我吧。”薄勋也并没有多问。   倪苓挂了电话,又把美容师叫了回来,解开浴巾再次躺在了床上。   她舒舒服服地做了个全身spa,又加了个面部补水护理,最后美美地冲了个澡,还仔仔细细地补了个妆。   想到一会儿要和薄勋拍“床照”,虽然都是假的,但她还是希望自己在镜头里能尽量美一点。   就在倪苓正涂口红的时候,薄勋的司机把车子开到了美容院楼下,联系她说随时可以出发。   今日来接倪苓的车,还是她熟悉的那辆车牌连号的迈巴赫,车上只有司机一人。   北京的夏天一到,天黑的时间开始变晚。但今日天色阴沉沉的,好像一副要下雨的样子。   倪苓并不喜欢下雨,去年北京大暴雨时,她被困在车上一整夜。自那之后,她就很抗拒雨天出行。   眼下倪苓坐在车上,因为阴天气压低有点憋闷,索性随口跟薄勋的司机搭起了话:“张师傅,我们是要去哪家酒店?”   姓张的司机报出了一个二环内的会所名。   倪苓听罢有些意外,没想到她今晚要去的地方,竟然就是她和薄勋第一次见面的那家会所。   倪苓有些好奇地问道:“张师傅,是薄勋让你把我送到那里的吗?”   司机一边开车,一边回答:“是的倪小姐,会所就是老板自己开的。”   “啊?”倪苓有些意外,原来薄勋竟然是这家奢华会所的背后大老板。   倪苓抵达后,会所经理亲自到门口迎接她。   经理的态度毕恭毕敬,一路引着倪苓,把她送到了顶层的一间套房门口:“倪小姐,老板在里面等您。”   倪苓点点头,随即抬手推开了门。   只见薄勋正穿着一件奶白色真丝睡袍,慵懒地坐在沙发上,面前是一瓶开了封的红酒。   他的睡袍是浅白色的,领口微微敞开,隐隐可见紧实的胸膛。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,正捧着已经喝掉了半杯的红酒。   他抬眸看见倪苓,轻轻放下了玻璃杯,嘴角浮起一抹淡笑:“你来了。”   其实倪苓今天来之前,已经做好了“演床戏”的心理准备。   既然她已经下决心同薄勋合作,演他的情人协助他退婚,那就要有契约精神,尽量去配合他。   狗仔此前已经拍了一些两人逛街吃饭的照片,如果再加上几张“床照”,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  想到这里,倪苓也不再有什么心理负担。反正只是演戏而已,又不是要真“做”。   她上前两步,眉梢微挑:“薄先生,你说吧,今晚的戏要怎么拍?”   薄勋闻言慢条斯理地起身,拿起沙发上的另一件睡袍,抬手递给了倪苓。他抬眸看向她,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:“先去换上吧。”   “好。”倪苓笑着伸手接过。   两人的浴袍是同款,一样的款型和面料,只是尺码不同。浴袍穿在身上丝丝滑滑的,触感柔软舒适。   倪苓给自己系好腰带,就直接走了出去。   她一抬眼,见薄勋已经喝光了一杯红酒。倪苓笑笑:“我怎么没看到摄影师,人还没到吗?”   薄勋缓缓侧身,指了指房间落地窗外的那个树:“相机藏在那里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倪苓顺着他指的方向,也看了眼窗口,而后一脸吃惊道:“你把拍摄的相机,藏在了外面的树上?”   薄勋漫不经意地点头:“是啊,既然是狗仔偷拍,哪有在房间里拍的。”   倪苓听罢,认真端详起窗外的那棵树来。   树的品种她分辨不出,但高度刚好有三层楼的样子,树冠枝繁叶茂,确实很容易藏起一部相机。   只是这地方太过隐蔽,倪苓还是难以置信:“薄先生,你是怎么想到把相机放在那里的?”   薄勋抿抿唇:“这地方是狗仔自己实践过的。”   “啊?”倪苓还是有点不明所以。   薄勋解释起来:“上次有个什么顶流男明星,来我会所这里吃饭。当时就有狗仔偷拍,把摄像头藏进了对面的树上和路边的花坛里。后来被我的保安发现了。” 第65章二叔番外6   此时此刻,房间的窗帘紧闭,电话线也被薄勋拔掉。两人仿佛处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中。   黑暗的氛围总是会令人心跳加速,感官也随之被无限放大。   薄勋凝视着倪苓的眼眸,一点一点慢慢凑近她的脸,像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。   “想和我试试么?”他的嗓音有些低哑。   明明是很轻浮的话,但薄勋那张斯文清俊的脸说出来,就偏偏变成了极致的诱惑。   倪苓的呼吸有些凌乱,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,悬在床外的小腿甚至开始抽筋。她几乎是用微弱地鼻腔共鸣,应了一声“嗯”。   倪苓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。   得到应允后的男人,开始变得有恃无恐,他的大掌撩开了她浴袍的下摆。   一片风光一览无余,视线所及之处全都莹白晃眼。   宛如丛林之中,猎豹逮住了一只小鹿。它肆无忌惮地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,准备将这只小兽一片片撕碎,一点点拆骨入腹......   *   一夜荒唐。   翌日清晨,最先醒来的那个人是倪苓。   她稍一侧目,只见枕边的薄勋还在沉沉地睡着。酣眠中的男人,表情不似往日的冷冽,倒是多了几分平和与温柔。   倪苓还是第一次细细打量起薄勋的脸。   这男人的五官棱角分明,自带一种凌厉的气场。最抢眼的就是他那又高又挺的鼻梁,果然印证了那些关于床笫之间的私房话。   这样的一个男人,真是方方面面都会让人心动,也是时时刻刻透露着危险。   倪苓收回视线,轻轻翻了个身,瞬间感觉浑身肌肉酸痛。   虽然薄勋的这张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床确实很舒服,但倪苓全身的骨头却还是像散了架一般,一点力气也没有。   她不仅身上疼,口也渴,喉咙中似乎都在冒着火。   眼见着薄勋还在睡着,倪苓也不想叫醒他,于是便自己小心翼翼地撑着床头柜下了床。   她一脚踩到丝绒地毯上,整个人软绵绵地差点跌倒。   倪苓手忙脚乱地扶住墙壁,心里暗笑自己,明明平时也有健身,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,体力能差到这种程度。   这该要怎么锻炼才好?难道是要多做才行么?   倪苓一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冰箱旁,从冷藏格拿出瓶装矿泉水,咕咚咕咚地扬头喝了起来。   一口气喝下大半瓶,濒死的金鱼重获新生。   然而沁凉感透入五脏六腑,昨晚和薄勋的那一幕一幕却又在倪苓的脑海里浮现:   她记得薄勋昨夜可没有那么“绅士。”   她身上被撕烂的内衣就是他的杰作。倪苓还记得,薄勋看到她浴袍下摆里面空空荡荡、没有任何布料阻挡的时候,眸色瞬间一沉。   倪苓一是羞赧,想拉过被子遮一下,却被他钳住了手腕。  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,嗓音里带着几分讥笑:“你怎么连那个都不穿?”   倪苓想起了被自己扔在浴室的小裤,用力咬了咬下唇:“脏了。”   她话音刚落,他的指尖竟然对准她那处按了上来。男人的指腹有些微的粗粝,动作慢条斯理地像在把玩一颗名贵的珍珠。   这一瞬间,倪苓的脑海中仿佛炸开了烟花,眼角不由自主地沁出一滴泪。接下来的记忆就开始变得如梦似幻。   *   正当倪苓还陷入面红耳热的回忆中时,忽然感觉自己的肩头一暖。   她回头一看,竟是薄勋走了过来,给她身上披了件宽大的浴袍。   “醒了怎么不叫我?”薄勋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鼻音。   “我……”倪苓一张口,嗓子里竟然也是同样的嘶哑,喉咙中浮起一阵干痛。   昨天薄勋本来就有点感冒,现在可好,直接把倪苓一起传染了。   想想也是,夜里那样深入而亲密的接触,怎么可能会不传染?  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,都是一副喑哑的嗓音,眼尾泛着红,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。   倪苓轻咳一声,表情还挺冷静的:“薄先生,我先回家了,麻烦你帮我安排司机。”   薄勋闻言,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强势:“先吃早餐,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。”   倪苓笑着摇头:“别这样,我们俩又不是真的,这种事后温存我可受不起。”   “但这是我的习惯。”薄勋淡淡回道,口吻却是不容置疑。   倪苓想了一下,也不再推脱:“行吧,你是甲方老板,你说了算。反正我们的合作协议,还剩下半个月,这期间我都听你的。”   按照两人之前签的合同约定,他们要演一个月的合约情人,乙方要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,无条件地服从甲方。   像这种无关紧要的要求,倪苓也不计较,薄勋要怎么安排,就随他去吧。   不过眼下有一件事,倪苓确实需要薄勋来解决。   她凑近他,拢了拢自己浴袍的领口:“拜你所赐,我的内衣都没法穿了,你现在去找人帮我买一套。”   “哦?”薄勋抬眼,一脸从容地望着她,“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?”   倪苓闻言勾起唇角:“就按你喜欢的买……”   眼下倪苓没有内衣可穿,她光溜溜地穿着浴袍,并不想走出房间去吃早餐。于是就薄勋便叫人把饭菜送了进来。   两人在套房的小餐桌前面对面地坐下。   会所早上准备得是两碗鸡汤馄饨,外加几碟小菜,很简单也很新鲜。   因为感冒了身体不舒服,倪苓本来是没有什么胃口的,但眼见着这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摆在这里,她倒是突然来了食欲。   一大碗汤汤水水喝下去,倪苓的肠胃无比舒适,连喉咙好像都没有那么痛了。   倪苓吃得肆无忌惮,丝毫没有顾忌淑女形象。但薄勋却连吃馄饨的动作都是斯文优雅、不紧不慢。   饭毕,服务员端上来了一杯温水,加上两颗白色药片。   薄勋接过,直接把药递给了倪苓。   倪苓一怔:“昨晚你不是带了那个,还需要我吃药?”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薄勋闻言唇角浮起一抹笑,“这是感冒药。”   倪苓将信将疑:“不对啊,你不是也感冒了,你怎么不吃?”   她顺手拆开药片的铝箔纸,眼珠一转:“难不成这药有问题?你要给我下毒?”薄勋听罢,实在没忍住嗤笑一声:“倪小姐,你是不是宫斗电视剧看多了?”   他顿了顿,又慢悠悠回道:“我一会儿要开车,不能吃感冒药。”   倪苓抿抿唇,觉得这个理由还勉强可以接受,于是喝了口水,把药片吞了下去。   薄勋淡笑一声:“你要是吃好了,就去换衣服,我们出发吧。”   两人说话间,薄勋的秘书已经送过来一只手提纸袋。袋上的LOGO是某奢侈品大牌。   倪苓猜测,这应该是薄勋找人给她买回来的内衣。   于是她直接打开纸袋,果然不出她所料。只是这内衣是一整套的白色蕾丝款,除了上下两件,竟然还搭配了一双透明丝袜。   倪苓盯着薄勋,唇角挂着笑打量他:“原来薄先生喜欢这种清纯的款式啊,看不出来呢!”   薄勋嗤笑:“这是我秘书买的,可能是他喜欢。”   倪苓掀了掀眼皮没再理他,起身拎着袋子直奔浴室。然而等她拆开包装后,才发现这款式可是一点也不清纯......   胸衣还好,最多就是透了一点、露了一点。而下面那件,直接是一条丁字裤。   在倪苓看来,这种反人类构造的设计,一般都是穿礼服、或者穿贴身裙子的时候,才会用得到。平时谁会穿这玩意儿?   一根带子吊在那里、勒得一点也不舒服。   但眼下倪苓也没办法,穿上总比不穿强。她心里一边吐槽、一边把一整套穿好。   倪苓对着镜子稍微调整了一下,视线一偏,忽然就看到了自己昨天晾在这里的那条内裤。   既然昨天已经掉在地上弄脏了,倪苓也不打算要了,她拿起来捏成一团,直接扔进了垃圾桶。   手上的劲儿小了一点,那条小裤没有落进桶里,反而掉在了旁边。不过倪苓完全没有发现,她直接推门走了出来。   薄勋也换上了一件白色衬衣,带上了机械腕表,显得整个人精致利落。   两人一起下楼,上了一辆赭石色的SUV。   倪苓知道这也是一辆豪车,但她确实不认识这个牌子,也叫不出车的名字来。   薄勋今日没安排司机,而是自己坐进了驾驶位。   这是倪苓第一次看到他亲自开车,平时无论他去哪,都是由那位姓张的师傅接送他。   倪苓犹豫一瞬,没有去坐副驾位,而是转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,抬腿迈了进去。   薄勋回身睨了她一眼:“怎么不坐我旁边?”   倪苓往后一靠,懒懒地开口:“我们俩都感冒了,还是保持社交距离比较好。”   薄勋抿抿唇,也不想跟她争辩,随口问道:“你是回北河公馆么?”   “对。”倪苓打了个呵欠。   北河公馆的位置薄勋比较熟悉,他就没有设置导航,直接发动了车子。   其实薄勋的会所离倪苓住的地方不算远,大概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车程。   虽然路途短暂,但刚吃过感冒药的倪苓,还是不由自主地犯困。没一会儿,她就靠在车窗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。   薄勋从后视镜里,看到女人迷蒙的睡相,唇角忍不住轻扬。   自从他认识倪苓起,她身上就一直是有这样一股嚣张和傲娇的劲儿,她从来也不跟他客气,也从来没有虚情假意,总是那么我行我素的真实。   就在这个时候,薄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。   他垂眸一看,打来电话的人是自己的秘书。于是薄勋单手带上了蓝牙耳机。   电话接通,秘书的声音有些焦急:“老板,您现在在哪?”   薄勋淡淡答道:“在开车。”   秘书又接着说:“老板,今天骁闻少爷要飞美国,您之前说要送他去机场的,现在时间快到了,我是想提醒您一下,不要忘记了……”   薄勋闻言一怔。   他确实差点忘记了。他的侄子薄骁闻今天要飞美国去上学。他们之前约好,他中午会开车送他到机场。   薄勋挂掉电话,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倪苓,只见她还是睡得一脸酣然。   薄勋暗自笑笑,差点因为女人耽误了事儿。   他算了下时间,如果先把倪苓送回家、再去接薄骁闻,路上可能会稍微有点来不及。   于是薄勋踩下了油门,打算现在先去接送侄子。至于倪苓,就让她在车上继续睡吧。   周末的中午路上不算太堵,薄勋很顺畅地把车子开到了薄骁闻的公寓楼下。   彼时,薄骁闻一身联名款运动装,已经拉着箱子站在门口等候多时。   薄勋下车帮他去开后备箱,薄骁闻则绕到后座,准备把手中的电脑包放上去。   薄骁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,这一下开门声,直接惊动了还在车上睡觉的倪苓。  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药的缘故,还是昨晚体能消耗过大,倪苓一直迷迷糊糊地没有醒过来。   此刻她一睁眼,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又英俊的年轻男人,她着实被吓了一跳。   同时被吓到的,还有站在车外的薄骁闻。   他一时间难以反应,二叔的车上,居然有个衣衫不整的女人?   倪苓这两天穿的是一条无袖连衣裙,因为她睡得东倒西歪,裙摆在后座上也散开一片。   薄骁闻匆忙收回视线,思考一瞬,他也大概能猜出二叔和这女人的关系,所以便没有再多问。   薄骁闻提着电脑包,直接坐上了薄勋的副驾。   而刚清醒过来的倪苓,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依旧一脸懵圈。   薄勋淡淡一笑,帮两人互相介绍了起来:“倪小姐,这是我的侄子,薄骁闻。我记得我跟你提过。”   言毕,薄勋又侧过头:“骁闻,这是倪苓,我的……”   薄勋讲到这里,声音忽然顿住了。他一时间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们两人的关系。   倪苓看向副驾位的薄骁闻,轻笑一声:“我叫倪苓,薄勋先生是我的老板。”   薄骁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两人礼貌地问了好,谁也没再多说什么。   倪苓心里十分坦然。她知道她和薄勋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,或者说是纯粹的金钱关系。所以她见到他的家人,也没什么羞涩或胆怯的。   薄勋闻把导航的目的地,设置成了首都机场T3航站楼,随后直接发动了车子。   倪苓看了眼车窗外的城市景观,忍不住开口问起:“你这是要去哪?”   薄勋低声答道:“先送骁闻去机场。”   “什么?”倪苓眼睛瞪大,“那你还拉着我干嘛,把我放下啊,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。”   “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儿。”薄勋云淡风轻地开口,“就继续在后面睡吧。”   倪苓咬咬牙,小声嘀咕了一句。   虽然薄勋的车子座椅是真皮的,半躺着也很舒服,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自己家里的床啊!   这倒好,他平白无故地载着她兜了大半个北京城,浪费大半天的好时光。   哎,谁让他是甲方,他出钱呢。倪苓心里只能自己安慰自己。   虽然车上多了一个薄骁闻,但倪苓也并没有变得拘束,接着合上双眼补眠。   前排叔侄两人有一句、每一句的聊天,倒成了给倪苓催眠的背景音。  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,薄勋把车子开到了机场的出发层。   他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递给薄骁闻,难免有些离愁别绪:“骁闻,到那边自己多注意。”   “放心吧二叔。”薄骁闻笑笑。   其实薄勋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薄骁闻的学业和生活,这个侄子观正、做事有分寸。   “那我就先进去了。”薄骁闻提着箱子,朝薄勋挥挥手。   言毕,他又道:“对了,二叔。你下个月的婚礼,刚好和我开学的时间撞上了。我恐怕没办法参加了。”   “都是小事。”薄勋笑着摇摇头。   他一边说着,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倪苓的方向,又敛唇道:“骁闻,等我真结婚那天,一定把你接回来。”   “嗯。”薄骁闻不明所以地微微颔首。   ……   送走了侄子,薄勋走回车边,敲了敲后座的车窗,抬头看向倪苓:“你坐前面来。”   来机场这一段路,倪苓睡了好几觉,现在确实稍微清醒了一点。   既然薄勋都这样说了,倪苓索性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下了车。   车上座椅空间有限,倪苓睡得并不舒服,在加上里面穿的那条丁字裤,也令她浑身不自在。   倪苓在车下伸了个懒腰,又乖乖地坐上了薄勋的副驾。   她认真地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,转头看向身旁男人,眼睛微眨:“你跟你侄子完全不一样哎。”   “哪里不一样?”薄勋握着方向盘,目视前方。   倪苓想了一下:“其实他的长相和你倒真有几分相似,不过人家可是满满的阳光少年气。不像你,一天天满脸的狠厉。”   薄勋闻言轻笑一声,没有接她的话。   回程的路,薄勋的车速很快。没多久,他就把车子停在了倪苓家楼下。   当下已然是日落时分,夕阳透过车窗洒进来,晃得两人都有点睁不开眼。   车里开了空调,但温度还是在渐渐升高。   薄勋侧目看向倪苓,淡声开口:“上去好好养病、好好休息,我们的合约还剩下15天,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   倪苓听罢勾唇一笑:“薄先生,你不用对我这么好,也不用这么关心我。毕竟我们都是演戏,而且你还付了钱。”   “我不是对你好,也不是有多关心你。”   薄勋若无其事地摇摇头:“只是在我们的合约期间,你的身体健康和人身安全很重要,免得到时候我需要找你补拍什么戏份,却找不到人。”   “还有需要补拍的戏份?”   倪苓听罢忍不住撇撇嘴:“那我先说好了,‘床戏’我不补了!”   她越说,声音越小:“那个强度太大了……我吃不消……再补的话,要加钱!”   “哦?”薄勋闻言好整以暇地抬眸,“那你说说,多少钱?” =已完结=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02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